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皇帝連著三道金書從邊城召回京城,到如今已經(jīng)過去有半個多月,相比於不斷縱容手下朝臣上書彈劾皇甫銳的太子,皇甫銳則表現(xiàn)得太過安靜。自從回了京城之後他便再沒有出過自己的銳王府,哪怕是顏王六十大壽邀請他去參加收壽宴,他也只是派管家送了禮物,而人依舊沒有踏出銳王府半步。
“老五還是不願意出門?”聽了影衛(wèi)們的稟報(bào),皇帝重重的將手中又一份彈劾皇甫銳的摺子丟在一邊,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也被這些如紙片一樣多的摺子弄得煩悶起來。“說說說,整日裡就知道說老五的不好,老五這不好那不好,在他們的眼中什麼時候有過好的!”
望著被皇帝推翻在地散得哪兒都是的奏摺,吳全和小太監(jiān)急忙跪在地上想要將奏摺撿起來。
“不許撿!朕看到這些奏摺就討厭!你看看,御史大夫、禮部尚書、吏部尚書、中書令這哪一個不是上書說老五的壞話!老五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們要這樣的對他趕盡殺絕?太子就這麼沒有容人之量嗎?老五可是他的親兄弟,他想幹什麼?手足相殘嗎?”皇帝望著那一地的奏摺大怒道,越說越是生氣,最後甚至連最是忌諱的手足相殘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吳全不敢接話,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吭聲,心底暗暗的發(fā)毛,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麼又和銳親王掐了起來,這一次也不知道要連累多少人倒黴。“陛下,龍?bào)w要緊,前往息怒呀。”
“息怒!你看看這一個個的逆子,讓朕如何息怒。”皇帝也不想生氣,因爲(wèi)方纔的震怒已經(jīng)讓他心口有些憋悶,可他如何能夠控制得了自己的脾氣。望著那一地彈劾老五的奏摺,這一個個吃飽了撐得都同時落井下石,如何不讓他聯(lián)想到當(dāng)初老七的事情?
不得不承認(rèn)皇帝老了,就衝他總是回憶起以前的往事,會偶爾有後悔這種情緒,便說明他已經(jīng)老了,不再是年輕時候殺伐果斷的帝王。
意識到皇帝老了的人可不僅吳全一個,木冷鋒也意識到了這一定,只不過他沒有跟隨大流一起彈劾皇甫銳,而是一道辭官的摺子遞到了皇帝的龍案之上。
而皇帝呢,望著手中左相辭官的摺子,眉頭皺得能擰死一隻蒼蠅,鬱悶的問:“愛卿,你這是做什麼?”
“請陛下放老臣辭官歸鄉(xiāng)。”木冷鋒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平視著前方的地面,確實(shí)不敢擡頭與皇帝對視。
皇帝自然知道這是辭官的奏摺,可是他記得左相做大的心願便是一門三相,難道他畢生的心願說放棄就放棄了嗎?“愛卿,爲(wèi)何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聞言,木冷鋒悵然一笑,這才擡頭望著皇帝,幽幽道:“陛下,老臣早就有了這個決定,並非突然爲(wèi)之。”
“朕若是沒有記錯你最大的心願是一門三相,爲(wèi)何現(xiàn)在要放棄?”皇帝皺眉,他以爲(wèi)木冷鋒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畢竟如今皇位的繼承人只有那麼幾個,太子又和老五掐得不可開交,正是站隊(duì)一個站不好就會滿門傾覆的關(guān)鍵時刻。在心底,他將木冷鋒暗暗的打上了直臣的標(biāo)籤,私心裡並不希望他離開自己的身邊。
一門三相?聞言,木冷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問道:“陛下,老臣還有一門三相的可能嗎?最有可能繼承老臣相位的兒子已經(jīng)死了呀,老臣的木承毅已經(jīng)死了啊!”木承毅的死一直都是左相心底最尖銳的一根刺,他沒有辦法原諒失手殺了他兒子的七皇子,所以皇甫成德和郭家纔會倒得那麼快。若是沒有他的幫忙,太子又怎麼可能那麼快便能抓住郭翼的把柄,又怎麼可能逼得郭家和皇甫成德一塊反。
見他這般傷心,皇帝也象徵性的安慰了幾句,最後又道:“你不是有三個兒子麼?沒了木承毅固然可惜,但你還有兩個兒子,爲(wèi)何要如此心灰意冷。”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木冷鋒有一個小兒子,一直都喜歡黏著木玉沁,能得那個姑娘教養(yǎng)定然是不會差的。
他便是有三十個兒子又能怎樣,能繼承他位置的人只有一個木承毅,唯有一個木承毅呀!左相面露悲愴的嘆了口氣,反問:“陛下覺得木承歡能擔(dān)此大任嗎?”
木承歡?皇帝一愣,旋即皺眉,道:“他是個武將,如何能做得了文官之首?”武將就是武將,即便再文武雙全也不可能記得上真正的文臣謀事,更何況木承歡的妻子可是蘇家嫡女蘇穎,便是木冷鋒動了要他繼承相位的意思,他也不可能恩準(zhǔn)木家一門三相最後落在木承歡的身上。
“是啊,陛下您也知道木承歡是個武將,他如何能繼承老臣的位置?老臣老了,縱然老臣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老臣的身體渾身都是毛病,御醫(yī)也說了怕是沒幾年活頭。求陛下恩準(zhǔn),允許老臣告老還鄉(xiāng)過幾年清閒日子。”木冷鋒是真的動了告老還鄉(xiāng)的念頭,但他也知道皇帝必然不可能同意。他自少年時分便輔佐皇帝,幾十年下來皇帝對他不可能沒有感情。
皇帝被他說得很是傷感,最近他也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雖然他知道這是老了的徵兆,可他是皇帝啊,是真龍?zhí)熳釉觞N能老呢?“朕不準(zhǔn),你四十幾歲的人,衛(wèi)國公都已經(jīng)八十多歲,不還是照樣上朝替朕分憂!”衛(wèi)國公都八十歲了還上朝呢,你才四十幾歲人喊什麼老!
試問在場的都是人精,浪跡官場幾十年的木冷鋒如何聽不懂皇帝的話,只是沁兒的飛鴿傳書上給他說得明白,如今當(dāng)避開太子和皇甫銳的鋒芒。他對這個女兒的判斷一直很有信心,所以他決定冒險(xiǎn)一次。“陛下,求陛下恩準(zhǔn)!”
都說最瞭解臣子的人必定是洞若觀火的皇帝,所以對於木冷鋒這個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皇帝如何沒有半點(diǎn)了解?他知道他是個執(zhí)拗之人,見狀也不好強(qiáng)求,只好道:“你累了,朕放你休假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再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