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省駐京辦，這幾年也算是和這些強力部門打交道比較多的駐京辦了。我和那幾個強力部門的頭頭腦腦們，也還算混得比較熟悉了。這方面的基礎我們打得還挺不錯的。”

“就是你們申建小組來京的前幾天，爲了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工作，我還親自到發改委和商務部裡去過幾趟，就借調人員到他們機關裡這件事兒和他們相關人員切磋過。那兩個部委的頭頭們也都鬆了口，初步同意可以考慮借調人員過去幫忙。“

“當時不是因爲你項廳長還沒到京嗎？也不知道你的意見如何，所以話我也沒有給他們兩家說得那麼死。若果你贊同這個方案的話，過兩天我們也弄他兩個人到發改委和商務部，先借調幫忙它三個月或者半年時間？這對於我們這次跑自貿區的審批時肯定會有很大的幫助的。”

項莊一聽李主任嘴巴里蹦出“借調”、“打入內部”這些詞兒，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這一招，近幾年地市、縣一級到省裡跑項目的人也學會了。項莊以前在省府辦公廳工作期間，幾個強力部門，每年都會有一些陌生面孔“借調”到處裡來，名義上是“幫忙”，實際上乾的卻是跑項目的勾當。

於是，項莊馬上說到：“老李。我同意你這個建議，我們倆兒馬上就把人選定了，乾脆明天就讓他們‘打入敵人內部’去，你看咋樣？”

李主任原本還擔心項莊不會認可，他的這個“打入敵人內部”的“曲線救國”點子，甚至還會一口否定了他的這個建議呢!誰知道他一說出來，項莊即刻就馬上同意了他的這個建議。

因此，當他聽到項莊說他們馬上就把“打入敵人內部”的“臥底”名單定下來，過兩天就可以具體實施了時，李主任的心裡面還是蠻高興的。

這人一興奮話就多了起來，李主任又對項莊說道：“老項，你可不要小看了這個’臥底‘呀！用的好的話，他會給我們節省很多時間和其他成本的。因此，咱們在考慮這個具體人選是還是慎重考量，綜合方方面面的因素，選一個各方面都比較出類拔萃的人選出來。”

”你比如說，這個人選的年紀不要太大了，年紀太大了借調過去人家也不好使喚咱呀！但也不能太年輕，太年輕了又怕他歷練太少，看不懂人家的眼色、不會來事兒。具體說來，最起碼要能夠做到’三勤‘——嘴巴要勤問，腿腳要勤快，腦子要勤想。“

項莊笑著對李主任說：”老李，你真不愧資深駐京辦主任呀！佩服，佩服，你這一張口就把這個人選的基本組織和條件歸納得清清楚楚。聽你這麼一說，我申建工作小組這裡倒是有一個比較合乎你所說要求的人選。“

李主任連忙問項莊：”你說的是哪一個？“

項莊說：”就是那個叫崔鵬的年輕小夥子。他也是咱們辦公廳的幹部，這次來京辦理自貿區申建，我專門把他從辦公廳給要過來的。這個小夥子人長得像個醒目仔，辦事兒又沉著老練。還有一個最大的優勢，就是他比較熟悉機關的辦事兒程序，還會揣摩領導的工作意圖，是個可造之才。“

李主任一聽項莊推薦的崔鵬是從辦公廳要來的年輕小夥子，他馬上點頭同意：”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崔鵬是個不錯的人選，最起碼他在咱們辦公廳做過，對大機關的運作程序和人際關係門清呀！那咱們就說定了，他是其中一個人選。乾脆就排他去商務部得了。”

項莊說：“好啊！就這麼定了。那另外一個人選就從你駐京辦裡挑選吧？”

李主任胸有成竹地對項莊說道：“我這裡有一個現成的人選。”

項莊問：“具體是那個？”

李主任說：“就是我的辦公室主任，叫陳欣。這項工作對她來說是老本行了。你們可能還沒見上面呢？她現在還在財政部那邊當咱們的’臥底‘呢！如果咱們這邊定了讓她去國家發改委，我一會兒就讓人通知她，讓她馬上回駐京辦來，給她具體說這件事兒。”

項莊說：“這樣做好不好，你還安排有任務給人家呢，這說讓人家回來就回來了？”

李主任說：“不礙事，一切都要以粵港澳自貿區申建工作爲重，這是省裡大領導給我們的指示。再說了，她那邊的工作也進行得差不多了，她負責跟蹤的那個要錢的項目批文就這兩天就下來了，可以撤人了。”

