“別吵醒她,讓她好好休息。”
年輕的將軍緩緩起身,離玉扶的牀榻遠了些,擔心自己鎧甲上的冰寒驚醒她。
殿中炭火燒得正熱,他的鎧甲上殘留的雪花慢慢被融化,藉著手中的燭火,憐碧打量著他。
他定是趕了數日的路,一身風塵僕僕,面上都起了鬍渣。
那雙疲憊的眼睛卻光彩熠熠,一刻不停地落在牀上的女子身上,像是看著最愛惜的寶物,那麼叫人不捨得移開目光。
好一會兒,憐碧低聲道:“大公子,你一路趕回來辛苦了,奴婢已讓人備了熱水。”
“好?!?
顧述白這纔有了動靜,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玉扶身上移開,慢慢朝殿外走去。
憐碧在他身前提燈引路,顧述白道:“月狐和天樞是怎麼說的,玉扶沒事吧?”
“大公子放心,陛下和小皇子自有神佛庇佑?!?
憐碧連忙回答,想到玉扶腹中的孩子經過這麼多波折,依然健康,將來就算再發生什麼也不怕了。
顧述白腳步一頓,“小皇子?”
憐碧自悔失言,忙掩住口,“是奴婢們私底下的玩笑話,當不得真。長生殿衆人都說,陛下腹中的胎兒如此強健,幾次三番的波折都傷不到,定是個皮實的小皇子。奴婢聽多了心裡忖度著,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顧述白笑了笑,“無妨,我以爲是月狐他們診出了孩子的性別?!?
他到偏殿廂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風塵後纔回到寢殿,玉扶還在睡夢之中,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看到她重新恢復從前好眠的習慣,他心中歡喜。
能睡是好事,睡足了纔有精神。
他替玉扶攏上錦被,這一夜窗外風雪未停,寢殿中靜室生香。
晨起,玉扶一睜眼下意識看向枕邊,空空如也,一時心中也空了。
昨夜她分明夢見顧述白回來了,就躺在她枕邊,今日睜眼一看卻不見了,看來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算算時日,再有兩日他才能到京城吧?
“你醒了?”
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玉扶扭過頭去,詫異地看著他從殿外進來。
她大喜過望,等他一上前,立刻撲到他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原以爲是一場夢,不想他真的回來了。
顧述白見她這般歡喜,嘴角翹起笑意,由著她像只懶貓似的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好一會兒她才滿意,躺在他膝彎仰面看他。
“你回來得這麼快,路上是不是沒有休息?”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玉扶伸手摸他的臉頰,胡茬一定是晨起才刮的,摸上去還有些輕微的扎手之感,眼睛裡的紅血絲睡了一夜都沒能徹底消退。
顧述白卻道:“憂心妻小,不敢耽擱。”
玉扶莞爾一笑,他又道:“我一直以爲孩子早就沒有了,你爲何偷偷留下他不告訴我?”
玉扶道:“我擔心他終究留不住,何必一次次讓你失望呢?若能留住自然好,若留不住就悄悄的,以免你多失望一次。”
“誰允許你悄悄的?”
他蹙起眉頭,又擔心自己過於嚴肅嚇到玉扶,神情緩和了些,“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沒有權力悄悄的。你懷胎辛苦的時候我卻一點也不瞭解,這能算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嗎?”
玉扶笑吟吟地撒嬌,“可是之前我要放棄他的時候,你明明說懷胎辛苦的是我,我有權決定是去是留。怎麼現在我留著他,你又換了一個說法?”
“此一時,彼一時?!?
顧述白一副大有道理的樣子,玉扶看得目不轉睛,難得看見他這麼沒原則沒底線。
她這才緩緩起身,“你既回來了,想必臺城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顧述白扶著她,一面道:“嗯,四弟和五弟很快就會回來。至於剩下的事情,就該交給地方官員辦了。武將守土,文官治天下,接下來我大約又能清閒許久?!?
“別的武將是該清閒了,你怎麼清閒得下來?”
玉扶捧著肚子,“你既回來了,朝中事務少不得辛苦你。這治天下,有時候比打天下更加難?!?
顧述白自然當仁不讓,又道:“對了,我從桑夷那些使臣口中打探到一些消息,或許對接下來如何處置桑夷之事有所幫助。”
“什麼消息?”
“桑夷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強,其實這場戰事對他們而言透支巨大,幾乎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包括起初送到京城用來麻痹我們的禮物,還有艦隊、火炮、軍糧,都是桑夷傾舉國之力拿出來的?!?
玉扶下意識蹙眉,“他們圖什麼?侵舉國之力來攻打北璃,弄得自己國中的百姓民不聊生,簡直本末倒置!”
