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強哆哆嗦嗦,身子癱軟著任由葉蟬跟個小雞似的抓起,一看他揚起了巴掌,嚇得連忙把眼睛就閉上了。
“別打我,警察打人了!”
這副懦弱模樣弄得葉蟬更是一肚子氣,過了半天,終是鬆手,這樣的人,連讓他動手的資格都沒有。
“告訴你,今天晚上你女朋友很可能還來找你,要是再惹我,她愛怎樣怎樣,就算殺了你我也不管了,還有,你可分清楚,我不是警察,就算揍你,警局也管不著!”
盧國強耷拉著腦袋,聽到梅妍麗還要來,又是一陣害怕。
“我聽,我肯定聽,求你們別不管我啊!”
葉蟬用手往後擼了擼頭髮,要不是職責所在,還真不想管!
本來最好他們一天都跟著這個人,但葉蟬覺得自己對著他吃飯都咽不下,便決定要是傍晚再過來,招呼了鳳卿舞和貝嚴,請兩個人吃飯。
到了下午,叫來了上官冥暄,貝嚴卻是回去了,當天矇矇黑的時候,三個人才敲響了盧國強家的門,一下子就開了,似乎這人一直等在門旁邊似的。
“三位高人,你們終於來了!”
盧國強知道自己遇到了啥事後,雖然葉蟬對他沒好臉色,還是努力以笑臉相迎,畢竟現(xiàn)在他的安全,可全都在這幾位身上,一看居然還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一直不安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他總怕葉蟬只是誆他,放任他被前女友折磨致死。
盧國強以他自認爲最恭敬的姿態(tài)把三個人迎進屋、倒上茶,還拿了瓜子出來,結(jié)果卻不知正是這種點頭哈腰跟太監(jiān)討好皇上似的姿態(tài),才最惹人討厭,只有鳳卿舞抓了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不過還是沒一個人願意跟他交談?wù)f話。
盧國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有些尷尬地坐在旁邊一個勁兒喝水玩手機,雖然有四個人,可屋子裡卻一片靜謐。
直到過了零點,已經(jīng)熬過一夜的盧國強有點撐不住了,抵著腦袋,一點點地點頭打瞌睡,不過也睡不踏實,差不多十來分鐘就醒一次,看看葉蟬他們還坐在對面,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
恍惚間,盧國強做夢了,夢到以前他帶著女朋友梅妍麗出去旅遊,他們兩個跟著其他遊客一起坐在江南的小船上,泛舟湖上,有人笑鬧著拍照,也有導(dǎo)遊熱情的講解當?shù)仫L情,岸邊還有當?shù)厝伺紶柕穆牪欢母杪暋?
盧國強想起來了,哦,這是去年十一長假時候的事兒。
他看見自己舉著相機,梅妍麗穿著條白色的裙子,被風揚起的長髮和裙角翩飛出還看的弧度,他連忙舉起相機,鏡頭中的女人露出微笑,正要按下快門的時候,卻變成了昨晚那副水淋淋的鬼模樣。
“啊!”
盧國強大叫一聲,嚇醒了,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做夢,葉蟬和那個新來的男人都跟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呢!而鳳卿舞,卻歪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即便他喊了,也沒醒。
盧國強訕訕地笑了笑,喝了口水,想看看幾點了,是不是她不打算來了啊!
一套手機,屏幕亮了,明明應(yīng)該是山明水秀的背景圖卻變成了梅妍麗的模樣,她的長髮垂在兩側(cè),露出蒼白消瘦、滿是傷痕的臉,咧開嘴一笑,嘴裡還不斷往外流泥沙。
“啊!”
他嚇得把手機扔了出去,弄得葉蟬不滿地看過來,盧國強也顧不得惹得人家開不開心了,哆嗦著手指,指著已經(jīng)摔在地上的手機。
“女、女屍,她來了!”
