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磊靜默半晌,“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你一直掛在嘴邊的愛我,就是參照這個標準?”
“不是。如果是你,我願意和你生死與共。可是換了是我自己,我就不捨得了。我心疼你,心疼到連我自己有多疼都不願意給你看。我希望你過得好。”顧明珠的聲音,聽上去很難過。
“就是說,是我不對。你可以和我生死與共,我卻在你大難臨頭的時候獨自飛了。”容磊淡淡的調侃,邏輯清晰,竟然絲毫不爲她剛纔情深意切的那番話所動,“什麼樣叫做好?是按照我自己的人生規劃,還是說按照你希望的那樣,變成現在這個我?嗤——顧明珠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心裡不捨得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捨得我當初對你的心意,還是不捨得我當初沒有的權勢?”
顧明珠一開始還撐得下去,後來她聽出了他的理智,心裡暗歎,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放在以前,她這番話絕對能把這個傻小子騙的熱淚盈眶。
“呼,”顧明珠放開他,舒了一口氣,恢復了正常的神態語氣,“好,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Fay是誰?”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顧明珠從細細點點蛛絲馬跡裡知道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她通過各種渠道查,卻連她是法國人還是中國人都沒有確認得了。她考慮了很久,決定當面來問他。
“與你何干?我也從沒問過你這幾年和誰在一起——當然,不需要問。”容磊一手扶著門框,閒閒的打量屋裡的傢俱,“再說,我這樣身份的人,有一兩個情人小妾養在外面,作爲正妻的應該認爲是理所當然的吧?”不知道爲什麼,在這間屋子裡,面對著她,背對著那張他不眠噩夢開始的牀,容磊格外的有攻擊性。
顧明珠也不怒,靜靜的聽著他尖銳的話語,她只冷冷的笑,“小妾、正妻?容磊!你當真以爲我非你不嫁?”
“嗯哼。”容磊很欠揍的點頭,微微笑著,“難道不是?”
他在挑釁,顧明珠暗自對自己說。
她笑的相當大方愉悅,甚至有些嬌俏可人,“當然是。”
她柔柔的回答。和他隔著一尺不到站著,他們臉上都是賞心悅目的表情,顧明珠暗自捏緊拳頭,默然一陣,她冰冷冰冷的吐字:“容磊,我願意和你打個賭,我賭你這一生,從今往後,只能有我一個女人。賭注麼——等我忙完這陣,過了爺爺對我的考覈,我會親自送到你面前。
你說過,之前的事情我們一筆勾銷。顯然,你不是個守信用的人。但我是!所以這六年裡你在外面沾惹了多少花花草草,我既往不咎。
從今天起,到我嫁給你那天爲止,你好好清理那些女人,該給錢該了斷的,你自重。如果要留到我來處理,田思思就是榜樣。當然,對那個FAY,我會比現在狠十倍。你不用得意,不信的話咱們走著瞧。”
所謂田思思的下場就是:路欣楠一聲令下,C市絕大多數的時尚派對立即把田思思列上了黑名單。但凡有遺漏,在場的明星貴客也絕對把她當透明。
田思思唯有把活動範圍縮小至她的名媛會。誰知道名媛會此時橫空加進來一個顧煙,因爲有梁氏撐腰,顧煙立刻取代了田思思,成爲名媛會裡最爲奪目的明星。田思思再無立足之地,徹底失意,哭著喊著出國唸書去了,之後便再無消息。
容磊對此事件一直保持沉默。就好像他對顧明珠其他所作所爲一樣,不肯定,不拒絕,不干涉,還有……不承諾。
顧明珠知道兩人之間這種互動很不妙,可一來她摸不透容磊的心思,不敢輕易嘗試再進一步。二來,她自信她手裡握著的殺手鐗,足以讓容磊低頭,把那什麼FAY拋去九霄雲外。
所以顧明珠把精力都放在了通過容老爺子的考覈上,除此之外,父親的病和妹妹婚事,也忙的她整天頭暈轉向。
顧煙的初戀情人方亦城衣錦還鄉,直接導致了樑飛凡和顧煙之間大小戰爭不斷。顧家的嬌蠻二小姐搬出了樑宅,號稱要獨立。樑飛凡對此又氣又愛,小兩口整天打打鬧鬧樂此不疲。
顧明珠照顧著父親,把妹妹招進了公司,頂替高幸的缺。容老爺子定下的考覈是梁氏的一件招標案。顧煙的加入,無疑極大程度的增大了顧明珠的勝算。