聽到李主任這麼爽快，項莊也深受感動，他雙手一抱，對李主任打了個恭：“謝謝老李你的鼎力支持！咱們兄弟倆兒我就不多說客氣話了！”

凡是到北京跑項目審批的人，都知道項目審批這場攻堅戰之慘烈。

還有些跑項目審批的人，常常調侃稱自己是“銅頭、鐵嘴、飛毛腿”。

項莊抵京的第三天，就親身經歷了“銅頭、鐵嘴、飛毛腿”的過程。

他和李主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去拜訪了與粵港澳自貿區申建工作相關的方方面面。

這還是李主任在他們申建小組來京之前，都已經做了相當多的鋪墊。

你要拜見這些強力部門的頭頭們，可並非意見尋常小事。你得提前若干個星期去預約，然後就是耐心的等待。看看人家大領導們啥時候有空了，你才能見縫插針於他無休止的開會、下地方調研的間歇裡，趁機去彙報幾句。

項莊拜見國家發改委宏觀規劃司的那位張司長，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的。

由於李主任提前幾個星期都去過一趟發改委宏觀規劃司，早已預約好了拜見司長大人的時間。

說的好好的是星期一上午10點半見面，但項莊和李主任急匆匆地趕過去，卻又撲了個空。

約的時間、地點都沒錯。那個時間點兒上，那位宏觀規劃司的張司長確實在辦公室裡靜候他們二位。

但就在他們快要感到張司長辦公室的時候，國務院辦公廳一個電話說，某某大領導有事兒要緊急召見這位張司長。

因此，風塵僕僕趕到發改委辦公大樓裡的項莊和李主任還是撲了個空。

那不行就接著預約唄！

這次說好的時間是三天之後的下午3點正。

項莊和李主任又準是趕到張司長辦公室，可屁股還沒有坐穩，張司長桌面上那臺紅色座機電話就響了起來。

這次打來電話的是他們委裡的一位副主任。這位副主任通知張司長馬上準備一下，5點鐘之前趕到首都機場，和他一道陪同國務院的一位副總理到外地視察工作。

張司長早已是司空見慣，他一邊打開辦公室裡的衣帽櫃取出早就預備停當的行李箱，一邊無可奈何地對項莊和李主任說：“我不是故意裝作日理萬機的樣子不見你們，這就是我的工作常態，沒辦法，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一週之後，項莊和李主任終於和張司長會上了面。

看著張司長辦公室外面排著的長長的隊伍，項莊和李主任一進張司長的辦公室，簡單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來不及多寒暄幾句，項莊就趕緊從公文包裡拿出事先早已準備好的材料遞給張司長。

張司長一目十行地看了大概有三五分鐘的樣子，啪的一聲，把那份兒沉甸甸的粵港澳自貿區的申建材料甩到辦公檯上，然後說道：“你們省申建自貿區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而且國務院領導也專門找我講過這件事兒。這個項目是國家層面的宏觀大項目，我們發改委肯定會全力支持你們申建。”

項莊和李主任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喜笑顏開，但緊接著張司長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迎面向他倆兒澆來。

張司長說：“但我們手裡面壓的項目實在是太多了，你們也得排隊等候，不能說你們的項目是國家重點支持的項目就該加塞兒、插隊是不是？”

項莊對這句話的理解程度遠沒有李主任清楚。

出了發改委的辦公大樓，李主任愁眉苦臉地對項莊說道：“我們這次又要花大價錢買路條了！”

項莊不解地反問道：“買路條？什麼路條還用得著花的價錢來買？”

項莊這一問就問到了李主任的傷心處，在後駐京辦的路上，李主任花了好長的時間，來給項莊解釋這個買路條的事情。

李主任對項莊說到：“象申建粵港澳自貿區這類大型項目的額審批，就像是一場大戰役。漫長的審批週期、複雜的程序、焦灼的等待、絞盡腦汁的公關等等，組成了一個項目審批的持久戰。”

“大家都說審批難難於上青天。那它到底難在什麼地方呢？我告訴你，老項，在這個方面我肯定是最有發言權的。我在駐京辦這麼多年跑審批得出的經驗是,一句話，審批之難在於流程不公開、不透明、週期長。”

李主任嘆了一口氣，然後對項莊說道：“這一方面，項目是否獲批沒有量化標準，跑項目審批的地方各級政府不可控。而另一方面，在審批過程中，你一個項目又要面對多個部委管理部門。你是不知道，那些強力部門之間的協調有多難呀!他們爲了各自的部門利益，爲了一個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兒，會各不相讓，折騰得你是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