上官冥暄和葉蟬低頭一看,屏幕已經(jīng)裂成了無數(shù)塊兒,梅妍麗笑著,只是嘴裡的泥沙越流越多,慢慢把整個屏幕都遮擋住,什麼都沒有了。
“蹬、蹬……”
僵硬、有規(guī)律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閉眼休憩的鳳卿舞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盯著門口的方向。
盧國強嚇得都趴在沙發(fā)上了,葉蟬三個人卻是戒備起來。
“噹噹”。
明明門上裝著門鈴,來人卻不肯按,只是機械地敲著門,過了差不多一分鐘,敲門聲停止,鳳卿舞三個人慢慢走到門口,果然看到門縫裡,不斷往屋裡流動的泥沙。
“我開門了。”
葉蟬輕聲說道,上前握住了已經(jīng)包裹了泥沙的門把手,即便不開,很快也會被梅妍麗破門而入。
看見鳳卿舞和上官冥暄點了點頭,葉蟬猛地拉開了門把手,門外的梅妍麗眼珠子一轉(zhuǎn),就看見了扒著牆角的盧國強,眼中頓時露出欣喜的神色。
鳳卿舞三人注意到的卻是隨著梅妍麗走進來濃重的香料味道以及腐爛腥臭,這味道夾雜在一起別提多難聞了,葉蟬更是乾嘔了好幾下,卻是終於讓他們尋到了大學內(nèi),那三起剝皮案的真兇,極可能就是這個女屍!
梅妍麗一步步前進,鳳卿舞幾人卻是慢慢後退,他們並沒有一上來就動手,因爲不管是從昨天盧國強的遭遇還是剛纔女屍的表現(xiàn),她似乎都並沒有惡意,否則,盧國強哪有可能還這麼畏首畏尾地縮在他們身後?
“你、你們怎麼放她進來了,要是殺了我怎麼辦!”
鳳卿舞白了他一眼,“這不是還沒殺你呢嘛,放心,要是你死了,我們絕對會讓警察通知你家人幫你收屍的!”
她的話差點沒把盧國強氣吐血,這情形又不敢作,生怕真的全都不管他,那豈不是隻有任由梅妍麗宰割的份兒了?
也許是惡向膽邊生或者嚇急了吧,盧國強也沒看清電視上放著什麼就舉起來,大著膽子往女屍身上砸。
“別過來,你死都死了,還來找我?guī)致铮沂腔钊耍愣妓懒诉€想跟我結(jié)婚?做夢去吧!”
那東西還有點分量,再加上梅妍麗的屍體在海里泡了這麼久,魚蝦之類的不少啃咬過她的身體,這麼一砸,砸中了她的胸口,頓時那裡就凹進去一大塊,然後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шωш ?тт kдn ?℃o
別說,女屍居然真的停下了步子,“咔咔”扭著腦袋朝地上看,幾個人也看過去,原來盧國強剛纔扔的是個水晶球八音盒,裡面有兩個紫色的小熊,這麼一扔,亮晶晶的東西頓時在球裡飄散開來,漂亮極了。
盧國強沒想到是這個,張了張嘴,有點後悔,下一秒又想起梅妍麗都變成鬼了,還留這個生小的嗎?早就該扔了!頓時又理直氣壯起來。
鳳卿舞卻是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唔,這女人真倒黴,喜歡上這麼個渣男,居然還被砸癟了胸……
而且卻是注意到她裙子的露出的肩膀,那裡的皮膚有很明顯的粗糙縫起來的痕跡,皮膚顏色也不太一樣。
梅妍麗一直看著那個八音盒,神情哀傷,居然慢慢蹲下,把它撿了起來,更讓這幾個人注意到,可能是因爲她的身體血肉殘缺嚴重,雖然有了皮膚,可沒有血肉的支撐,手指基本就是骨頭形狀,比年老的老嫗的手還要難看。
甚至可能是不小心,有個中指戳到過什麼地方弄破了皮,露出一小節(jié)白森森的指骨。
梅妍麗看到那節(jié)骨頭,有些笨拙地用皮膚遮蓋上,她生前極愛美,帶著一身白骨和腐肉歸來後,她最先想的,就是找?guī)讐K完美的皮膚蓋上這具醜陋不堪的身體,她纔有勇氣來見自己的男朋友。
誰想到,他不僅嚇成那樣,哄她走,還用八音盒砸她,那是他們相戀後,自己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啊,這麼多年一直好好保存著,她死了,就這麼不在乎了!
梅妍麗的嘴中發(fā)出幾聲沒有意義的叫聲,看著盧國強,很是憤恨,又朝他走了幾步,嚇得他扒在葉蟬身上腿都軟了。
“你幹嘛,這幾位可都是能治你的人,要、要是敢對我做什麼,就讓他們收了你!”
