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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風火闖廟山

正值暑季,清晨的陽光熱烈得彷彿燒瓷的窯火,給高高的牌樓上“霍記瓷坊”的匾額描出一圈絢爛的金邊。

後院,霍寄虹趴在半人高的青瓷大魚缸邊上,撒了把魚食,饒有興趣地看魚兒搶食吃。

水波照出一張明豔的臉龐,柳眉墨黑,眸子倒映著驕陽,烏髮簪一朵濃赤的絨花,顯出一種閨閣女子少見的颯爽之美。

她正逗弄魚兒,前店的夥計跑進來,“二小姐,您能不能去櫃上看看?”

霍記瓷坊是前店後家的格局,城外還開著窯廠,燒造的瓷器色純物美,做生意又公道,在青坪瓷行數一數二,每天夥計們忙得不亦樂乎。

寄虹問:“遇到難纏的客人了?”

“他想要兩成的回扣,這個小的做不了主,掌櫃又不在,只能請教您了。”

寄虹微有詫異,“霍記多少年的規矩了,不行賄不給回扣,怎麼又來問我?”

“這個客人來頭不小,是軍營的採辦,單子很大,多少家眼饞著呢。”夥計心動地慫恿。

寄虹鄭重地看著他,“皮裡陽秋的事幹不得,那是污霍記的匾。”

夥計訕訕的,“我說話不管用,他非要見掌櫃的不可。”

掌櫃的便是寄虹的父親霍嵩,他一大早趕往廟山參加一年一度的評瓷會,這會尚未回還。

寄虹把手裡的魚食都撒出去,拿手帕撣撣手,“走,去前頭。”

穿過兩重院落,來到前店,果然見一位頗有官府派頭的客人正站在櫃檯前。寄虹向他解釋了霍記的規矩,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換個管事的男人跟我說話。”

寄虹有禮有度,“我就是管事的,我說的話,頂用。”

他拂袖離去。

這倒並不是寄虹的面子話。商家不比書香門第,做小姐的沒那麼多規矩,瓷行裡許多商家又兼有店鋪和窯廠,工人夥計與主家關係密切,家中女眷時常廳上廚下地幫手,並沒許多避諱。

到霍家這,男丁不旺,更沒別的選擇。寄虹只有位姐姐,名喚寄雲,已經出嫁,霍記僅剩她能給父親搭把手。她自己是甚愛瓷器的,不僅店鋪的事務嫺熟,窯廠也是常來常往,倒沒有尋常姑娘家的忸怩姿態。

看看日頭漸高,料想評瓷會應該開始了,寄虹問夥計,“我爹派人傳信兒了沒有?”

“還沒聽著消息。”夥計恭維道:“但不用說,咱們霍記肯定能贏。去年是焦家一時運氣好,今年咱們參賽的青瓷觀音像多棒啊。”

評瓷會是青坪瓷行一年一度的盛會,各家都使出渾身解數希望拔得頭籌。以往霍記穩坐頭把交椅,不料去年焦泰橫空出世,憑金絲紋黑釉酒盞勝出,順勢奪下瓷行會長之位。要知道,霍嵩已連任五年會長,居然被一個後生壓過風頭,更因此次失利,連帶霍記開分店的計劃都暫時擱置。寄虹咽不下這口氣,生生憋了一年,非想在今天翻盤不可。

她沉吟著說:“觀音像自然是沒得說,但聽爹說,昨日督陶署新上任一位文書,今日想必會去評瓷會,只不知他懂不懂瓷,不要亂評點纔好。”

正說著,鋪外迎賓的夥計詫異地喊:“大東!你怎麼回來了?”

左大東是窯廠的雕刻工匠,今早隨霍嵩一起去的廟山,照說這會評瓷會尚未結束,他不該這麼早回來的。

寄虹撥開圍著的夥計,見馬車上的大東滿頭是汗,神色焦急,心裡就咯噔一下,“出什麼事了?”

大東是那種越著急越說不出話的人,他想了想,比劃著描述,“遇到……幾個人……”

“遇上歹人了?”

“呃……不算吧……是——”

寄虹乾脆地發問:“我爹有沒有事?”

這回大東答得快而確定,“沒事。”

寄虹略略放心,稍一思索,便明白八.九分,“觀音像壞了?”

