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卡里爾·洛哈爾斯。
我的意思是,我認識這個人,而非他的另一面。
那一面被寫入了隱秘的歷史,然後被封存了起來,只有少數人能夠翻閱那些書籍。我是其中之一,但這並不代表我很幸運,相反,那些書上記載著的東西對一個生活在神皇救世論下的帝國人幾乎堪稱致命的打擊——只要他信仰尚算虔誠。
有趣的是,我有陣子也的確非常虔誠。不自誇地說,我虔誠到足以成爲一個牧師。
我真的試過。
我進過一個侍僧研習院。
那位負責招收侍僧的教士明明知道我父親是幹什麼的,但還是讓我踏入了那神聖之地。他秉持著高尚的有教無類的原則,我很感激他,很尊重他,他也很看好我。
只是後來,我自己離開了,因爲我發現書上描繪的神皇和我跟隨父親四處漂泊時見到的那個,不是一回事。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人。
書上說,神皇會對每個受苦的虔誠的人伸出援手,但我真的見過活生生餓死的人,我還見過病死的,倒在路邊被凍死的,甚至是無名的屍體。書上還說,神皇會保佑我們在死後進入光明的世界,可我也見過一些死人的靈魂在像是地獄的地方里受苦.
那麼,就只剩下三種可能性了。
第一,所謂光明的世界就是地獄。第二,這個光明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第三,這書是一個騙子寫的。
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來說,憤世嫉俗是很正常的。因此那時的我很快就離開了研習院,還憤憤不平了一陣子,覺得信仰都是謊言。有時甚至覺得神皇也是謊言,他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教會爲了享有權力而編造出來的一個形象罷了.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錯是錯了,但也沒錯到哪裡去。
神皇的確是個由教會編造出來的形象,只不過他們對權力謹慎無比,深知它是一種何等危險的力量,就連接觸都小心翼翼。
而真實的帝皇,也正如這銀河中的蕓蕓衆生一樣,在受苦,在飽受煎熬。
那麼,卡里爾·洛哈爾斯呢?
書上的他被描寫爲一個強大的、正義的神祇。書上還說祂犧牲了一切來確保人類與帝國贏得戰爭的勝利,爲此甚至親手將自己的屍骸釘在了王座的背面.然後便是祂力量的性質與危險的界限等諸如此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倒是寫的滿滿當當,寫了幾乎大半本書,但那裡頭卻隻字不提祂的過去,以及其他東西。
彷彿這個有著人類名字的神是突然冒出來的。祂活著的意義就是犧牲,就是爲了死在那場可怕又偉大的戰爭裡。
這太他媽荒謬了。
我認識的卡里爾·洛哈爾斯不是這樣的。
他是個經常微笑的人,有時是習慣使然,有時卻是發自內心。比如吃飯時,哪怕只是廉價又平常的東西,他也吃得很珍惜,彷彿那是珍饈美味。他工作時會習慣性地不發一言,處理文件時尤甚,卻經常嘆氣。
他還喜歡講笑話,大致可分爲三種類型。一種是根本不好笑的,一種是人完全聽不懂的,最後那一種卻能讓人在道德感與幽默感之間來回打轉,進而在不知所措中笑出聲,最後捂住嘴巴,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就不該笑,卻又根本忍不住.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一套準則,並嚴格地遵循它來行事。一路走來,我見過他在處決某些該死之人時的冷酷無情,也看過他特地繞路跑去買昂貴的糖果,然後笑瞇瞇地分給孤兒院的戰後遺孤。
他很喜歡和孩子們相處。
我看得出來,因爲我也是這種人,只是我沒他那種想溫柔就可以溫柔的本事,多數時候,我的臉都非常適合被貼上通緝令。
所以,我可以說我認識他——但是現在,我必須去見那個神。
我需要祂。
你大概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纔會說出這種話。
好吧,將時間倒退回到幾個小時前。
那時,我們纔剛剛進入死亡火山龐大的洞穴系統,這裡的高溫已非人類所能承受,不時甚至還會有巨大的熔巖坑或隨意流淌的巖漿攔路。每到這種時候,我纔剛剛得到的特殊能力就會派上用場。
只需要‘觸碰’它們,或是凝視一段時間,巖漿就會像認出我一樣冷卻下來,凝固成石頭,好讓我們直接通過。
這省去了不少麻煩,我們得以跟著火蜥蜴們留下的標記和他們給出的地圖前進,且非常順利,依靠地圖上的指引,我們避開了許多屬於野獸的領地。
殺死它們對於我們這支小隊來說不是難事,可爲何要節外生枝?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伏爾甘大人.
