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顧家軍大營中,幾隻隊伍分頭出發。
顧懷疆站在原地目送顧酒歌和顧寒陌離開,顧述白站在一旁,心中不解。
“父親,爲什麼不讓孩兒去?”
此戰西昆意欲多線作戰,他派顧酒歌和顧寒陌並軍中幾位老將,往各邊境城池統戰。
唯獨留下了顧述白。
他是顧家軍的少將軍,是最應該被派出去的人選。
好一會兒,顧懷疆收回目光,“我判斷,竹關纔是西昆大軍進攻的主戰場,所以把你留下作爲支援。”
顧懷疆在戰場上的判斷幾乎從來沒有錯過,顧述白不懂他爲何如此判斷,下意識就選擇了相信。
“原來是這樣。那也好,二弟和三弟初封爲將,經驗不足。讓他們在副戰區歷練,總比直接上主戰場好。”
顧懷疆笑著看他一眼。
“爲父就知道。我的兒子,怎麼可能爭風吃醋反目成仇。你和酒歌……沒事就好。”
他頭一次在顧述白麪前提起這話,顧述白一直以爲他不擔心,原來他心裡還是擔心的,只是沒有說出來。
“父親當初把玉扶許給我的時候,怎麼不想著二弟的心情,連招呼都沒跟他打一聲?”
“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喜歡玉扶,爲父還得一個個跟你們打招呼啊?”
顧懷疆心情頗佳,白了他一眼,“別以爲爲父是看重你,所以把玉扶許給你。爲父看的不是你們,而是玉扶喜歡誰,她要是喜歡酒歌,爲父照許不誤!”
顧述白暗鬆了一口氣,一個不會照顧女兒的父親,能準確判斷女兒的喜好,是運氣還是真本事?
不管怎麼樣,幸好他沒有判斷錯。
“走,趁著日頭還沒出來,隨爲父到竹山上走一趟。”
竹關兩面環山,其中最陡峭的那座山峰,因爲其形如竹筆直入雲,被稱爲竹山。
沒來過邊境的人會下意識地以爲,竹山上一定有很多竹子,其實不然,山上林深叢密,各種參天大樹都有。
“父親,再往上就沒路走了。”
父子二人只帶了幾個隨身護衛,上到半山腰,朝陽升起美輪美奐。
他們無暇看日出美景,一擡頭看到筆直的山壁,頓生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之感。
顧懷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繼續走,到最頂峰。竹山背後就是西昆的領土,我帶你去看看他們的大營。”
最後一段爬上峰頂的路,他們是攀著懸崖上的藤條上去的。
“小心隱蔽。竹山是兩國劃界而治的地標,我們現在既可以說是在東靈境內,也可以說是在西昆境內。”
衆人匍匐在峰頂,朝竹山另一頭看去,豁然開朗。
連綿無盡的黑色軍帳,森嚴肅穆,隱約可見西昆大軍的柳字軍旗。
顧懷疆道:“西昆大將軍柳況,號稱率領全線共五十萬大軍,傾國之力東襲。你從這些營帳,能看出這五十萬是真是假麼?”
他這是在考顧述白。
顧述白略思索,很快答道:“按照歷史經驗,號稱百萬大軍的,最多五十萬。那號稱五十萬大軍的,充其量三十萬。我們現在這個角度能看到所有的軍帳,加起來應該有十萬餘,具體的記錄下來回去細算便有答案。”
他轉頭一看,帶來的隨行護衛早就在記錄了,“但這裡只是離竹關最近的軍營,還要算上渭州的,並其餘幾個邊境小城的。等二弟他們把偵查到的人數傳回,便有個總和。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父親的判斷若正確,竹關爲主戰場只有十萬餘衆,那西昆此番派出的兵力連三十萬都沒有,至多二十萬。”
顧懷疆捋著鬍鬚,眼中滿是讚賞,“好,和爲父想的一樣。不過這個柳況,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顧述白在腦中搜索,這麼多年來西昆大軍屢屢侵襲邊境,他記住了不少西昆大將的名字和用兵風格,唯獨對這個柳況很陌生。
“父親,這個柳況和十多年前的西昆女將柳蔭蔭,有關係麼?”
柳蔭蔭。
顧懷疆忽然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柳蔭蔭。沒錯,這個柳況是柳蔭蔭的胞兄,出身西昆第一大將門柳氏一族。”
西昆女子亦如男子尚武,然而在沙場上功勳能與男子比肩的不多見,柳蔭蔭算是其中翹楚。
故而這個名字,顧述白記得很清楚。
十多年前,柳蔭蔭最爲西昆最受看好的女將,奉昆帝之命率領大軍東侵,就在竹關一戰中被顧懷疆生擒。
主將被生擒,對西昆來說是奇恥大辱,尤其這個主將還是女子。
當時西昆人要求用五百個東靈戰俘,換回柳蔭蔭,顧懷疆原本已經答應,可是……
“柳蔭蔭被俘自覺受辱,竟趁守衛的士兵不注意服毒自盡。當時柳況身爲副將,一怒之下斬殺我東靈五百戰俘。”
顧懷疆把手指向另一端,竹關城門外,“就在那裡,我眼睜睜看著五百士兵的頭顱被砍下,血流成河。”
顧述白現在才明白,爲什麼竹關會是此戰的主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