顧述白失笑,搖頭道:“桑夷人的文化傳承自九州大陸,但終歸有些不同。我和那些投降的桑夷官員詳談過幾次,發現他們的思想很激進,因爲自身是個小島國而十分自卑,又在發現九州大陸分崩離析後生出傲慢自滿之心。他們的國王竟說,只要將桑夷艦隊開出,三個月內必能使九州大陸俯首稱臣。屆時他們便會帶領桑夷的臣民,到這片肥沃的土壤來棲息?!?
玉扶算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那個桑夷國王在還沒得到這片大陸之前,先毀了他自己的國土?真是盲目自信到可笑,可憐那些無辜的百姓?!?
顧述白道:“此番桑夷無故侵襲我北璃,終於落得戰敗的下場。原先我想著,與其現在和他們追究責罰,不如命他們獻銀賠償我們的損失,好用這些銀錢充填國庫。沒想到桑夷國中現在比我們更加捉襟見肘,這個法子是行不通了。”
玉扶沉默了片刻,“賠,還是要賠的。讓我們的探子渡至桑夷,設法打探。讓他們賠償一筆勉強能負擔得起的銀子,一來供我們休養生息之用,二來……也可以麻痹桑夷人,讓他們以爲賠了銀子便可了事?!?
以爲。
顧述白聽出她弦外之音,這個口氣,顯然是不打算輕易放過桑夷了。
他提醒道:“北璃現在不宜再行開戰,應以休養生息爲主,否則我們的糧餉根本供應不上?!?
“我明白?!?
玉扶轉頭看他,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不急在此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師父早不閉關晚不閉關,怎麼這個時候閉關了!”
白鴿從仙人谷飛到京城,庭院中,月狐解下白鴿腿上的信,又餵了它一顆丹藥便送它走了。
那丹藥似乎是白鴿十分喜愛的東西,一吃下去,它立刻振翅在月狐頭頂盤旋了幾圈,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天樞剛從宮裡回來,便見她站在庭院中唉聲嘆氣的,手裡還拿著一張字條。
朝天空中一望,信鴿還沒飛遠,他上前道:“谷裡出什麼事了?”
月狐見他回來,越發皺著臉,“谷裡沒事。是我寫信給師父想讓他來一趟,你想啊,玉扶及笄師父都非要親自到場。如今她生頭胎,師父能不想在旁守著嗎?”
天樞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全,我這些日子忙著照顧玉扶,竟把師父忘了。”
月狐白他一眼,“想得周全有什麼用?師父已經閉關了,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之前他爲玉扶的事提早結束閉關,只怕對修爲有損害。所以我叮囑小白,這次不要告訴師父了,免得驚擾他老人家。”
天樞想到薰池每次護著玉扶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要是過個一年半載師父閉關出來了,看到玉扶的孩子都會走了……會不會打死我們?”
月狐不禁渾身一顫,“少烏鴉嘴了,要想不被師父打死,就讓玉扶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師父要是敢打我,我就用孩子擋著!”
這麼不要臉的話,得虧月狐說得出來。
天樞愣了愣,委屈道:“那我呢?”
“那你只好祈求玉扶能生兩個,否則你只能乖乖捱打了?!?
此刻宮中,玉扶正在早朝。
她放下御案上的摺子,仰臉微微一笑,“戶部的差事辦得很好,這次提高稅收的比率,據各地官員回覆上來的摺子,百姓們少有怨憤者。薛卿,朕果然沒有看錯你?!?
薛柔出列,拱手一禮,“陛下謬讚,臣愧不敢當。”
雖說北璃男女皆可在朝爲官,不過朝中仍然以男子居多,像薛柔這樣官居一部之首的尤爲少見。
也因爲她是女子,在玉扶身邊走動更方便,故而越來越得聖心。
朝中衆臣皆不敢小覷她,一個爲了仕途能狠心和丈夫分開的女子,她的手腕和毅力都不是常人能比的。
玉扶笑了笑,“愛卿何必謙虛,你當得起。朕倒有了一個想法,要討太保的主意?!?
張九闕聞言忙出列道:“但請陛下吩咐。”
玉扶道:“轉眼又是三年,今年的科舉朕希望能在民間鼓勵女子參考。無論是待嫁少女還是已婚女子,皆不受限。朕常聽聞民間女子考取了秀才便算是知書達理,而後藉著這個名頭擇一門好婚事,可有此事?”
張九闕在吏部任職多年,對於科舉之事十分了解,聞言不敢欺瞞,“回陛下,確有此事。不過這也怪不得她們,陛下想想,在京城的女子還好,可各地方的女子就算中舉,千里迢迢赴京趕考也不容易啊。男子出門在外倒不妨,女子總歸不安全些,故而這些女子便是有才也不敢上京趕考,就算她們敢,她們的家人也不放心?!?