梅妍麗的眼中卻彷彿看不到別人,只看到了他,恨恨地盯著,想不到自己看上男人居然這樣,她還以爲,盧國強只不過是軟弱了點,但足夠愛她,以爲他人緣不好只是他不會相處,原來,是這麼的無情無義。
她又張開了嘴,不顧泥沙繼續(xù)往下流,一字一字,說得很是清晰。
“我坐的輪船沉了,我一直都等著我的屍體被打撈上去,誰知道,被水草纏住了。”
“我忍受著魚羣咬掉血肉的痛苦,即便知道自己死了,也不願讓靈魂飄蕩出來,等待著重見光明的機會,因爲你說過,等我回去,就訂婚的,所以我一直堅持著!”
梅妍麗特別愛美,只要出門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以前去見盧國強的父母,哪個鄰居見了都誇,但那一個月,她卻任由自己的身體被啃得白骨森森、忍著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腐爛發(fā)臭、忍著躺在冰冷黑暗的海底,在她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回到陸地上的情況下。
“水草鬆動,藉著水流,我終於又回來了,但是我這幅樣子,怕你害怕就去學校裡找最完美的皮膚,剝下來縫在自己身上。”
爲了這個男人,她的靈魂染上了鮮血,以前連殺魚都弄得尖叫連連的她,居然臉色不變、計劃縝密地殺人,都是爲了他啊,現(xiàn)在居然讓她滾!
她們相戀兩年,他對自己的疼愛,連自己的父母都說好,可直到她死了、費盡心機回來,才發(fā)現(xiàn),即便是面對生前愛人的屍體,他依舊懦弱,懦弱到不認她!恨不得讓靈師收了她的地步!
自己也是個喜歡浪漫的女孩子啊,她嚮往的也是那種生死相隨的愛情!
梅妍麗記得,她問過盧國強,如果自己先他死了,他會怎麼辦。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哦,想起來了。
“說什麼傻話,要是我在你身邊,一定把你推出去,就算我死也會保護你!”
那時候她還傻傻地覺得浪漫,現(xiàn)在想來,盧國強根本就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哈哈哈,她真是個傻瓜!
沾染了活人生命的靈魂,死後到了陰間,要承受夠了足夠的刑罰才能轉(zhuǎn)世,要受盡苦頭,就爲了見這個窩囊廢一面,她居然殺了三個人!
她不願連累好人,在馬路上隨便扔下從海里帶回來的龍涎香,只有撿走了香料的人,就算作是跟鬼達成了交易,她們爲貪心所付出的代價。
雖然這樣她的罪責會減輕,但也無法抹殺不了殺了人的事實。
梅妍麗看著盧國強,他哪裡還有半點以往交頸纏綿時的溫柔模樣?如果他手裡有把桃木劍,肯定會狠狠刺進這具破爛的身體裡吧!
她想哭,但這具屍體連血液都沒了,根本就哭不出來,奇怪,明明心臟已經(jīng)無法跳動,怎麼心還是這麼疼呢?
“果然,這幾天京城大學三起剝皮命案就是你下的手吧!”
鳳卿舞聲音輕柔,她有些可憐這具女屍了,死後沒有入土爲安,還強行停留在身體裡,日日靈魂都承受著難忍的痛苦吧!
可惜付出了這麼多,卻錯估了他對她的愛。
梅妍麗點了點頭,她不再看盧國強,那副醜態(tài)她看著噁心,時時刻刻在提醒,那些年的愛戀,她是多麼的傻!
她忽然跪了下來,衝著鳳卿舞三個人的方向,薄薄的皮膚跟地面接觸,大腿骨一下子就刺穿了皮膚露了出來,不過她已經(jīng)不在乎了。
“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爲我所犯下的過錯,因爲我的一時糊塗,三個生命死了,但請不要讓我魂飛魄散,這一生死得太早,還喜歡上了這麼個渣男,我還想有下輩子,能找到真正的愛情、生個可愛的孩子,求求你們了!”