顧明珠有意無意的向顧煙透露了這次梁氏招標案對她的重要性,又強調容老爺子要容巖做監軍,所以不能直接要樑飛凡下令放水。
顧煙單純若斯,傻傻的聽了,傻傻的埋頭苦幹。
樑飛凡對顧明珠這個一無是處的妹妹著了魔,平時含在嘴裡都怕化了,哪裡捨得看著心愛的小女人因爲這點小事皺眉。
於是出身國外名校建築設計系的梁氏總裁親自操刀,以顧煙的名義完成了韋博設計方案的三稿。
招標會時,顧明珠和對手公司比拼的三個招標方案。前兩個上“韋博”和對手公司一勝一負打成平手。最後一個方案評比時,“韋博”得到了壓倒性的票數,贏得了這場招標。
顧明珠成功通過了容老爺子對長孫媳婦兒的考覈。顧煙隨後辭職,準備和癡心的梁氏總裁共度甜蜜餘生。專門爲顧博雲的病情成立的醫療小組,成功的緩住了他的病情,手術希望很大。
至此,顧明珠終於把人生握在了她自己手裡。
秋天真美,落日遲遲。顧明珠沒有開車,拎著公文包沿著公司後面那條大道徒步下班回家。
風徐徐的吹,身邊不時有揹著大書包的小朋友經過,三兩成羣的走在放學路上,追逐打鬧,清脆的童聲散落一地。顧明珠的眼神柔和的像秋水一般。
“喂——你好,容易小朋友。”她忍不住掏出手機給大洋彼岸的兒子打電話。
小容易睡的正迷糊,接了電話委屈的抱怨她:“媽媽,你打擾到我休息了。”
“抱歉啊兒子,”顧明珠放慢腳步,聲音輕柔,“我好想你。容易,媽媽跟你商量過的,要接你回來生活。過兩天就讓海棠姨媽帶你回來,好不好?”
“哦YES!啊——你不來接我嗎媽媽?”小石頭高興的問。
“媽媽去機場接你,爸爸也來。”
小石頭聞言,幼稚的歡呼聲從手機裡傳來,顧明珠笑的眉眼彎彎。母子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顧明珠這邊天色漸漸晚下來了,她掛了電話,打的去了顧博雲住的療養院。
顧明珠到時,恰巧晚飯剛剛好。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顧博雲坐在一邊,神色憔悴。見女兒回來了,他勉強笑了笑,“洗手吃飯。”
顧明珠有點餓,坐下來捧起碗來盛了一碗湯,她邊喝邊對父親說:“爸,等顧煙的婚事定了,我想把小石頭接回來。”
顧博雲驚喜的點頭,“那好啊!”
往常每年顧明珠都以睿睿做幌子,把兒子接回來玩兩天,又遮遮掩掩的送出國去。要不是倔不過她,顧博雲早就翻臉把孩子堂堂正正接回來了。
顧明珠見他高興,語氣也緩和了一點:“爸爸,等我忙完了現在手頭的事情,大概到明年春天,我也要嫁人嘍。”
顧博雲聽了這話,更是從心底裡笑出來。
如果說對兩個女兒的疼愛程度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的話,那麼顧博雲更偏愛大女兒。情感這種事,其實和血緣的關係不大。明珠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愛她更甚於自己的生命。
“我會撐到看著你嫁人,一家團聚的。你放心。”顧博雲也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緩緩的說。
自從和容磊分手之後,明珠就像變了一個人。嬌蠻任性的長公主好像已經隨著阮無雙長埋地下,他的貼心小棉襖長成了獨當一面的女王。精明能幹、冷漠獨立。卻也再不像小時候那樣,有什麼話都告訴他。
父女二人一時無言,只聽碗筷輕微的碰撞聲在室內悉悉索索的響著。顧博雲忍著肝上一陣陣的劇疼,毫無滋味的慢慢咀嚼飯菜,臉上微微的笑著。顧明珠低著頭默默喝湯,忍了許久,說:“爸爸,關於顧煙的婚事,你不要再過問了行嗎?”
她話剛說出口馬上自己後悔了,因爲顧博雲臉上的神色瞬時變了。還沒等顧明珠再接上去解釋兩句,他就發火了,手裡的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滿臉怒容。
顧明珠見他這個樣子,站起來連連擺手:“打住!我今天很累了。我們找別的時間再吵架!”
顧博云爲病痛折磨著,人一天比一天蒼老,脾氣一天比一天古怪。爲了顧煙和樑飛凡的婚事,顧明珠近來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回。
自從顧博雲知道了當年明珠用顧煙和樑飛凡做交易,換回了他的自由之後,一直耿耿於懷。恰巧這次顧明珠的生意又牽涉到了梁氏,顧博雲深深憂慮,小女兒是否又被大女兒當做籌碼交換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