玉扶聞言點點頭,“太保所言有理。朕想著,今年的科舉就由戶部協助主持,薛卿爲三大主考官之一。若士子們得知主考之中有一位女子,身居戶部尚書的高位,或許能改變從前的想法,鼓舞更多女子入朝爲官?!?
這個想法在玉扶登基之初便有了,之所以拖了三年,是因爲從前時機不成熟。
從前她剛從東靈回來,對北璃的一應朝務都不熟悉,諸事多半要倚靠天雲破、包太傅等人。
這些人都是男子,若她大剌剌提出培養女子爲官,難免叫人心寒。
如今三年過去,時機已經成熟了,放眼朝中要員皆是她的心腹,天下歸心臣民信服,正是她該提出此想的時機。
張九闕頓了頓,看了薛柔一眼,“陛下所言,極是。陛下身爲女君,正是天下臣民的表率。朝廷選才不重性別,重的是才品的是德,德才兼備者不論男女,皆可爲朝廷效力?!?
薛柔原先還擔心朝臣反對,見張九闕贊同此舉,而朝臣們也沒有非議,這才上前道:“臣多謝陛下擡愛,必盡心盡力,不負陛下所託。”
科舉是朝中大事,又是一筆開支。
好在前往桑夷的使臣回來了,說是艦隊開往桑夷海岸晃了一圈,桑夷國王立刻同意了五百萬兩銀子的賠償。
只是其中有些力所不能及之處,想用桑夷的船隻來抵。
玉扶讓工部熟悉船務的人去和桑夷使臣談判,最後確定用大大小小共一百艘船抵一百萬兩銀子,剩餘四百萬如數賠償。
玉扶還另提了個條件,將桑夷的兵力徹底撤出高麗,讓高麗重新歸回北璃。桑夷人自然不敢有異議,高麗王也很快重新派遣使臣送國書來,表示願意俯首稱臣。
“工部的人檢查仔細了,這些船隻的確都是桑夷國中最好的。我們的探子仔細打探過,並沒有更好的戰船隱藏在桑夷?!?
顧述白如是說著,從搖藍手裡接過安胎藥,遞給玉扶。
玉扶已經喝習慣了,就像喝茶一樣一點不覺得苦澀,同時說道:“看來桑夷人這回是真的沒有財力支撐他們的野心了。至於高麗……貧瘠小國,當初背叛北璃也是被逼無奈,罷了?!?
顧述白笑道:“罷了?高麗王這次可不僅是派使臣來俯首稱臣的,他們受了桑夷人的襲擾,使臣據說是高麗王的王叔,也是皇室貴族。一把年紀了大老遠從高麗來,對著陳大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訴他們上萬百姓被屠是何等慘烈……想要點撫卹銀子呢?!?
顧述白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想到當初玉扶爲此事何等自責,不禁自悔失言。
好在玉扶沒什麼反應,“當初連累高麗百姓被屠,我的確心中自責。可後來高麗王叛變也是事實,若非如此,我們從高麗派出去的探子怎麼會幾乎都被拔除乾淨?”
她目光冷漠了些,“即便再情有可原,背叛便是背叛。我若還對他們好意安撫,將來效忠北璃的各地方部族和小國都敢叛,那我北璃國威何在?”
顧述白微微頷首,“你說的有道理。陳大人也很爲難,畢竟那位王叔年紀不小了。既然如此,我便去告訴他讓他拒絕了?!?
玉扶想了想,接濟高麗這等貧瘠小國是歷來的慣例,便道:“戶部是怎麼說的?”
“薛柔的意思也是不給。不過她的原話是,北璃自己還未休養生息完備,哪有閒銀子給外人?鴻臚寺要是答應高麗使臣的要求,我就去跟陳景行拼命!”
玉扶忍不住笑出聲,“這是薛柔說的話?我瞧她平時恭肅端莊的模樣,不像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笑過又點頭讚歎,“好,好。這樣的人才適合當戶部尚書,守著北璃的錢袋子一絲一毫不放鬆,國庫才能充盈,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顧述白聽她的口氣,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就是想要個守財奴吧,那薛柔再合適不過了。她連親戚朋友都沒有,身邊只有一個老母親和兩個僕人,想花銀子都沒處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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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後,誰都不看好。
“姿嫿,你喜歡誰不好,爲什麼偏偏喜歡上妖,還是那個高冷不近人情的妖孽,跨種族的戀愛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你趕緊放棄吧?!?
“其實放不放棄無所謂啦,姿嫿又追不到?!?
“那也是?!?
“···”
江姿嫿微笑不語。
直到某日,他們懷疑自己走錯了片場!
那個高冷不近人情的妖孽寸步不離纏著江姿嫿。
“時淵,你天天抱我你不膩嗎。”
時淵不說話,除了想抱她,他還想親親她,想···
停!
不能再想了。
“時淵,你怎麼流鼻血了?”
衆人:女神,請收下我們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