眼下,火龍之子們已全都傾巢而出,爲了母星子民的生命而不斷奔走。這是他們的意願,也是原體的意願,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個陷阱?
爲此,我和我的女主人,還有禁軍元帥康斯坦丁·瓦爾多,纔會來到這裡。
進入洞穴一個小時又三十二分鐘後,我們正式踏入了火蜥蜴們親手打通的直達地心的隧道。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簡直像是被不可視的火焰所包裹,然後無情地炙烤。盔甲內置的溫度調節功能已經以最大功率運轉到了逼近極限的地步,但也只能讓人稍微好過一點。
呼吸面罩的情況要更糟糕一些,它已經非常努力地在工作,可以說,它沒有壞掉簡直是個奇蹟,但我所吸入的每一口空氣卻都像是火焰一樣折磨著我的鼻子和呼吸道。
我得到的那種特殊的視覺在這種時候沒能幫到我,我想也是,對於一個真正的火裔來說,這種溫度大概只能讓他們稍微熱上一點罷了.但像我這種臨時得到通行卡的冒牌貨,自然免不了要受一受折磨。
賽拉諾的情況比我好上不少,審判官畢竟是審判官。禁軍元帥是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人,他走在最前方,手持長矛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可靠。
我們就這樣一路向下,直到空氣變得粘稠。
起初是一隻眼睛,一隻貪婪的深黃色的眼睛,卡在漆黑的石頭之間,不起眼的小,隨後一閃而過,再無影蹤。
一陣笑聲緊隨其後,像是一個卡了痰的老人被孫兒逗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快要死了.
末了,他開始咳嗽,那口帶著血絲的痰讓這咳嗽聲變得比笑聲還要怪異。
然後康斯坦丁·瓦爾多動了。
連快如閃電這個形容都配不上他。
我看不清他的動作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是禁軍中最強大的那一位,遠勝過阿斯塔特,而我不過只是個又熱又累的凡人。可是,在眼見爲實以前,我真的沒想到他居然能快到這種地步。
他手中的那把神器——在我們這些知道得較多的人耳中如雷鳴般響亮的日神之矛——已深深地刺入了地面,矛刃完全消失。
與此同時,我聽見他的聲音。
我確信他是在對我說話,儘管賽拉諾就站在他身後,而且已經拔出了槍。
“跑。”他十分平靜地說。
於是我拉過賽拉諾,帶著她跑。
她對我咆哮了些什麼,我沒理,我沒空理,因爲那東西那被禁軍元帥用矛刃刺傷的東西不知爲何已經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一種方式將它的模樣形容出來,可是我不能,因爲我只是看上它一眼,理智就開始崩潰。
我想我一定跌倒了,但賽拉諾沒有,她遠比我堅強,一直如此。
她抗住了那孽物的凝視,然後對它開了槍。
她所用的槍經常由我來負責保養,我熟悉這把奇異的武器尤甚於我自己的那把轉輪槍——它的彈丸像是正午時分高懸烈日的碎片一樣劃過空氣,然後射入一堵厚實的血肉之牆。
牆內的東西,或者說牆本身,發出了一陣滿意的吞嚥。
我的理智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槍聲驚醒了我,多年來的戰鬥經驗讓我立刻爬了起來,舉盾擋在了賽拉諾面前,而沒有上前。
這個決策是正確的,因爲我現在上去只會礙事——康斯坦丁·瓦爾多在堪稱炸彈爆炸般的奔跑聲初響之時便出現在了我們身前,日神之矛卻不見影蹤。
我根本看不見那把神器到底在被他以怎樣的方式舞動,我只能看見不間斷的如流水般的金色光輝。
波光粼粼、美麗至極,卻伴隨著橫飛的血肉與越來越刺耳的大笑聲.
