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多抱起箱子直接丟還文旻太子,爲(wèi)了發(fā)泄心中的那點哀怨,她還小心眼的用了點力氣。
箱子不太重,可撞到文旻太子的傷口。他抱著箱子,悶哼一聲,突然直接順著牆壁就蹲在地上。
李滿多一怔,探頭頭出來一看,看著文旻太子蜷縮成一團,蹲在牆角,又因爲(wèi)天黑不太看得清,見著他久未起身,忙皺起眉頭,“你,怎麼……”
文旻太子卻沒有回答,她的眉頭皺的更高,遲疑了一下,見著她仍然沒有動靜,直接從窗戶翻出來,走到他身側(cè),伸手要拉他,手還未碰著他,卻被他伸手擋開。
他低垂的頭道,“既然要跟我劃清界限,又何必關(guān)心我死活?”
李滿多就覺得好笑,劃清界限也好,你死我活也罷,她好好的睡覺,這傢伙竟然跑來她家,還這麼抽風(fēng)的說這些幼稚的話,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傷感。
“你的死活與我什麼關(guān)係呢,只是,你死回你的地兒死,死這兒會薰著我。”
文旻太子擡起頭,懷中抱著箱子,另外一隻手耷拉在豎起的一條腿的膝蓋上,即使看著落魄,也有一股無盡風(fēng)流,他就那麼仰起頭,凝望李滿多。
李滿多嘆息一聲,抱著雙臂道,“至於,劃清界限這句話,殿下此言甚是,甚是讓人不解,我與殿下原本就界限分明,何必又再劃清一次,吃飽撐著沒地消化嗎?啊……到是殿下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過來翻我們家的圍牆,實在是讓人震撼!您這大半夜的上別人家屋頂?shù)倪@種行爲(wèi),要是讓大臣們知道的話,估計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給淹了,所以……”
文旻太子問,“你會挖坑把自己給埋進去嗎?”
李滿多噗嗤吐出一口氣,“小女雖素來惡名不斷,可都是被陷害的,可還麼想到自招惡名!”
“你怕被人說嗎?”
“呀!”
文旻太子舉起手,做投降狀。
李滿多轉(zhuǎn)身要走,文旻太子忙伸手拽住她,他拽著他的手之後卻有些後悔,可是這後悔很快又消失殆盡,他的手緊了一下。李滿多低頭看,然後從手往上,一直看到他的臉,他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她心中咯噔一下,伸手一扯,文旻太子卻拉住,她妹甩開。
李滿多再看他,他面如嬌花,皎皎明月都似成了他的陪襯,他這樣的一張臉,不管在哪兒,都似讓人心生憐憫,她怕被他這眼神給迷惑,她側(cè)頭不看他的臉,朗聲問道,“殿下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太高了,蹲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李滿多真是心中怒火繁茂,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算了,可想到他這牛逼的身份,氣惱的蹲下去,只是不去看她,盯著地上的青磚看,“殿下不去收拾那些作妖的賤貨,跟我胡扯什麼?”
“呵呵……”
“笑什麼笑。”
“笑,十一娘你真聽話!我逗你玩呢……”
“我去你祖……”宗十八代,李滿多將剩下的話吞下,咬牙切齒的盯著他,這次是真的想弄死他算了,她滿臉煩躁的就要直起身,文旻太子伸出另外一隻手,一把抓著她,卻苦澀的笑起來,道,“我們,說說話吧。”
“嗯?”李滿多挑眉,她側(cè)頭看他,有點不明白。
文旻太子卻笑起來道,“那些妖豔賤貨,哪兒有你好玩。”
李滿多氣的直接推他一把,將他給掀翻在地上,擡起腳準(zhǔn)備踹過去,一想收回去,她如今滿肚子的火,這傢伙還來撩,使勁的撩,想死嗎?
成了,她惹不起,她躲!
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聽著他門聲咳嗽一聲,這一聲沉悶而隱忍,像傷痛不愈,久病沉痾,她側(cè)目一看,就見著文旻太子伸手捂住胸口,耷拉起腦袋,似乎,死了一樣。
“你……”想起剛纔他就逗她,懊惱的跺了一腳,“呀,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呀?大晚上的,滿大街,滿大街都宵禁了,大家都睡覺了,你跑這裡來,尋我開心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真的,真的好難過,我想回臨州去,我不想在跟你們這些人打交道,管你們什麼王爺,什麼太子,統(tǒng)統(tǒng)從我的人生中消失,我算什麼呀……”李滿多拍著胸口問,“我就,就臨州街面上一賣布的小娘子生的,生下來也是賣布的丫頭,可是,你們,你們爲(wèi)什麼總是總是要來撩我,我是正月十五擺在街面上的吉祥物嗎?這個來看看,那個來摸摸,看不順眼,給我?guī)兹^,你們,爲(wèi)什麼要這麼對我……”
李滿多一通牢騷,這牢騷發(fā)完,卻見著他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一時間擔(dān)心起來,蹲下來,伸手扶著他,“殿下?太子?……”
他扶著他靠在牆上,伸手撫摸他的臉,焦急的問了一聲,“你,沒事吧?”
