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這裡是一處廢棄的宮殿,幾乎沒有人來往,不然就光這老妖怪扔下去的酒罈子也能砸死不少人了。
我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接近他,一隻手在身後向小包子擺了擺,示意他先離開。小包子卻有些不放心,擔憂的望著我,我聽到身後沒有動靜,疑惑的回了頭。
“你到青蕪那裡去,以防她那邊有什麼變故。我這邊不礙事的,放心吧。”
“那好吧,姑姑你要踩穩些,千萬別從屋頂上跌下去了。”
我回過頭,看著小包子雖然頂著一張擔憂無比的臉,卻滿眼嘲笑,便知自己被這小兔崽子耍了。我站直了身子,緩緩從自己左腳上將那隻繡花鞋脫了下來。再穩穩的站好,然後,直接將那隻繡花鞋扔向了小包子還正得意的臉。小包子一個閃身躲過,一溜煙駕雲跑了個沒影。
許是我這邊動靜大了些,景墨上神轉過了頭,一雙眸子水水潤潤,閃著不知名的光。我有些看呆了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口水。他見我這樣子,裂開嘴笑了一下,整個眼睛已經沒了焦距,臉色緋紅,顯然喝的已經沒了意識。
我大了膽子,由於剛剛將一隻鞋扔了出去,現如今只能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前走,不大會便到了他的身邊。我捂著鼻子,坐的離他遠了一些,這一身酒味可真難聞。
“喂,你是想要把自己喝死麼?”
我素來是知道這老妖怪的酒量不是多好,只是他在神界天宮的時候並不會貪杯,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喝醉了是什麼德性,倒也不敢招惹他。
“你,長得有些像她……”
我一聽這話,便有些好奇,八卦兮兮的湊了上去。
“像她,誰啊?”
他看了我一眼,抿脣羞澀的笑了一下,那眼神迷離的勾人。他伸出好看的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輕輕搖了搖頭,滿臉懷念。
“小丫頭,我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她這個模樣了。第一眼見她,我就在想,這般貪吃的丫頭,長大了會不會成爲一個小胖妞啊。”
僅僅一句話,我便知他是在說誰,摸了摸鼻子,我有些臉紅。這都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怎地他還記得這麼清?
“她那時才三萬歲,因爲先天受創,神智未開。自從她出生以來,哥哥姐姐們爲她費了不知道多少的心,四海八荒幾乎都跑遍了。連我也都已經好幾萬年沒見過他們了,聽說他們回了‘天卿宮’,我便踩了雲去看望他們。”
我聽到這裡,倒有了些興致,這段歷史,我父君母君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們都是一句話概括,說我是得了機遇,才幻化出神智來的。但我一問是什麼機遇,他們從來不告訴我。我倒不知,原來這事竟然還和他有關係。於是我微微收斂了興奮的語氣,壓著聲音循循善誘。
“然後呢?”
“然後?”他像是在仔細思考一樣,卻笑得歡快。“我是在‘天卿宮’門口遇見她的,她睡在去‘天卿宮’的唯一一座橋上,擋住了那條路。四隻小爪子肉乎乎的,許是感到了有人接近,她睜開了眼睛。”
我捂著臉,幾乎能想到自己當時是什麼德性,本神君本體的模樣,實在有些不忍直視。是以自從我能化出人形開始,便就再也不以本體示人了。但鑑於此地無其他人,本神君臉紅了一會兒之後,便就拿開了手,繼續厚著臉皮湊過去聽下文。
“她看見了我,眼裡冒著綠油油的光,伸出小爪子摸了摸肚子。我當時也有些呆愣了,早就聽說她的本體既不像卿辰哥哥,也不像暮蓁姐姐。卻不想竟然親眼看見了那傳說中的神獸,她的本體,乃是一隻饕餮,貪吃的饕餮。”
我咬著小手絹,就知道他會暴露我的本體,奈何這些事情我實在好奇,便就忍著一陣陣的羞愧繼續聽了下去。雖說所有人都說本神君這本體實在是極接近父神的,可這個本體實在有些上不了檯面,本神君一直是羞於提起的。
你看看,瀾燁、青蕪是一隻五彩斑斕的鳳凰,多高貴啊。東澤、小包子乃是青龍,多神聖啊。就連晏息那小子的本體,好歹也是一隻玄武神龜,都是鎮得住場子的存在啊。奈何到了本神君這裡,就成了一隻以貪吃著名的饕餮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奔了過來,一口將我的神智吞吃下肚。我最後看見的便是她那滿足的表情,甚至還伸出爪子抹了抹嘴。”
我的嘴巴一下子變成了一枚鳳凰蛋模樣,這真相有些太驚人了吧。沒想到本神君小的時候倒比現在有膽量的多了,還做出了這等膽大包天的事。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順手合上了自己張大了的嘴巴,驚恐之餘,本神君竟還有些自豪。
