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 張晉然帶著滿身的風塵僕僕到了景城的夏宮。

李氏看見自己的兒子雖然黑了些瘦了些，但是精神奕奕身體健康，終於放下心來, 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而今日這家人的快樂, 對張璃來說, 根本無需更無法插足, 她只是安分地站在張瑜身後的位置默默看著他們。

她想到了張晉然走之前對她的那個頗爲友好的笑, 這讓她一直都很不解。上輩子的張晉然對她毫無友好可言，甚至她覺得他是知道一切的，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坐視有他妹妹這個身份的她被蕭夙殺死。

那是什麼讓他現在對她似乎有幾分親近的意味？還有張珺對她說的那番無厘頭的話, 其實連張珺爲何突然對她好起來，她也不知道。

張晉然回來只休整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張璃在蕭夙的書房練字的時候, 他就來覲見蕭夙了。

時間如此短, 恐怕沒有人給他說過現在她和蕭夙的關係，當時的他顯然很吃驚：“張璃……妹妹？”

張璃起身跟他打招呼, 又問蕭夙能否由她帶著蕭紹軒和小黃花出去走動玩耍一會兒。

蕭夙明白她是聰明地想主動避開，所以只吩咐了一句小心些，就任她牽著蕭紹軒的手離開了。

張晉然瞪大了眼睛看蕭夙目送他們離開，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這是？”

“如你所見。”蕭夙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聲音自帶柔和特效, “等阿璃及笄後, 本王就要娶她做王妃了。”

張晉然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 蕭夙誒, 他怎麼可能聲音這麼溫和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仔細觀察對方眼中並未刻意掩藏的深情，他理解了, 總有那麼一個人會讓哪怕心如玄鐵的蕭夙放在心上的不是嗎？

“殿下眼光好，臣的妹妹，自然是好的。”或許她跟他的關係，還不止是妹妹。

蕭夙只輕輕嗯了一聲並未多說，然後便嚴肅了目光問他，情況如何。

“殿下。”張晉然抱拳，也變得嚴肅起來，“安麓亭在擎山和霧林都屯有大量私兵，好像，與幾位藩王也開始有接觸。而且，當初霽陽的匪頭鄭留山確實沒死，現在應該在他在霧林的軍中。”

這麼說來，當初安麓亭受傷果然是他有心爲之，那麼重的傷他也真能狠下心來。

“那現在軍中可有那個孩子的蹤影？”先前張璃在興嵐節看到的那個小孩，那棟房產最後查到了一個京中小官員的頭上，只是蕭夙一直不覺得那人會是幕後主使罷了。

“他在擎山的軍隊裡確實有個小孩，但是從來未曾露過面。”張晉然回憶自己這段時間打探到的消息，然後有些奇怪，“擎山離藩王雲信的封地很近了，他想要那小孩假扮成陛下？”

蕭夙點點頭，現在這幾個邊界地區的藩王當初與他父皇都是有過命的交情的，如今也都本分得很，本來不會主動生什麼事端。安麓亭恐怕想造出一副他蕭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模樣，誘騙那些藩王攻進京城保護皇上，除掉他這個逆臣吧。

到時候這些藩王，很難不生出些別的心思。

而有些事情，恐怕要他們眼見爲實，才能徹底打消可能的懷疑，或者徹底打消可能的不好的心思。

“辛苦你了，晉然。”其實這些事情本來沒有絕對的必要讓他去的，但是張晉然是他屬意的今後輔佐蕭紹軒的肱骨大臣，所以這也是對他的歷練。

“殿下，這是微臣應該做的。”張晉然自己也知道這是代表了什麼，又怎會覺得辛苦？

他與蕭夙又討論了許久，將自己重要的見聞一一稟報，恰巧張璃帶著小皇帝回來了，蕭夙便告訴他可以回去歇息，幾日後寫封摺子呈給他。

他走出房門的時候回望了一眼，剛好看見蕭夙將張璃拉到身邊親了親她的額頭。雖然有些像是對小孩子一樣，可是那一舉一動中的愛憐是如此清晰明瞭，讓他有些感慨萬千。

張晉然清楚地知道，這個讓他有些畏懼而不由自主臣服的冷漠寡情的男人，終於有了軟肋。

由於知道張璃每天下午都會去蕭夙那兒，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張晉然就主動找到她。

張璃本來有些奇怪，但是看到張晉然將手中的兩盒玉質棋子拿到她面前笑著對她說一起來對弈一局的時候，她就完全震驚了，還真被張珺說中了？

雖然說受了驚嚇，但她還是很快吩咐秋錦將棋盤拿出來，泡好茶水與他坐在了一起。

玉質的棋子圓潤光滑，冰涼而通透。張璃摸著有些愛不釋手。在現代哪兒見過這麼美麗的棋子呢？

但是僅僅走了十步子，張璃的心就撲通撲通直跳，因爲張晉然的棋路，跟她幾乎一模一樣，這意味著什麼，她覺得再清楚不過。

再落子的時候，她的臉都有些緊張興奮地抽搐，她擡頭看他，然而對方只是若有所得地對她笑。

其實張晉然內心也很激動，只不過他其實早有了思想準備罷了。

其實張璃知道，認老鄉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這會成爲對方手裡的把柄，可是張晉然跟她都是張家人，他似乎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主動陷害她，她覺得這是可行的。

“咳……大哥，你知道，李XX這個人嗎？”張璃舔了舔有些發乾地嘴脣，原諒她這個腦殘粉吧。

“這是誰？”

啊，原來他不是跟她一樣的嗎。張璃稍微有些失望。

她的表現夠明顯的了不是嗎？張晉然微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是中國人。”

張璃渾身一怔，心跳得更快了，看來他們真的都是穿越而來的。

真是藏不住表情的小丫頭，張晉然覺得她有些單純地可愛，恐怕纔來了這裡沒多久吧：“你怎麼不問問我是什麼時候來的？”

“什，什麼時候？”

“2005年，胎穿。”張晉然停頓了片刻，有些經歷，確實有些不好意思多回憶，“你呢？哪年穿越的？”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