“我是真痛!”
李滿多皺眉頭。
他卻笑了起來,對著李滿多道,“鄭王拿那麼長的劍,直接刺過來的,差點就把我給劈成兩半!”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差點就被這妖豔賤貨給殺死了。”
李滿多楞了一下,皺起眉頭,一聞,果然他的身上有股藥味,擡起頭看文旻太子,眼中滿是疑惑。
文旻太子卻扯了一下衣服,從地上站起來,將錦盒直接遞過來,“這些,你收著。”
“殿下,跟鄭王,爲(wèi)什麼會,出現(xiàn)他拿起劍指著你的情況呀,如果是謀反的話,似乎早了一些,既然不是如此,還有什麼事情,讓鄭王能拿起劍指著你。鄭王,就沒有因爲(wèi)這件事情而受到懲戒嗎?我沒有聽見鄭王因爲(wèi)此事而受到懲戒的傳言,相反,我聽見了,他即將娶親的消息,與石丞相的女兒,一個朝廷重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只能說,這件事情要不是殿下你的錯,那就是陛下的心朝著這位鄭王偏呀。”
“十一娘還是如此聰慧。”
李滿多道,“我倒是希望這不過是殿下你的權(quán)宜之計,因爲(wèi)鄭王對小女來說,是一個十分討厭的存在,不管因爲(wèi)殿下,我受到了多少恩惠,可是鄭王,都無法消弭我對他的仇恨,在承光寺,他幾乎將我肩胛骨給廢了,若不是小女我巧言善辯,如今只怕墳頭的草都該冒芽了,啊,不,或許我連墳?zāi)苟紱]有,然後,這些,都是因爲(wèi)殿下你,所以,在對著鄭王仇恨的同時,對殿下你也心生幾分的遷怒。”
“是這樣的嗎?”他苦澀的笑了一下。
“是因爲(wèi)殿下你,我纔回捲入這一場無妄之災(zāi)中,我……”她頓了一下,心中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跟他有什麼關(guān)係呢,可是她卻覺得委屈,望著他說道,“自從,認(rèn)識殿下以來,我所有的人生都被打亂,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在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與整個家族對抗,我撥開了我所有的僞裝,將我屹立在了衆(zhòng)人面前,我真的只是想混吃等死的,可是因爲(wèi)你,我成爲(wèi)了衆(zhòng)人的焦點,我因爲(wèi)殿下受到了那麼的多的猜忌,有人把我當(dāng)成殿下你的弱點,雖然可笑,可是卻也給我?guī)Я藗Γ蠹s也不能全部都怪你,也可能是因爲(wèi)我終於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結(jié)束了我逆來順受的日子,遇見殿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也是我不幸的開始,不容易!”
“我……”文旻太子望著李滿多,竟不知道開口,他朝著他走進一步,李滿多卻往後推開一些,見她如此的躲閃,他心中十分慘淡,擠出一點笑,“對不住了。”
“殿下您,要長長久久的平安。”眼淚突然一下子就涌現(xiàn)她的眼眶,慶幸因爲(wèi)天黑,他看不見。
文旻太子頓了一下點頭道,“十一娘你,要健健康康的長大。”他說完,遲疑了一下,將箱子遞給她,“你我認(rèn)識一場,也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送給你,你就當(dāng)成見面禮收下吧!……本宮,素來不送人東西,這第一次送人,多少有些不盡人意呀。還請十一娘你,別介意。”
李滿多想了一下,咬住脣,她腦海中有個念頭,太子會是因爲(wèi)她而與鄭王起了爭執(zhí)而受傷的嗎?可是聰明如她,知道這句話無論真假,都不應(yīng)該問出口,他們兩個人並不會因爲(wèi)這句話而改變,這句話說出來,也不過是徒增兩個人的猜忌,李滿多一時間又覺得自己真的奇怪,太子爲(wèi)君,她一介民女,兩人本生井水不犯河水,什麼時候,兩人可以如此和平的一起討論。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箱子,一把推開,義正言辭的道,“殿下之物,若這不算貴重,我就不知道什麼算貴了,因爲(wèi)太貴重,本生就不是小女我能承受之物。物歸其主,也希望物盡其用。”
送給他的太子妃也好,送給他的妾也好。總之,她不想給接受他的東西,李滿多心思?xì)餅E,整個人不知爲(wèi)什麼竟涌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哀,望著他的臉,卻覺得一股酸澀溢滿胸口。
其實,天黑,看不清,可是,即使看不清,她卻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撕扯。
“本宮有很多這樣的東西,並不覺得很貴呀,或者是你覺得它不夠貴重纔不收下的。”他反問一句,將箱子遞過來,將它捧到她跟前,“本宮,此生,第一次,如此的諂媚的贈送別人東西。”
月光朦朧的,在寂靜的夜裡,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李滿多聽著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的跳動,她素來冷情慣了,聽著這麼可憐而具有誘惑力的話,也忍不住內(nèi)心翻騰。
可是,她很快的清醒,擡起頭看他,這位,是人上之人,與他之間的牽扯,會將她拖入無盡的地獄,爲(wèi)了那些不必要的傷痛,她堅決的不允許自己有不切實際的奢望,“殿下,您何必如此糾纏。”李滿多真的想要吼起來,爲(wèi)什麼要誘惑她,面對誘惑,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心如止水,既然已經(jīng)斷絕了她奢望的源頭,爲(wèi)什麼還要如此對她?