大東急忙點頭,“窯廠有備用的。”

事不宜遲,寄虹一步躍上馬車,“一起去!”

馬車風馳電掣駛向霍家窯廠,路上寄虹問清了事情經過。把大東不連貫的敘述拼湊起來,大約是去廟山的途中與另一輛馬車刮蹭,對方不依不饒,糾纏之中觀音像摔碎,霍嵩往窯神廟拖延時間,大東趕回。

寄虹覺事有蹊蹺,但此刻無暇顧及其它,最緊要是找到觀音像,趕在開評前送至窯神廟。

窯神廟坐落於廟山之上,此時,青坪大小官吏及一衆瓷商雲集於此,正等待曹縣令揭幕評瓷大會。

長桌後的曹縣令優哉地放下茶盞,對焦泰笑道:“焦會長,吉時已到,這便開始吧。”

焦泰年方三十,雖初任會長,但行事穩重,官商兩面都立得住腳。他起身施禮,剛要應諾,霍嵩忙向曹縣令一揖,“距吉時尚有一刻,可否稍待?”

焦泰並未出聲,只與座中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對視一眼。那人是袁家窯廠的掌櫃,黑著臉說:“霍記不參賽就不開評,這是哪家的道理?”

霍嵩賠笑,“不敢,只是胡主簿未到,是否應等他一等?”說著,向各位官員呈上新沏的茶,“想必一盞茶的工夫胡主簿便會到了。”

茶是好茶,不過更好的是茶盞下疊成方正小塊的銀票。旁人看不出,靠這個過日子的曹縣令動動眼皮就懂了。他看看胡主簿的空位,鄙夷地想,這個“酒糊塗”不定醉倒在哪了,今天恐怕來不了。話裡卻帶著笑意,“胡主簿掌管督陶署,理應等一等。”

焦泰默不作聲,復又落座。

霍嵩暗暗鬆了口氣,期盼大東及時趕來。

大東與寄虹飛車衝入窯廠,寄虹不待停穩,便從車上跳下,風風火火奔向庫房,一路高喊:“都跟我來!所有人跟我來!”

庫房裡堆著滿滿當當的瓷器,大多用紙筒或草篾包裹,寄虹指揮衆人拆包驗瓷,“找到觀音像的賞銀十兩!”不用催,衆人火速開工。

然而瓷器太多,拆掉的紙筒堆成小山,觀音像仍未現身。寄虹心裡像點了火,熱鍋螞蟻一樣在庫裡亂轉,經過一處角落,忽然眼前一亮。

在一堆庸常的青、白瓷器中,一隻紅色的長頸瓶格外醒目。

寄虹大喜,一把抄起紅瓶,“大東!走!”人已經一陣風地奔向馬車。

馬車呼嘯穿過田野林間,顛簸的聲響一路捶打著她無比焦灼的心。吉時已過,還來得及嗎?

轉過路口,廟山終於近在眼前。寄虹剛舒了口氣,忽覺馬車狠狠一震,接著天地顛倒,她被猛地掀起,又重重摔落。

儘管渾身疼得像散了架,但她自始至終緊緊將紅瓶護在懷中。

呆愣半晌,她漸漸明白髮生了什麼——馬車翻倒了。淚水奪眶而出,不爲別的,趕不上了。

霍記未曾出師,便大敗而歸。

連輸兩年,且輸得如此窩囊,太不甘心了。

車外的大東不住喚她,聲音裡透著惶急和痛楚。寄虹抹掉眼淚,慢慢爬出,見他摔得不輕,血順著小腿淌下,腳踝腫得老高。

大東身後,廟山青青。寄虹仰起頭,遙望山巔,林木掩蔽中,似有輕煙嫋嫋,那便是窯神廟的所在。

與她不過一眼之距。

寄虹遞給大東一條手帕,“撐得住麼?”

大東點頭,試圖起身。

她按住他,“待在這,我去!”

大東頹喪地搖頭,“來不及了。老天註定。”霍記大概流年不利。

寄虹按按懷中紅瓶,目光堅定,“我偏不信這個邪!”

