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不信任讓顧明珠倍感痛苦,可越是這樣,她越懶得解釋。父女之間爲此鬧的極不愉快,顧博雲甚至拿拒絕手術作爲要挾,不同意顧煙嫁給樑飛凡。而顧明珠從顧煙的智商情商角度出發,並沒有將此事告知顧煙,她自己一力承當了下來,艱難做著顧博雲的思想工作。
“韋博”與梁氏合作開發案的慶功宴如期舉行。
說起來這個慶功宴的主人應該是顧明珠,可真正操辦的卻是梁氏。因爲樑飛凡定在了今晚向顧煙求婚。
顧明珠提前一個小時到,四處轉了轉,似乎都準備妥當了。樑飛凡大費周折尋覓來世上只此一顆的求婚鑽戒到了後臺準備室,由一幫保安人員眼睛不眨一下的看守著。地上擺滿了新鮮的粉玫瑰,待會兒這些花束將被送出去,在大堂的地上擺出巨大的“marryme”。
顧明珠提著裙襬從花海經過,被這整片的粉紅溫柔之色打動,她興之所至,給容磊發了條短信:“在忙?”
“什麼事?”容磊回覆的很快。
顧明珠寫了又寫刪了又刪,最後說:“這個週末下午有時間嗎?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接一個人。”
“有。”容磊簡短的回。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手機,顧明珠再無消息回覆過來,他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等鈴聲響過十秒,他接起。
“銀行那邊已經搞定,今天上午報的案。方非池方面已經提前收到內幕消息了,正在往外撤資金,要不要攔截?”
“不。讓他撤,數目太大的話,事情就會超出我的控制範圍。況且,一下子把他打死,對我而言沒什麼意義……你看住你目前手頭的線,牢牢把住他的命脈,不能讓他逃脫。”
“知道了。”低沉的男聲回答,隨即掛了電話。
容磊放下電話,疲憊的活動了一下頸椎。
桌上攤著的全是“韋博”與這樁洗錢案有瓜葛的賬目,他再次仔細過目了一遍,確保已經一個不漏的替她掩蓋好了,這才把紙張投進了碎紙機裡,將她最後一點的涉案痕跡都抹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方非池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趕在政府有關執法部門到來封查他所有公司賬目之前,將與“韋博”來往的相關資料通通銷燬。
顧明珠直到晚宴開始時遇到陳遇白,才知道了方非池出事的消息。她吃了一驚,陳遇白卻玩味的一笑,優雅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帶我向容磊轉達至高的敬意,他這一手乾的很漂亮。”
“什麼意思?!”顧明珠不知不覺提高了聲調,一把拉住了陳遇白。
陳遇白閃身避開她的手,不悅的微微皺眉,“友情提醒而已。”
其實陳遇白不光是要提醒顧明珠趕緊撇清和“宏業”的業務來往,更重要的是,他要藉此機會敲山震虎——不要以爲梁氏看不出來容磊的蓄勢待發。
顧明珠來不及細想陳遇白話裡的深意,提起裙襬就往外跑,她一邊跑一邊撥方非池的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聽。
正要下樓,只聽前面電梯“叮咚”一聲,門一開,迎面走出來兩個長相神似的高大男子,正是容磊和容巖兄弟。
看到她急急奔向電梯,容磊使了個眼色,容巖識相的先走一步進會場去了。容磊上來攬住顧明珠往會場大廳走,直截了當的低聲對她說:“不要去找方非池,他惹上的不止是官方的麻煩。現在他的合作伙伴正四處找他,都是些亡命之徒,你惹不起,不要去。”
顧明珠拖著他站住,很嚴肅的問他:“容磊你說實話,真的是你——”
“——舉報他洗黑錢的事情麼?”容磊飛快截斷她的話,“是,我授意人去做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顧明珠頓時語塞——什麼叫有什麼問題?
“你這個表情看著我,我會以爲你是他的共犯哦。”容磊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卻是輕鬆親暱的,他甚至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顧明珠的腦袋一片空白了許久,容磊摟著她的腰往前走,她反應過來便猛的掙扎,卻被他扣住了帶到一個角落裡。他力大無窮,控的她動彈不得,低沉的聲音裡帶著讓她毛骨悚然的寒意:“顧明珠我最後說一遍,你不要干涉這件事,不然,我會以爲真的是你在利用我替方非池洗黑錢。”
顧明珠此時大受打擊,連呼吸都不暢,他手上的力道穩而恰到好處的重,讓她不覺得疼,卻也沒有半點掙開的可能。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自從多年前的天翻地覆之後,顧明珠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害怕到想哭的感覺了。
“顧明珠!”容磊低喝,嚇的懷裡還在微微掙扎的女人瞬間呆掉,愣愣的看著他,“方非池已經被請去協助調查,換句話說,他現在安全的很。既然那些錢的主人找不到他,那麼順著資金走向,他們下一個就是來找你。你老實點跟在我身邊,聽到沒有!”