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害怕,被自己心中涌現(xiàn)出來怪異的年頭給嚇著了,整個人驚懼不已,她爲(wèi)什麼會焦躁不安,爲(wèi)什麼會心思混亂,爲(wèi)什麼會覺得自己很悲哀,一樁樁一件件的她找不到原因的行爲(wèi),都是,因爲(wèi)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心裡駐紮著這麼一個人,因爲(wèi)他,她纔會冒出這麼多可怕的念頭,爲(wèi)了幫他,在不知不覺中,她都可以揮霍掉兩千兩銀子,她平日可是,因爲(wèi)李繼業(yè)多用幾兩銀子都會計較的人呢。
在她發(fā)覺的時候,自己早就被他所迷惑,深陷其中,所以,理智在衡量,內(nèi)心卻早已經(jīng)搖擺,她往後退開,幾步,一直到牆邊,被自己的心嚇著。她怎麼可能對這個人,有如此依戀之情,不可以的。
文旻太子看著,嚇了一跳,急忙欲扶她,李滿多卻叫起來,“不,不許過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文旻太子問,“你哪兒,不舒服?”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哽咽了一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十一娘?”
“我很好。”她哽咽一口,扶著牆道,“您,先走吧。”她有點害怕,自己再這麼下去,會越發(fā)失態(tài),無論如何,她不想讓他看穿自己的內(nèi)心,覺得,那樣很很悲。可是,她不想讓他同情她,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可憐。
“你這個樣子,讓我走嗎?”文旻太子焦急的問,“你,到底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找人給你看看,不要是那些人,又害你?”
李滿多叫起來,“您,哪兒來的那麼多被害妄想,我,跟你不一樣,沒有那麼多人惦記的我的性命。”
文旻太子一笑。
“求您了。”
“我母后,給何穎正賜婚了,他在不久之後,就會娶少師大人的外孫女。我覺得這件事情,應(yīng)該跟你說一下。”文旻太子瞧著她的眉眼,想要在黑暗中瞧出她的表情,可是,兩人離的有點遠(yuǎn),因爲(wèi)她的退開,只能模糊看著個人影。
李滿多一怔,努力的恢復(fù)神智,想來一下何穎正的歲數(shù),這個時候成婚也算一件喜事,於是道,“嗯?是嗎?這個,倒是,得恭喜的事情。”不過說完之後,她便察覺了不對勁。這句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就是喜事,可是這件事情由著他告訴她,這就帶著怪異。這句話裡邊帶著多少詭異的心思,他卻也能推測出一二,想到這裡,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殿下,也以爲(wèi)那些流言是真的嗎?我跟何先生清清白白……不對,我爲(wèi)什麼要向你解釋?”
“你已經(jīng)解釋了。”
李滿多嘆息一聲。
文旻太子道,“母后賜婚之事,我並不知情。”
“哦,所以呢?”
“所以!”
李滿多一笑道,“何先生救過殿下性命吧。”
文旻太子點頭。
李滿多道,“這也算是皇后娘娘替殿下你拉攏人心,何先生這麼大年紀(jì)不成親,未必不是因爲(wèi)殿下的緣故。比起子女家人的牽掛,殿下算什麼呢?可是因爲(wèi)不想辜負(fù)家人,所以,何先生纔回這麼久未婚,可是,殿下,怎麼就能這樣裡所以當(dāng)?shù)南硎苤蜗壬母冻瞿亍!?
文旻太子覺得沒有必要跟李滿多解釋何穎正未婚的原因,笑了一下道,“所以,我現(xiàn)在很後悔,我決定了,在何先生結(jié)婚的時候,送何先生一份大禮彌補我的過失。”
李滿多點點頭,珍重的碩大,“何先生還救過我的命,我也應(yīng)該準(zhǔn)備一份大禮。”一想覺得不對勁,怎麼扯何穎正那邊去了,她怎麼又傻乎乎的跟著他搭上話,正要催促他離開,文旻太子卻先開了口。
“所以,送出去的東西,哪兒還有拿出去的道理。”他也沒有上前來,而是降錦盒直接放在窗臺上,往後退開兩步,望著她笑了一笑,“十一娘。”
“嗯?”
“好生保重!”
話說完,轉(zhuǎn)身過去,借力一躍,直接攀上屋檐,他坐在了屋檐邊往下看了一眼,然後起身,幾個縱躍之後,自己消失在夜色中。
李滿多一怔,走出來看,什麼都沒有。
她鼻翼一酸,朝著空中揮了揮,哽咽道,“殿下,您也好保重。”她擡起手,擦掉眼淚,走了過去看著,窗戶上的錦盒,想了一下,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