窯神廟中,曹縣令正等得不耐煩,一個花白鬍子的官員提著葫蘆形瓷酒壺晃悠進來,身後跟著個從未謀面的年輕人。

衆人見禮,胡主簿滿嘴酒氣,嗯啊幾聲,和曹縣令問過好,便摟著他的酒葫蘆癱在椅中,都忘記介紹坐在他身後的年輕人。

曹縣令看看那年輕人,倒是生了副好皮囊,隨意一坐便有種名士風流的雅緻,只是不聲不響,神情淡漠,彷彿魂遊天外。

看來這個文書和胡主簿同樣是個沒能耐的,倒好,省心。叫什麼來著?官吏任免書都得曹縣令過目,他很快想起,叫做嚴冰。

既然胡主簿到了,焦泰請求開評。霍嵩欲言,被曹縣令一個淡淡的“可”堵了回去。銀票的效力到頭了。

焦泰命人掀開長桌上的蓋布,露出參賽的九件瓷器。中央的空檔格外刺目,那本是霍記觀音像的位置。

霍嵩望向廟外的神路階,被烈日灼得慘白的長長臺階上空無一人。

他聽見曹縣令說:“各位請投票吧。”

即便此刻大東出現也無濟於事了,評瓷會從無中途加物的規矩。

敗局已定。霍嵩無力地倒在座中。

臺上官員隨便誇讚幾句,各自投票,恰好一人一票。都是逢場作戲,關鍵一票自是出於曹縣令之手。

曹縣令捋著山羊鬍,笑道:“焦家的黑釉茶盞紋如雀羽,似孔雀開屏,不可多得。”衆人附和,只有胡主簿和嚴冰未發言。

“胡主簿以爲如何?”他扭頭一看,這位睡得正酣。餘光掃過嚴冰,見那位更如夢遊一般。

嚴冰懨懨的,在他眼中,九件瓷器均屬中庸之作,雀羽紋雖美,實則與去年的金絲紋一脈相承,新意欠奉,不過無奈之下的短中取長罷了。他無興多言,只盼早些結束。

此時各位官員衆口一詞推舉黑釉茶盞,曹縣令微笑頷首,“如此,今年魁首便花落……”

忽然,一聲清脆的高呼劃破山林,“等一等!”

寄虹飛奔而來,邁步就要往裡進。

廟裡立刻炸了鍋,“站住!”“出去!”“女人怎能進廟!”

寄虹一隻腳已經跨過門檻,霍嵩慌忙將她推出廟外,“窯神廟女人禁足,不可壞了規矩。”掏出手帕慈愛地爲她擦汗,“你怎麼來了?”

寄虹瞅瞅衆人天塌的恐慌表情,撇撇嘴,退後一步,“我來送這個。”她用袖子仔細地擦掉手指印,才把紅瓶遞上。

霍嵩吃了一驚,眉頭緊皺,並不接過。

“快拿進去呀,爹!”寄虹詫異,又把紅瓶往上遞了遞。

“門外何人?”

曹縣令發話,衆人便退到兩旁,露出霍家父女。霍嵩施禮,“小女魯莽……”

曹縣令眼神一亮,“那是霍家的新瓷?快呈上來!”

霍嵩猶豫不決,無奈曹縣令連聲催促,他只得依言呈上。紅瓶一入,滿座驚呼,更有人忍不住站起。

嚴冰搭在扶手邊緣的手指不自覺動了一下。

衆人皆知,南北大梁,白青黑瓷三分天下,而這是蕓蕓衆瓷中百年不遇獨一無二的紅。

它亭亭立於臺上,不盈半尺,卻令其餘九器黯然失色,熠熠霞光似將暗沉的廟宇都染了硃砂。

焦泰給袁掌櫃遞了個眼神。袁掌櫃冷冷道:“評瓷會已接近尾聲,霍記無權參評。”

霍嵩忙向曹縣令稟明原由,曹縣令笑道:“事出有因,當可通融。”

這便表明了他的立場,官員們立即隨聲附和,大加褒揚,聽得寄虹飄飄然起來,霍記奪魁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曹縣令詢問胡主簿的意見,他剛被吵醒,依舊懵懂,“啊?這……你們定吧。”

曹縣令捋捋山羊鬍,“依本官之見,紅釉瓶出類拔萃——”

卻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妖異怪胎,不詳之兆。”

滿座頃刻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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