顧明珠完全不認識這樣子的容磊,可是她心裡也清楚他的話是對的,方非池的老爹和弟弟都是政壇風雲人物,他被請到局子裡反倒絕對是安全無虞的。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容磊,說出來的話連聲音都變調了:“你這樣對方非池,是因爲我的關係嗎?”
見她平靜下來,容磊按著她的力道也鬆了些。
天氣已經轉涼,她身上的禮服質地很薄,被他按的靠在牆上許久,她背上一片陰涼。容磊把她往前拉了拉,他溫熱的手掌撫在她背上,輕輕的劃,冷冷的哼了一聲:“別往他和你自己臉上貼金。我只是盡了一個好市民與正當生意人的責任而已。”
顧明珠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如實的告訴他:“我知道他洗黑錢的事。這些年他從‘韋博’走了很多次資金,你應該查的很清楚了,那些賬目都是我做的,我清楚那些錢是什麼來源。給‘有容’投資的那筆錢,是我讓他僞裝成外資拉過來給你用的。”
顧明珠此時的心情,是偏向方非池的。
方非池多年來打打鬧鬧做了不少和法律打擦邊球的生意,但他做事小心,絕不會留下什麼痕跡。顧明珠不知道容磊是怎麼查出來的,但是她明白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關心則亂,但爲什麼亂的是方非池,而不是他?
她眼裡清清楚楚的寫著不理解不滿甚至些許恨意,容磊低著頭看著她,覺得沒有一刻比此刻更讓他覺得難過。
“顧明珠,你……很好。”容磊冷笑,“當初竟然還信誓旦旦的騙我說是外資……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被我二叔的政敵掌握了去,我們容家,會因爲你這個口口聲聲要嫁進來的長孫媳婦而面臨一場災難?”
“我真是不懂,你爲什麼總是這樣?!看上去對我一往情深、非君不嫁,有時候我都會被你騙了。我多少次跟自己說那是你愛我的方式,原諒你、原諒你……結果呢?你瞞著我用我的公司替方非池洗黑錢?!你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爲我好的……當年你就說爲我好,可是,你不知道我這六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容磊說著說著便暴怒,額頭上青筋直冒,眼睛都充血了,捏著她肩頭的手指收緊的似乎要陷進她的肉裡去,“如果、如果有人能讓我回到二十一歲,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和你打那個賭!我不會愛上你!我甚至願意哪怕那時候就死掉……我怎麼就愛上你了呢?你有什麼好?!你有什麼好……”他恨的咬牙切齒,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的表情。可是說到最後,他眉宇間現出悽惶的無可奈何神色,漸漸的,他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顧明珠被他捏的痛到麻木,肩頭如同要碎掉,他的話一句句像刀子一樣割在她心頭,一時之間風雨飄搖,她渾身疼的發抖,狠狠咬著脣忍著眼淚。
容磊高大的身影退開來,她眼前籠罩著的黑影頓時也散了,她不敢擡頭去看他。他剛纔的那番話,讓她如遭雷擊。他……原來一直以來就是這麼想的。
兩人僵持。
“你妹妹。”容磊忽然出聲示意,顧明珠失魂落魄的扭頭看過去,只見顧煙正從會場出來,臉色不知爲何也不怎麼好看。
被顧煙這一打斷,顧明珠稍稍定了定心神,她繞開容磊要走,卻被他又一次攥住了手腕,她急急的甩開他,低低的向他喊:“我知道了,我不去找他!有話明天再說,今天是顧煙的大日子,我沒空關心其他的。”
“我話還沒有說完!”容磊冷聲喝,手上勁道加重,把她拉了回來。顧明珠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而且此時心裡五味陳雜,更加的暴躁,被他這麼一拉,她順勢兇狠的回身,屈膝向他撞了過來。
容磊往下一探手,手掌扣住她的圓潤膝蓋,手指掐著膝彎內側,緊緊抓住了她的腿,用力往前一扯,顧明珠掌握不了平衡,頓時向他栽去,被他扣在了懷裡,他還是沒放手,她的腿就這樣掛在他身側的手掌上。
有一個服務生這時恰好經過,容磊連忙轉了個身,遮住她春光大現的裙底,回頭不悅的瞪了那個服務生一眼。
顧明珠的鼻子撞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生痛生痛,心裡更是有種被絞起來的難受。她僵硬的依偎在他懷裡,這一念之間只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放開!”她低低的呼喝聲裡帶了哭音。
容磊把她放下來,看著她微紅的眼圈,他的心越收越緊,伸手調整她歪掉的肩帶,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我有事不能留下,這裡結束了打我電話,我來接你。”
顧明珠咬著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