梅妍麗扣頭,變成鬼之後,她聽一個很有道行的鬼說現(xiàn)在的靈師,不止沒以前那麼強大、不少秘技失傳,就連那份對待鬼的善心都丟失了,甚至有的見鬼就殺,自以爲功德無量,其實死了不少無辜的冤死鬼。
不過說到底靈師就是靈師,她這樣的鬼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夠看,更何況還是三個,三比一,看數(shù)量就知道打起來的話誰會贏了。
他們的冤情沒處訴,他們的願望沒辦法實現(xiàn),不止對他們是個噩耗,其實行此道的靈師,死後也沒好下場。
也許,因爲他們的惡性、理解錯了靈師存在的真正意義,得到了報應(yīng),玄門才越來越走下坡路,可惜的是,少有靈師能看破這其中的疏漏,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偏。
梅妍麗是現(xiàn)代人,無法理解那位古代老鬼說這些話時的複雜情緒,只希望,自己不要魂飛魄散!就算嚐遍十八層地獄,吃盡自己所釀成的苦果,也要等候下輩子的到來。
鳳卿舞看見,梅妍麗身上本來躁動不安的血煞氣息隨著她的誠心祈求,慢慢安分了下來,那股在她殺人後藏在靈魂中的兇厲都減少了很多。
她看了看上官冥暄和葉蟬,畢竟這件事是光劍接手的,這鬼魂怎麼處理,也要問問他們的意見。
這兩個人能有什麼意見,比起那見鬼的規(guī)矩,當然更贊同鳳卿舞的啦!
一旁的盧國強這會兒見生前女友終於不再用那雙被海水泡得跟死魚眼一樣的眼睛瞪他,鬆了口氣。
他纔不管這女人的靈魂要怎麼樣呢,只要這輩子別再纏著他就好,她死了,自己還能再找個更漂亮的!反正天下女人多得是!
鳳卿舞見他們同意,這纔拿出以前自己盛放鬼混的瓷瓶,梅妍麗的身體一下子軟了倒在地上,而她的靈魂,聽話順從地飄了進去。
屋裡臭烘烘一片,葉蟬給貝嚴打電話,告訴他事情處理好了,不過這又一具屍體還得讓他們警方處理,梅妍麗也能入土安葬了,講完電話就要走,畢竟鬼魂已經(jīng)處理了啊!
“等下等下,三位忙了一晚上了,要不在我家歇歇,天亮再走吧!”
盧國強又追了過來,眼睛都不敢往地上的屍體上看,其實是雖然梅妍麗走了,但他有心理陰影了,可不敢再跟這屍體共處一室。
“你家這麼臭,讓我們怎麼呆?”
葉蟬冷嘲一句,轉(zhuǎn)身就走,盧國強想著,要不拿著錢包去酒店住一晚?跟在他們身後也要下樓。
“你幹嘛去,在家裡等著,警察一會兒就來了,你家裡沒人讓人家怎麼弄?再說了,突然出現(xiàn)具屍體,你又不在家,讓鄰居怎麼想,你是殺人犯嗎?”
葉蟬看這人不順眼,嘴啪啪地把盧國強的後路封了。
果然啊,盧國強聽這話只能停下了腳步,爲難得看了看屋裡,已經(jīng)髒了一大片,還這麼難聞,可還是害怕啊!
“大師,您確定警察一會兒就來嗎?”
葉蟬沒說話,幾個人已經(jīng)下了樓,盧國強當然不願意沾上人命官司,又不敢進屋,只能站在門外,就這麼站了一夜,等早上警察過來,他覺得自己都要站著睡著了。
半夜回去的車上,鳳卿舞笑著說葉蟬太壞,因爲自己明明聽見他特意讓貝嚴早上再來,讓那渣男好好嚇嚇。
“切,我壞?他比我壞多了,這麼無情無義,雖說梅妍麗走了歪路吧,但都是爲了誰?結(jié)果那人怎麼對她?活該,這種人下半輩子就該取個母老虎,拿著小皮鞭跟趕驢子一樣抽他!”
這形容好笑,但車裡沒人笑出聲,上官冥暄歪著睡著了,鳳卿舞看著車窗外的茫茫夜色,爲那個在海上溺死的女人覺得可惜。
不過不怕,黑暗後,黎明總會到來,現(xiàn)實中的愛情,不可能都如電視小說中一帆風順,各人有各人的苦,往往別人看到的都是光鮮亮麗,真實的苦痛,知道的只有自己。
她摩挲著瓷瓶,希望你的下輩子,也能如破曉的陽光一樣,溫暖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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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就不說啥了,嗯,一說感覺就會跳戲(鳳卿舞:人家已經(jīng)跳戲了好伐),一個渣男一個癡心女的故事,嗯,餘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