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忙忙碌碌,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晚上。這七夕晚宴是在‘司樂坊’舉行的,趁著開放的牡丹花,倒也有些美不勝收之感。
大臣們全都早早到了場地,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嘮嘮家常。我跟在擺放果盤的小丫頭身後,無聊的想要打哈欠。
最上面的便是小皇帝楚遇的位置,他的右下方是太后娘娘的位置,左下方便是皇后娘娘青蕪的位置。想到一會青蕪還要上去獻個小曲什麼的,我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我再次摸了摸袖袋裡的那枚‘記憶珠’,嘴角咧開了一個稍顯猥瑣的笑。
這麼些年過去了,可算讓我逮到了一個青蕪出糗的機會了。等到回到了神界天宮,若青蕪還敢對我下狠手的話,我便拿出這‘記憶珠’,讓青蕪好好看看她在塵世間是多麼的賢惠乖巧。
我仔細琢磨著應該將這‘記憶珠’放在哪兒才能拍出最佳角度,眼珠子在四周轉悠。
水巖一身嶄新的官服,正坐在百官的首列,臉上還是那副一絲不茍的嚴肅臉色。他的對面,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官服男子,仔細看了看那官服,我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估摸著便就是那當朝太后的哥哥、阮貴妃的爹,阮祥忠了吧。
兩人身邊皆是聚集了不少的官員,全都拱手行禮。現如今的朝堂之上,都是唯這兩位馬首是瞻的。先不說這兩位爲朝廷做的貢獻,便是單單隻看這兩位家的姑娘,一個是大楚皇后。另一個是大楚貴妃,便知這兩人是惹不起的。
“我現在到有些同情楚遇了,這麼看起來,楚遇他就是在用身體在穩定這朝堂和睦啊。可敬、可敬啊。”
正在我出神的時候,青蕪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嚇得我幾乎將手裡的珠子給扔了出去。這青蕪怎地無聲無息的就走到了我身後,皇后出場一向不是排場都很大的麼?許是看見了我驚恐的眼神,青蕪好心的出口給了我解釋。
“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就走出了‘梧洗宮’,便知你又是在打什麼壞主意,這纔跟上來看看的。”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掃視著我,我脊背一陣泛涼。她的目光在我全身走了一遍,放在了我的手上。“手裡拿的是什麼,給我看看。”
我整個身體一緊,下意識的將手遊往後送了一些。青蕪眼睛一瞇,也不跟我廢話,就撩開了手直直來我手裡掏東西。她的動作有些大,臉上塗的那層粉貌似又往下掉了一些。
“小姐。”
“什麼事?”
“你的粉掉在我臉上了。”
青蕪的呼吸一窒,隨即更加粗暴的捏著我的手掏出了那顆珠子。她將珠子舉起,就著燈光看了一眼,隨即就是一個鄙夷的眼神,一把將珠子扔給了我。
“街上幾文錢一個的劣質珍珠,值得你這麼護得緊巴巴的麼,我還能搶你的不成。”
我莫名的覺得這個情景有些眼熟,仔細一思考,便想到了是在什麼時候見過這個情景了。當初我將定風珠送給小包子的時候,那小子不也就是這麼一副嫌棄的模樣的麼。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個他給我的珠子終於也落到了同樣的下場,都是不識貨惹的事。
“今晚你就跟在我身邊,別亂跑知道麼?”
青蕪嚴肅了臉色,正經的警告了我。我早就知道他們今天是要鬧出點事來的,是以也不是多吃驚。便十分聽話的點了點頭,青蕪頗爲懷疑的看了看我,我滿頭黑線,難道說我的信譽真的就這麼值得懷疑麼。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一聲高過一聲的傳呼喊來,那一身黑衣的小皇帝慢慢走近。羣臣皆惶恐的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前面緩緩跪下。
“吾皇萬福——”
好幾十號老當益壯的官場老油條的齊聲呼喊還是很有震懾力的,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響。
“衆愛卿平身。”
楚遇坐上了那最高位,揮了揮手,臉色和善的開了口。
“謝陛下。”
百官剛剛站起,都在緩緩的往桌子後面走去,準備就坐。豈料,屁股還沒挨著椅子,那聲傳呼又響起。
“太后駕到——”
“阮貴妃到——”
“甚笏貴妃到——”
於是,那些大臣們接二連三的又慌忙起身,站到桌子前面跪拜,一副兵荒馬亂的情景。我和青蕪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黑線。
等到塵埃落定,衆人的視線突然都詭異的落到了青蕪這邊來,場面一時有些寂靜。
“朕竟不知,皇后早就來了?”
