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說,這個劉氓還真有那麼點底子,顯得不卑不亢,沉著老練。
“嘿,哪裡的話呀,你是難請的貴客,來寒舍,是本人榮耀哇!”
白大師滿臉堆笑,顯得十分真誠,根本看不出有半點造作。寒喧過後,雙方落座,婦人茶水上來,白大師的目光便落在牛氏身上。
“噢,我來介紹一下……”
沒待劉氓把話說完,白大師輕輕一擺手,目光一眨不眨在牛氏身上。
“讓我來猜測一下?!?
“哦,對嘍,”劉氓一拍大腿,“你看我這個人啊,真是健忘,竟然不曾記得你是占卜大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不通曉的。那就有勞大師費神?!?
牛氏一驚,眼前這位大師,原來是幹這個的呀,把自己領到這兒來,究竟是爲啥子呀,不會就是爲了猜一猜自己究竟是誰吧。
“這位美女是七仙女下凡,苦渡人間疾苦……”
她正不知所措地琢磨著,那大師已經(jīng)侃侃而談來。
嗨,這是哪兒跟哪兒啊,自己明明是苦大仇深的一個農(nóng)婦,居然成了七仙女下凡,相差十萬八千里呢,這是什麼大師啊,分明是滿嘴胡咒嘛!
牛氏情不自禁地要笑出來,卻見一旁的劉氓一言不發(fā),臉上毫無表情,十分專注地聆聽著,便強壓住沒有笑出來。
那大師一本正經(jīng),繼續(xù)說下去。說她丈夫名叫阿寶,現(xiàn)在是……
啊……
牛氏聽到這裡,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聲,卻被劉氓按住,便壓制著聲音伸長了舌頭。
“阿寶現(xiàn)在是在閻王府上謀得一份判官差事,是專門超度陰曹地府新鬼舊魂的,”白大師沉著地說,“同時,掌控陽間凡人吉兇,普渡衆(zhòng)生?!?
“你說什麼……”
牛氏一下子失控,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用一雙驚恐的眸子楞楞地盯著白大師似乎說不下去。她與其說是驚奇,毋寧說是驚恐,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死去的丈夫居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這可不是小事情啊,果真如此的話,自己跟這個男人在一起,豈不是死路一條了嘛!
劉氓拽了拽她的衣角,她軟塌了下來坐下,腦海中一片混亂。
“這麼看來,你被我言中。”
白大師繼續(xù)說著。
當然是言中,這個白大師,豈止是大師啊,簡直是神仙嘛,現(xiàn)在,牛氏關心的不是大師,神仙,而是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要求助這位大師,把自己的面臨的難題化解掉,她纔不願意整天生活在阿寶的陰影中。
“白、白大師,您能解救我嘛?”
牛氏完全亂了章法,根本顧忌不了自己的尊嚴,恨不得跪下求他了。眼前這個人真是太神了嘛!
“哈哈,這麼說來,我是猜中嘍!”
白大師哈哈大笑起來。
“解救的人不在我呢,”白大師笑完之後,朝對面的劉氓瞟了一眼,“你那個人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別捨近求遠嘍!”
啊,什麼,牛氏猛地一轉(zhuǎn)眼盯著一旁的劉氓,用根本不相信的目光相著他。
劉氓目無表情。
牛氏更是驚慌了,可憐巴巴地望著眼前的兩個大男人,似乎只要幫忙,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他們也在所不辭。那個白大師見狀,先朝她堆滿了笑臉,似乎是一種安慰,然後轉(zhuǎn)向劉氓道,你就別難爲她嘍,幹嗎這麼嘴臉哪,他一邊說著,一邊使用臉上豐富的表情朝劉氓使眼色。
“請大師別再折騰人了,我哪來你說的那等神通,我在斷魂坡上,差一點沒被她一踩死,我若果真有那般本事,還受這等冤枉苦,嗨,就別提嘍,你大師既然一下子能夠猜到她的身份,又有你所說的危險,幹嗎好人不做到底啊!”
還別說,這不提不知道,一提,還真讓牛氏想起來了,劉氓是怎麼正好在斷魂坡上,偏偏是在她尋死的地兒,縱身一跳下去,正好一腳踩在他身上並救了她的命。一直以來,好只顧著快活,竟然把這茬事兒給忘得一乾二淨。
“啊,還有這等事嘛,你倆真是有緣份,”大師也流露驚訝的表情,“不用追根溯源,你倆真是有緣份,是天意。問題是,你幹嗎正好在那兒呢?”
“你不是會猜嘛,正好,給你一個機會,請你幫我猜一猜,我在那兒究竟幹嗎,說出來我聽?!?
哈哈,有好戲看嘍,牛氏竟然一下子忘卻了自身的安危,只顧著傾聽即將到來的新奇。
大師果真緊閉雙眼,流露一臉遐想的表情來。
他倆誰也不吱聲,靜候大師這一番表情之後的驚奇結果。
約麼一根香菸的工夫,大師果然睜開雙眼,楞楞地盯著牛氏一聲不吭。
“咋啦?”
劉氓沉不住氣發(fā)問。
“你真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跑到斷魂坡上去了嘛?”
劉氓被問,楞楞地搖了搖頭。
“好,你且聽我慢慢說來。”
白大師微微底下頭,一派整理思維的樣子,然後娓娓道來。
原來,劉氓那天下午是同一個項目合作老闆一同上斷魂坡上去,說好是沿著盤山公路環(huán)繞一圈,返回時洗一個澡,晚上共同聚餐。這是一單鋼材生意,是運往劉氓經(jīng)手的一個建築工地上去,霽氓十分看重,因而,對這個老闆是百依百順。於是,他就上了這個老闆的車子,徑直朝斷魂坡方向去。半道上,他接過這個老闆遞過來一聽飲料,那老闆自己也有一聽,拉開就喝,他也沒有太在意,隨手也拉開來喝了一口。其實,他並不渴,只是爲了應承這位老闆,勉強喝了一口。喝過之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便覺著暈乎,漸漸地,磕睡蒙朧沉沉地睡去。直到被牛氏一踩醒,整整睡去了四五個小時。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無疑是那聽飲料中有問題。
奇怪的是,直到白大師說出這番分析意見之前,劉氓都想不起來究竟,還一直責怪牛氏踩了自己,把自己踩痛嘍。同樣奇怪的是,牛氏也沒有反駁,沒有提出疑問,黑咕隆咚,在那兒幹嗎。真是一語點破夢中人。這一回輪到他倆都驚訝了,面面相覷,不知因爲什麼。
咦,真是奇怪,自己完完全全忘卻了這一單生意,完完全全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更令人奇怪的是,工地上一直沒有向他催要鋼材,他盯著大師,顯然是想聽到進一步的消息。
因爲什麼呢?
他倆肯定是迫切想知道究竟。
“原因以後再去計較,想必今晚你倆來不是爲了這個?!卑状髱煿首魃畛粒跋冉鉀Q這個更要緊?!?
的確,他倆不是爲這個來的。劉氓點了點頭,然後舒展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將飛馳思緒拉回來。
“的確不是爲這事兒來,是要請你把我倆算一卦,剛剛你算過了,我倆屬於命中註定。既然如此,便不多打攪,這就告辭?!眲⒚フf著,果然起身告辭。
大師望了一眼一旁的牛氏,流露似信非信的表情,沒再說什麼,順應著送他倆往外去。
在返回的路上,牛氏沉默不語。
劉氓同樣沉默不語。
顯然,倆人都有心思,並且,是各有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