康斯坦丁·瓦爾多再次開口。
“跑。”他重複。“去找伏爾甘。”
我想照做,奈何我身後之人不允許。她一邊繼續開槍,一邊吼道:“那東西是什麼?!”
“你知道它是什麼。”禁軍元帥冷靜到近乎無情地回答。“你在資料上見過它的,德爾萊夫。”
我回頭看去,發現呼吸面罩上的那雙眼睛忽然就瞪大了,裡面是一種我從未在她眼裡見過的情緒。
我知道它是什麼,可我不願承認——然後她拉過我的手,拽了我一下。
我們倆就這樣將康斯坦丁·瓦爾多拋在身後。
我深感愧疚與不安。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總有辦法做到這件事,簡直像是在我心裡安了個什麼裝置,好方便她隨時讀我的心似的。
我又看見她衝我冷笑,掛著凝結霧氣的半透明呼吸面罩後的那雙脣就這樣變得冷冽又鋒利。
“你不會以爲自己是個什麼大人物了吧?你覺得自己能幫上他的忙?”
我沒吭聲。媽的。
“跑快點。”她一改語調,十分冷靜地說。“我們必須繞路了看你的地圖,我們回到隧道起點繞路,走灰燼之錘們的那條路下去。”
我加快了腳步,但還是落在她後面。我沒有回頭看,因爲禁軍元帥與那東西戰鬥的聲響不知爲何充斥了整個隧道,已經遠遠超出了本應傳播距離的極限,被異化成爲了自然環境中的一部分。
就像奔跑時的風聲,無處不在。
擡腳時,我能聽見他的冷哼。呼吸時,我能聽見那東西的笑聲.
但我沒有回頭看,一次都沒有。
內心深處有種力量在支配我,它讓我切莫如此。而我虔誠地就像是十五歲那年被我父親伊萬諾夫·黑貂殺掉的那個年輕人一樣,敬拜著一股力量,將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給了它。
我們就這樣狂奔,將世界拋在身後,我眼中現在只剩下我妻子的背影。
我想起我們結婚那天她的樣子,有生以來第一次,我看見她穿上了黑色以外的顏色。
然後我想起不久前康斯坦丁·瓦爾多的眼神,以及日神之矛在那一瞬迸發的光。
我眼前出現了其他色彩,有別於那些生動的火焰和漆黑的巖石.第三種顏色,不屬於這裡的顏色。
我停下腳步,扔掉盾牌,拔出等離子。我早已氣喘如牛,但右手依然穩固。等離子的扳機輕如一根線,在我尚未扣下時就已經急不可耐地顫動起來。
耀眼的藍光於槍口處一閃即逝,它擦著賽拉諾·範·德爾萊夫的身影飛過,擊中了一個高大的巨人,卻只是在他黑金色的胸甲中央留下了一團不起眼的焦黑。
他擡手抹去它,而我已經撿起盾牌,狂吼起來.
