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公主正坐在前廳喝茶,一身盛裝,緋紅的裙裾層層疊疊落在椅邊。
宮造繡鞋半掩在其下,一派矜持又高貴的氣勢。
她是東靈的嫡公主,唯一的嫡公主。
可直到今日聽到二皇子口中的消息,她才感覺到自己身爲嫡公主該有什麼樣的驕矜,該是何等尊貴。
抿了一口茶,她圓潤瑩白的手指慢慢鬆開,儀態萬端地合攏在膝上。
齊舟侯在門外,從眼底飛快看她一眼。
丹陽公主不是頭一次來侯府了,可不知爲何,他覺得今日的丹陽公主有些不同……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丹陽公主正要起身相迎,忽然想起什麼,只是整了整衣襟,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完美。
顧述白朝她走來,拱了拱手,“公主。”
她這才起身,屈膝一福,“述白哥哥。”
顧述白一看,二皇子並不在這裡,丹陽公主一向不是和二皇子一起來,就是和別的世家小姐一起,今日怎麼會單獨前來?
不像是一時興起。
“公主有事?”
丹陽公主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寒暄,才能不突兀地把她的話說出來,誰知顧述白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圖。
她頓時泄氣。
哪怕在外人眼中,她是最尊貴的嫡公主,在顧述白麪前她還是省省吧。
她在他跟前,根本無所遁形。
“述白哥哥,屋子裡悶。近來天氣暖了,我記得侯府新建了一個暖房,想必裡頭的花都開了吧?”
這個暖房是年前才建的,顧懷疆聽說姑娘家都喜歡花,想到顧侯府的後院裡頭只有樹沒有什麼花,忙叫人弄了這個暖房出來。
這樣即便是嚴寒冬日,也可以讓春花開放。
丹陽公主無比慶幸,有了這個暖房,日後她便多了一個來顧侯府的藉口了。
顧述白猶豫了一瞬,側身讓路,“在後院,公主請。”
兩人一前一後朝後院走去,丹陽公主在前,顧述白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
好幾次她放慢速度,顧述白也跟著她放慢,絲毫沒有靠近她的意思。
她頗爲泄氣,直到看見那個暖房,才眼前一亮忘了計較這個。
暖房整個是木製的結構,搭建得極其高大,走進其中像是進了一片花海,各色春花早早開放。
溫暖而溼潤的氣息,叫人如沐春風,人在其中穿行,就彷彿置身春日暖陽之中,渾身都舒暢了起來。
她不禁擡頭一看,原來暖房裡不僅地熱充足,連頭上都懸掛著燈盞。
那些燈盞十分龐大,不知用了什麼樣精巧的工藝,燭光發散出來猶如陽光一般。
令人嘖嘖稱奇。
“顧伯伯是軍武之人,一向生活簡樸,很少鋪張。真的很難想象,他會花費這些人力物力來養花。”
丹陽公主說著,伸手輕撫一叢嬌嫩的黃色牡丹,面上笑意如花。
自古英雄愛寶劍,美人愛花,丹陽公主也不外如是。
顧述白道:“若是從前,父親自然不會做這種事。可有了玉扶之後,這些事他做得很順手。陛下年年賞賜顧侯府,那些銀子也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她的手在半空中一滯,想到眼前的花海是沾了玉扶的光才能看見,頓時抽回手來。
那叢嬌嫩的黃牡丹,也怎麼看都不美了。
“顧伯伯對玉扶還真是寵愛啊,做顧侯府的小姐寵愛一輩子,不好嗎?若是玉扶做了世子夫人,將來還要做侯夫人,豈不辛苦?”
顧述白淡淡道:“玉扶不可能做一輩子的侯府小姐,她總歸是要嫁人的。若做了別人家的夫人,沒有父親和我們兄弟幾個庇護,只怕會更辛苦。”
丹陽公主神色一凜,鼓足勇氣道:“可顧侯府世子夫人這個位置非同小可。自古聯姻講究門當戶對,玉扶雖好,可她沒有生身父母的門楣可倚仗,將來對顧侯府沒有任何幫助。一旦顧侯府出點什麼事,連個幫襯的姻親都沒有,不是嗎?”
顧述白嘴角微翹,“玉扶怎麼沒有倚仗?我顧侯府就是她的倚仗。這個倚仗,公主覺得不夠嗎?”
丹陽公主急道:“述白哥哥,你只爲她著想,怎麼不爲你自己想想?如果顧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當朝太子的胞妹,是未來的長公主,那才能永保無虞!父皇已經決定冊立二哥爲太子,顧伯伯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
丹陽公主咬著下脣,她已經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了,顧述白難道還不懂嗎?
花房的角落,高高的薔薇花叢忽然動了動,一個紅裳少女裙袂如仙,從花中走出來。
她看著丹陽公主,似笑非笑,“如果顧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仙人谷嫡傳,是能掌握凡人生老病死之人,那才能永保無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