“她只有三萬年仙齡,縱使再得到天地的厚愛,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只是怔了一下,便就想出瞭解決的辦法。”景墨上神又是戲謔的一笑,勾魂攝魄。“她那般貪吃,竟連我的神智也敢嘗試著吞入腹內,若不開神智,這四海八荒,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吃的。是以我用了一些手段,幫她開了神智。轉眼想想,這也已經是十幾萬年前的事了呢,我還以爲,她還是那個小小的肉團,殊不知,早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她就已經長大了。”
我正聽得起勁,卻聽到了這類似話本子最後一頁的說辭,立馬有了不祥的預感。這就算說完了?你還沒說用了什麼方法幫我開了神智呢好吧。我攏了攏頭髮,斟酌著用詞。
“開神智不是容易的事情吧,想必你也是費了不少的氣力的呢。”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有此一問,有些驚詫的轉過頭看了看我。我面色商無甚波瀾,也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他的眼睛在我臉上掃視了一遍,突然皺了眉,喃喃自語。
“這個模樣不是她,不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嫌棄了,就看見景墨上神擡起了手,掐了一個決,一道光直直奔著我的腦門兒來。我大驚之下,立馬後退,卻忘了這是在傾斜的屋頂之上,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下滾去。
沒等我尖叫出聲,一隻堅實的臂膀攬過我的腰,將我帶了回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已經窩在了一個充滿酒味的懷抱裡了。
我被那酒味薰得頭暈,立馬就想爬起來往邊下去點,卻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景墨上神擡眼,就看見了我的臉,邪魅的一笑。
“果然還是這張臉還是更好一些。”
他一隻手撫著我的後腦勺,將我的腦袋禁錮住,與我額頭緊緊相貼。另一隻手卻還是在我的腰間,將我的身子抱在懷裡,防止我再次掉下去。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那帶著濃濃的酒味鑽進我的鼻腔。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發出一聲輕嘆。我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話本子裡經常用的四個字,耳鬢廝磨。
“小卿泠,我後悔了。你說那時候,我怎麼就沒答應你呢?若是那時候我答應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遇見沈晉,愛上他了呢?”
聽他提起往事,我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抿了抿脣。臉色就有些沉了下來。掙扎了一下,我將自己與他分開了來。
“叔父,都過去了,那時候卿泠年齡小,不懂事纔會對您說出那些話。現在想想,真的是太不恭敬了些。事情已經過去十四萬年了,您就當是看了一個鬧劇,忘了吧。”
聽到我的話,他的眉突然皺起,整張臉上閃過一絲戾氣。
“鬧劇?那怎麼會是鬧劇!你可知有多少次,我都會想起那天,你站在葡萄藤下紅了臉,仰起頭跟我說喜歡我。每當這時,我都會不自覺笑出聲來。忘了,怎麼可能?”
他看著我的臉,眼光逐漸炙熱。“還好,還好我還有機會。”
一句話畢,他不顧我的掙扎,翻過身將我壓在了身下,臉逐漸向我靠近。那好看的脣貼上我的,一陣陣的酒香從他嘴裡傳了過來,我的腦袋頓時有些昏沉,倒是像喝醉了酒一般。他的舌頭伸了進來,肆意的在我口中強取豪奪,不給我一絲退縮的機會。
我的意識漸漸遠去,手不受控制的攀上了他的脖頸,整個人像是溺水一般,只有緊緊地攀著他才能得到救贖。我彷彿看見了那天的葡萄藤,我滿眼傾慕,壓抑著狂跳的心。
“小卿泠,我不會放手的。”
聽到他在我的耳邊輕輕說話,壓抑著粗重的喘息,我的意識一下子恢復了過來,這纔想起剛剛發生了什麼。我一把將他推離我的身邊,掐了個訣就扔向他,口中念著那許久沒念過的咒語。
他許是沒反應過來,竟然順著屋頂一溜兒的向下面滾落。在我的印象裡,咒語神法方面,我在他身上是從來佔不了一絲便宜的。是以扔決出去的時候,就沒抱著能傷到他的準備,只不過想將他趕離我的身邊。看著他咕嚕嚕的滾了下去,我也傻在了當場。
片刻,底下傳來了好大一聲撲通聲,還夾雜著景墨的悶哼。我有些不忍心,擡起了手想下去看看,卻感覺脣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又想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我一狠心,狠狠罵了句‘活該!’,便招了朵雲毫不留念向遠處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