飛逝而過的燦爛光芒再次從槍膛中爆發,賽拉諾以遠比我冷靜的姿態舉槍便射,槍槍朝著那人的臉孔而去。
他舉劍攔下,姿態堪稱漫不經心,且仍然站在原地。
那把劍寬大異常,哪怕以阿斯塔特的標準去看,也已經遠遠超出了一把尋常動力劍應有的尺寸。
它讓我聯想起屠夫手裡的剁骨刀,那些售賣合成獸肉或是變種獸肉的人總是需要一把非常厚、非常大的刀才能將肉切割分好。
這把劍或許就和那些刀的用處差不太多。
他舉劍,深藍色的電弧狂暴地跳動起來。
“真有趣。”他說。
有趣什麼?你這雜種。
我一把將賽拉諾拽到身後,然後舉盾,嚴陣以待。
我手裡的盾牌對阿斯塔特們來說大概只能算是一面小盾,但它畢竟來自火蜥蜴,我相信它起碼能夠抵禦幾次那把劍的衝擊,哪怕它的分解力場一看就是強化型號,擁有更大的出力。
只是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假如他要出劍,我肯定是看不清他的速度的。
第二,就算盾牌擋得住,我也不一定承受得住一名阿斯塔特的力量
只一瞬間,我就意識到我必須放手一搏。
詭異的是,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竟然沒有立即進攻。
我沒時間管這些事,只能全神貫注在我新獲得的那種能力上——跳動的生機勃勃的火焰在我眼中的世界裡到處都是,但它們沒有一團靠近那個巨人,這也是爲何我能先賽拉諾一步發現他存在的最大原因。
我凝視著它們,持斧的左手不知爲何涌起一股難言熾熱,它們中已經有一些迴應了我.
但只是這樣恐怕還不夠,於是我咬著牙,觸碰了我視野中的全部火焰。
它們立刻蜂擁而至,盡入我身。
我的心臟最先開始燃燒,沒有疼痛,沒有異樣的灼燒感。我的思維緊隨其後升至更高之地,夜曲星那聞名於世的試煉之時的末日景象如流水一般從我眼前奔流而過。
天崩地裂,山移海嘯,輻射塵和颶風結爲摯友,一同行動,旨在爲破碎大地上的人們帶去更多苦難,而他們沒有屈服。這些有生以來便活在這恐怖世界中的人在災難中艱難地求生,在災難後重建家園。
他們和自己鍛爐中的鋼鐵並無區別,融於烈火,鑄於鐵砧.
我也要投身進入這火中。
夜曲星之魂在我耳邊咆哮起來。
“你已得到承認,火裔!”她說,聲音龐大、雜亂,如以上種種災難盡數來臨。
她所言不假。
下一個瞬間,我回到了現實世界。超自然的火焰在我身上熊熊燃燒,近乎純白,熾熱無比。
我腳下與周遭的巖石逐漸軟化了下來,它們本就是死亡火山的熔巖冷卻後的產物,如今正一點點地復歸爲它們最狂暴的形態.
我握緊斧頭與盾牌,衝向那個巨人。它們已在火中變爲橙紅色,我甚至還聽見機魂欣喜的吼叫。
但是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衝向他時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儘管我知道這並不代表我能夠與他爲敵,但最起碼也能爲賽拉諾爭取到一點時間吧?以我和她之間的默契,這種事甚至不需要溝通.
我那時的思緒就停在這裡。
然後呢?
我低下頭,看見一把巨劍將我穿胸而過。
現在你大概能明白了,我爲什麼需要祂。
我回頭看向賽拉諾,她正低著頭準備法術,大概並不知道我在看她。
這很好,因爲將死之人的臉是很醜的。我已經很醜了,就別在這種時候在這方面添磚加瓦了
我在心中念出祂的名諱。
黑焰燃起。
——
就算低著頭,賽拉諾·範·德爾萊夫也知道,她的愛人已被那把劍刺穿了。
她聽得出利刃入體的聲音,她對此太熟悉了。
但是,沒有悲傷,來不及悲傷,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已經認出了那個攔路者是誰——艾澤凱爾·阿巴頓,或者說艾澤凱爾·阿巴頓殘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所謂的形象。
泰拉戰爭被髮掘出的歷史以及親歷者講述的細節像是釘子一樣釘在她的腦海中,始終不曾鬆動,她明白他究竟是什麼。
而既然他在這裡,那就證明卡里爾·洛哈爾斯的猜測成真了,夜曲星各地即將爆發的所謂叛亂不過只是個幌子,是戰爭計謀中稀鬆平常卻極爲好用的障眼法的一種,又稱爲佯攻。
但也有更高階的用法,比如陽謀。
卡里爾·洛哈爾斯在多數人和少數人前永遠會試圖二者皆救,除非他沒得選。爲此他自己前往了赫西奧德,將從那裡開始將七大巨城內的所有非人之物盡數戮絕.