青蕪聽到楚遇不陰不陽的話,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下,隨即向前兩步,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衆位大臣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又是一番呼天搶地的跪拜。
“皇后娘娘金安——”
“衆卿家無需多禮,都起了罷。”
青蕪笑瞇瞇的頂著那副二十八歲的妝容,淡定的說完這一番話,十分優雅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定。兩道視線傳了過來,都是不怎麼善意的。一道屬於楚遇,另一道不用說,當然屬於不滿的阮貴妃了。
青蕪坐定,身後的小婢立馬上前一步給她倒了杯酒,她端起,忽略掉那些視線,不受影響的抿了口酒。我聞到了那股子酒味,不著痕跡的往後面退了一步。這勞什子東西,我實在是不喜的了。
“姑姑,我查到了。”
身後,一隻小手輕輕拽了我的衣角,小包子的聲音傳出。我望了一眼前面,悄悄地將身子隱入了陰影之中,見沒人看著自己,這才攜了小包子的手往後走去。
“怎麼說?”
“這幾乎是很好查的,後宮之中,誰不知道阮婉婉最是愛貓。你說的那隻雪白的貓,一定是她養的了。”
我愣了一下,這人的嫁禍也太明顯了罷,就算阮婉婉真的是十分的沒腦子,也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果然我猜的不錯,甚笏這小丫頭的心思用的可真是不咋地,一看就知道妖界的話本子一定是太少了點。
“真是沒什麼意思,得了,我們去看錶演罷。”
我牽了小包子的手,想要將他帶回場內,他卻是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怎麼了?”
“我去查貓的時候,看見了景墨爺爺,他……”
聽小包子一開口,我這纔想起了景墨上神看我那涼颼颼的小眼神,頓時有些大自在。
“他怎地了?”
“他一個人坐在屋頂,腳邊還擺著幾個酒罈子,臉色黑得嚇人。姑姑,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咬了咬脣,有些猶豫。這種狀況看起來,明顯就是那老妖怪生氣了嘛,這種時候我湊上去不是白白要捱揍的麼。
“還是不了吧,他可能是起了心思想要飲酒看星星罷,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攪他的雅興了。”
小包子聽了我的話,深以爲有理,小聲嘀咕。
“姑姑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回來的時候倒是看見了景墨爺爺坐在屋頂上擦劍,看那架勢,似乎是有舞劍的心思……”
我已經轉向‘司樂坊’的腳被我生生扭轉了回來,深吸一口氣,我抓起小包子的領口就往後跑。這老妖怪把軒轅都請出來了,只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是他氣得不輕,估計在爆發的邊緣。二是他醉得不輕,絕對已經到達了神智消失的邊緣。我若是還不去看看,他這劍一舞起來,別說那個可憐的屋頂了,就是‘司樂坊’這兒這些正在紙醉金迷的凡夫俗子門,估計都要直接去幽寒冥府報道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也不用擔心青蕪的情劫是要怎麼歷了。
“水焅,趕緊帶我去叔父那裡。”
水焅被我搞的暈頭轉向,但大抵也能感覺到情勢危急,便就沒說廢話直接伸手掐了訣,一朵祥雲出現在我們眼前。我一把踩了上去,順手將水焅也給帶了上來,祥雲帶著我們往遠處飛去。‘司樂坊’很快被拋在身後,我卻隱隱地聽見了那清幽的琴聲緩緩流瀉而出,還是多年前的韻律。我的手一抖,差點抓不住小包子,反應過來卻又催促了幾聲。這次,終究是我先轉身離去了。
真的是許久沒踩過雲了,雖然僅僅是十丈的高度,我卻隱隱有些頭暈。小包子見我臉色蒼白,也不敢將雲驅使的快點,是以我們只是慢悠悠的飄向了景墨上神所在之處。
漸漸接近了那處屋頂,遠遠地便能看見底下有一個紫色的身影坐在那裡,他一隻腿蜷著,另一隻腿拖拉在一邊,正仰頭將一罈子酒灌進嘴裡,模樣有些頹廢。
“水焅,放我下去。”
聽到我的命令,小包子將雲層降低了些,我小心地從雲上走下去,在傾斜的屋頂上走的有些艱難,姿勢想必很不好看。
近了看來,我便知道我預料的不錯,這老妖怪只怕是已經喝醉了。長長的青絲散落在肩頭,平時用來束髮的紫金冠早就不知道被丟到了哪裡。他飲盡一口酒,將酒罈子放在懷中,也不在乎灑出的酒弄溼了衣襟,伸手拿起了放在身旁的軒轅。手腕一抖,軒轅發出一聲輕鳴,整個劍身金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