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杉的父母起初看他從醫院回來之後特別消沉,還挺擔心的,但是沒幾天,臉色就好了起來。
在有別人的在家的時候,許杉從來都不跟小姑娘攀談,但每當他在家裡行走或者找東西的時候,她都會從旁提醒,反正她的話只有許杉一個人能聽見。
雖然家裡東西的擺放位置就算不使用盲杖也記得一清二楚,不過這樣偷偷摸摸的聽別人在耳邊的關心提醒,又暖心又有種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偷玩手機的快感。
小姑娘變成鬼後,發現這樣可以一直守在他的身邊,便說了自己的小命叫曉夢。
讓許杉最喜歡的就是在黃昏時分外出散步,本來就因爲自己是盲人,他更喜歡去人少的地方,也能讓曉夢跟著一起透透氣。
雖然他們彼此都知道,鬼陰氣太重,人的陽氣對於鬼來說也太重,跟人經常在一起對雙方都不好,可都對此當做不知道,只想著這樣的時光能多一點、再多一點,卻被鳳卿舞就這麼打破了。
可是許杉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都對,尤其是靈師的存在,對曉夢更是最大的威脅。
“你有沒有辦法讓她留下,我什麼要求都沒有,就算是少活幾年都可以,畢竟這幅樣子……”
曉夢對外面的世界好奇極了,晚上許杉需要睡覺,曉夢就自己出去玩,等早晨他醒了就講給他聽,甚至還去看了大海。
那樣的曉夢,活潑開朗,完全不是醫院裡那樣的心事重重,許杉忽然覺得,也許這樣對她也不錯,起碼自由自在不需要再受病痛的折磨。
鳳卿舞沉默,她所接觸的這些男男女女,人也好鬼也好,哪一個不是想長相廝守呢,可這世界無可奈何多,相守卻難,那些想象中的圓滿的美好愛情,現實中哪有這麼甜蜜。
“這樣吧,你有聯繫方式嗎,我回去查查看有沒有辦法。”
留下許杉的電話號碼,鳳卿舞覺得天氣沉悶得讓人心裡難受,悶不吭聲買菜回了家,卻沒有什麼做飯的興致,炒出來的菜都失了口感。
“怎麼了?”看她沒心情吃飯,阡塵也沒了吃飯的興致,搬著椅子挪到鳳卿舞身邊,戳戳她的臉頰。
嗯,手感真好,再戳戳。
鳳卿舞哭笑不得地握住他不斷作惡調戲的手指。
“師父,再戳嘴巴就漏了。”
“漏了就給你縫起來!”
得,這回直接上手捏了。
直到嘴巴都被捏的紅了一片,阡塵才鬆手,看看自己的傑作,再看看小丫頭哀怨水汪汪的眼神兒,咳咳,他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手感這麼好咧?
“師父!”
忽然鳳卿舞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身上小狗一樣不停地蹭,這樣撒嬌的模樣實在很少見啊!
“怎麼了?是被誰欺負了還是想要什麼東西了啊?”
“哼,誰敢欺負我,我自己就打回去了。”言外之意,哪用得了您老出手啊,我可強了!
“就是、就是……”其實她是有些害怕,雖然美人師父是很厲害沒錯,自己現在也沒法跟以前那個小白的她相比,可是身邊見過的一對對有情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磨難,她很怕在妖龍出現後,他們也會變成其中之一,那時又有誰能幫忙?
鳳卿舞幫許杉,也不外乎想幫兩個人積德,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筆賬,會把每個人一輩子的功過紀錄下來,她希望,看在她和美人師父功勞這麼多的份上,能有個一生一世圓滿的結果。
就她這點小心思,阡塵其實都看在眼裡,殺了山洞裡那個妖龍幻影回來後,每天早晨鳳卿舞就起的比起前還要早,出去鍛鍊、跑步,晚上回家鑽進屋裡也不知道在練習什麼,燈滅得也更晚了,真當他什麼都不知道呢!
阡塵心裡嘆了口氣,他這個徒弟啊,心思太細膩,偏偏又喜歡忍著不說,背地裡用功,怎麼就能這麼讓他心疼呢!
阡塵扣住鳳卿舞的肩膀,把她拉起來,結果這丫頭還死命拽著他的衣服不撒手,捧起臉來一看,果真是哭了。
“都多大了,還哭!”
反正是他看著從十六歲長到十八歲的丫頭,也不嫌棄,用手把她臉上的眼淚一一抹去,鳳卿舞也覺得自己矯情了,都多大人了也沒多大事,哭什麼哭!
可她纔不要承認這麼丟臉的事。
“我、我纔沒哭,只是最近眼睛太累了,得買點抗疲勞的眼藥水了。”
切,沒哭你還抽抽!
阡塵也不戳穿她,輕輕親吻她的眼皮,唉,這丫頭都有黑眼圈了。
“嗯,買,丫頭,妖龍的事不要這麼擔心知道嗎,師父有辦法的。”
“真的?”