然後他讓賽拉諾、黑貂與康斯坦丁·瓦爾多一起來此,協助伏爾甘應對可能的威脅——他們只需要拖住一會,便能等到大審判官的支援,他的速度是無需質疑的。
問題在於,無論是他,還是他們,都沒有想到艾澤凱爾·阿巴頓會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幫手。
那東西。
賽拉諾·範·德爾萊夫想起它黃澄澄的眼睛,壓抑住作嘔的衝動,儘量保持著雙手的平穩,準備起了法術。
她起碼要保持專心三十秒,才能聚集起足夠的靈能來呼喚出一把歸屬荒原的利刃
審判官的身份讓她能夠握持這種武器不超過五分鐘的時間,一旦越過界限,那麼仇恨的螺旋便將自她開始播撒。
苛刻的條件帶來的是強大的力量,賽拉諾早已用它們真正意義上的殺死過不只一頭強大的惡魔,她相信艾澤凱爾·阿巴頓也難逃其鋒刃,哪怕他身上其實沒有半點屬於混沌的邪惡。
但她失敗了。
賽拉諾·範·德爾萊夫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忽然出現的高漲的晦暗怒焰,竟感到頭腦一片空白。
自然而然的,她尚未準備好的法術就此失效,靈能像是脫繮的野馬一樣從雙手指尖迸射而出,射向地面,激起巖漿的憤怒——但她僅僅只呆愣了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就立刻開始準備驅逐法術。
她明白應該如何放逐一頭歸屬於荒原的惡魔,但倫塔爾·黑貂真的有能力升魔嗎?
他不是信徒,僅僅只是對那位神祇有一定的瞭解,並不知曉更多.
萬千思緒劃過腦海,最終定格於一句話。
【心懷仇怨者可踏上祭壇,任何祭壇皆可,祂理解。若已徹底下定決心,那祂便會僅此一次做出迴應。怒焰將燒灼汝身,從此以後,形神俱滅。汝仇便是祂仇,汝恨便是祂恨。】
形神俱滅
不,不對。 審判官馬上意識到了這句話的重點——祭壇。
死亡火山是座祭壇?
她難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氣,再次感到了嘔吐的衝動。
她還想將其壓抑下去,但這一次,她的身體沒有再百分百地遵從,而是致以了強烈的反抗。
幾秒鐘後,她一把扯下呼吸面罩,將昨夜吃的些許食物全部吐了出來。噁心的氣味在脣齒間蔓延,喉頭感到灼燒般的苦痛,審判官感到一陣奇恥大辱。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沒辦法憑藉自己的意志來掌控自己的身體
可現在她已管不了那麼多,只是再次準備起法術——和一頭真正的屬於復仇領域的惡魔比起來,哪怕是正在和康斯坦丁·瓦爾多戰鬥的那東西,以及艾澤凱爾·阿巴頓,甚至都算不上什麼威脅了。
她不知道黑貂發了什麼誓,但想來應該和殺死它們有關,因此一旦他完成誓言,她就要立刻送他走。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思考這些事時已經淚流滿面。
怒焰所形成的火牆後傳來一陣強烈的鋼鐵碰撞聲,以及完全不似人聲的咆哮。
賽拉諾緊盯著那裡,身後也傳來越發清晰的另一場戰鬥的聲響,康斯坦丁·瓦爾多始終一言不發,只是與那東西不停地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