阡塵眼神微微閃爍了下,點頭。
是啊,他早在找她當徒弟的時候就有了辦法,只是……如果到時候自己打不過妖龍,就只能那樣了。
這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樣修煉者遍地,也沒有以前那樣好的資源,大家普遍修爲都低,就算他選了個有天賦的徒弟,最終也不可能達到當年主人一半的實力。
所以,阡塵一開始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另有算計,那個計劃,只需要一個徒弟稍稍幫他一下。
唯一沒預料到的,是自己的情。
摸著鳳卿舞頭髮的手有些不捨,那微微的閃神,被鳳卿舞捕捉到了,但她假裝沒看到。
鳳卿舞暗暗攥緊了拳頭,美人師父講過以前他的主人是怎麼封印妖龍的,他想幹什麼,難道還想重複以前的做法把自己困在雪山上?
可是現在沒有了他主人那樣厲害的人,所以他說的辦法是不是更慘烈、更不能讓人接受的事情?
鳳卿舞真想罵他混蛋,你要是真敢這麼做,想沒想過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忍住就要瀰漫上來的淚,不僅沒哭反而還笑了,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話,心裡卻想著她一定要快點把那些典籍看完,說不定能找出什麼辦法來,就算找不出來,到時候也要破壞美人師父的計劃,想丟下她一個人,沒門!
兩個人終究還是吃了已經冷掉的飯菜,鳳卿舞努力像平時那樣收拾桌子、洗碗,坐在一起看了電視,差不多了就撲回臥室,翻了一夜的書,不僅是爲了他們,也是爲了許杉。
“許杉嗎,我有辦法了,你有空嗎?”
頂著黑眼圈,這回許杉家裡沒人,所以直接約在了他家,許杉家是裝修得很漂亮的三居室,從衣著和房子上看,他們家確實不差錢,要不也沒錢把身體不好的他養得這麼健康。
“你真的有辦法了?不是騙我的?”
給鳳卿舞倒了水,就算興奮激動,許杉也不會弄錯了禮節。
“騙你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啊。”
“可是你爲什麼幫我們呢,靈師,曉夢說很多靈師對鬼的態度都不同,費這麼大的力氣,對你也沒好處吧。”
是啊,沒什麼好處,還害得她弄得這麼憔悴,皮膚都變差了,幸虧許杉看不見她這副鬼模樣。
“只是想多見一些圓滿的故事不行嗎,我也有喜歡的人,就當我給自己積福吧!”
許杉微微偏著頭,似乎思索了一會兒,在不確定這個人對曉夢沒傷害之前,他是不會讓曉夢出來的。
“好吧,我相信你。”
他喊了聲“曉夢”,一隻半透明的鬼出現在沙發旁邊,這還是鳳卿舞頭一次正式見到這個年紀輕輕就去世的女孩,她比那天在馬路上的一瞥還要可愛,微微嬰兒肥的和上翹的嘴角,天生的笑臉。
“在做那一切之前,我需要跟曉夢單獨聊聊,你不介意吧?”
許杉想了想,點頭,指了下自己的臥室,意思是她們可以去那裡談。
男生的臥室窗戶開著,陽光鋪撒進來,鳳卿舞先關窗拉上窗簾,才讓曉夢進來。
“曉夢,我確實有辦法讓你就這麼陪在許杉身邊,對你們彼此都沒有傷害,但是那是以你的靈魂跟許杉聯繫在一起的,他一死,你也會魂飛魄散,這是代價。”
鳳卿舞找到的是以前的一種禁術,能夠通過媒介,把一隻跟普通人沒有任何聯繫的鬼約束在一起,而不對雙方有所傷害,這是以前一個喜歡上了男鬼的普通女人,求修者發明的,有得就有失。
也許有人會疑惑,爲什麼像以前那個知意,陪著書生長大怎麼就沒事,那是因爲他們之間有姻緣牽扯,早已註定,鳳卿舞要做的,就是以人力給曉夢和許杉加上這點牽扯,只是外力終究是外力,不會像註定的那樣完美。
“姐姐,沒關係,我願意。”
曉夢非常肯定,那樣的堅決讓鳳卿舞都有點不忍心了,那麼小的年紀,生生卻要經歷這麼多。
“你要想好,如果你留下來,確實能跟在他身邊,可是他的父母呢,許杉會長大,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就算他對你堅貞不移,他的父母呢,如果許杉說自己喜歡上了一隻鬼,只會被家人當成瘋了。”
曉夢咬了咬脣,不過幾秒鐘,仍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終究不同,但我不再奢求別的,只想能看著他度過這一輩子,如果他有一天厭煩我,那我就不再出聲,就在旁邊看著他,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喜歡的人,我就變成他們的影子,在一旁守護他們。”
“哥哥他太孤單了,我只是想在這段他還在乎我的日子裡當他的眼睛,把他看不見的美景都說出來。”
曉夢苦澀地笑了笑,心裡的那點隱秘的愛情很美好,可是不能說出來,她也不知道許杉對自己到底是把她看做妹妹還是什麼,但他生活在現實世界中,有親人,就算他是盲人,可家裡有錢,想必他的父母不可能讓他單身過一輩子。
“好吧,如你所願。”
------題外話------
謝謝林酒兒的評價票和五張月票,怪不得月票突然多了這麼多,下午2點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