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 額角突突的直跳,宿醉醒來,心下一片翻騰。太陽穴處, 好像被人砸了一拳一樣, 我忍下那股子不痛快, 翻身下牀。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梳妤端著醒酒茶走了過來。望著我難受的皺著眉, 梳妤輕輕嘆了口氣,不住的嘮叨。
“明明知道喝多了會難受,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神君你就折騰自己吧, 我看誰會心疼……來,將醒酒茶先喝了吧。”
我端過醒酒茶, 漫不經心的喝著, 心裡什麼都不想想, 醉酒後的事情我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但依稀記得是沈晉將我送回來的。我嘆了一口氣, 低下眼,小口小口的將醒酒茶送進嘴裡。
梳妤瞥了我一眼,有些猶豫。
“太子殿下來了,神君是否見上一見?”
我閉了閉眼,緩緩將茶碗放下, 這才擡眼, 望著梳妤。
“不見……從今天起, 我天卿宮閉門謝客, 誰也不見。”
“誰也不見, 那沈晉,沈公子也不見了麼?”
我的手一抖, 隱隱約約記起了昨個沈晉說的那些話,我的心裡有些無奈,但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
“不見,誰也不見。”
梳妤躊躇了半響,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應了聲是。她的眉緊緊皺著,我知曉她是在煩悶什麼,也知曉她是爲我好,但現如今,我卻是一點心情也無。我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都不想管。
“梳妤,去給我搬些酒來。”
梳妤聽到我的話,一下子擡頭,眼睛裡劃過不贊同。
“神君……”
“怎地了?地窖還能沒酒了麼,那就去瀾燁那,給我要上幾壇來。”
“神君前些天才嘔過血,昨個又喝個透醉,這才一大早上,神君便不吃不喝,開口就討酒喝。神君……神君怎地可以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梳妤開始說話時還有些憤怒,說著說著,便軟了語氣,漸漸哽咽起來。
我嘆了口氣,擡眼看梳妤,扯出一個笑來。
“梳妤,你跟了我這麼些年,也知我是什麼性格……這一次,我真是難受得緊,這兒,這兒就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塊一樣。……我真的想一醉了事,再不問其他。”
我撫著胸口,終究忍不住,對著梳妤說出了這些天的憋悶。梳妤望著我,深深嘆了口氣,她緊咬著脣,面色上一片憤恨。
“天景宮那位果真是欺人太甚,神君你受苦了……罷了……”
梳妤走出門去,半響,命人給我搬了幾壇酒水來,她卻是沒再出現,想來應當是出去給瀾聿回話去了。我也不再想其它,拍開酒罈上的封泥,徑直的往嘴裡灌起酒來。
這酒雖好,卻是比不上昨個喝的那三壇,我也不甚在意,就那樣湊合著喝起來。反正都是個最,也就不論喝的是什麼酒了。
……………………
這天,我還在睡夢中,便聽見門被大力的推開,有誰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我睜開眼睛,不知現如今是什麼時候了。
一個人一把將我從牀上拉起,我反應不及,差點摔到地上,定睛一看,不是旁人,卻是東海的水柔嫂嫂。若是別人對我下這樣的手,我可能還會有些憤怒,但一看見是她,我便忍下了怒氣。
水柔嫂嫂,比我前些天見面的時候清瘦了許多,精神也不是很好,她直勾勾的望著我,滿面焦急。
“小卿泠,那天,你是不是聽見了一聲龍嘯?”
我半天沒摸著頭腦,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了那天去北海的事。我皺起了眉,半響,終究點了點頭。若非那聲龍嘯,我現今估計已經在塵落叔父那兒喝了不久的茶了。
她的雙眼一下子有了光彩,竟然喜極而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能找到水心的……卿泠,帶我去好不好?”
我這纔想起來,小水心已經失蹤了不短的日子,奈何最近事情實在太多,我竟然忘記了這茬,實在是太不應該。但是僅憑一聲不知所謂的龍嘯,又怎能判定那便是小水心?
“嫂嫂,你莫太過傷心,小水心失蹤了,我們都很傷心,但是也並非隨意一聲龍嘯,你便以爲那就是小水心吶……”
“不、我知道,那定是水心。母子連心,小卿泠,你帶我去,你帶我去那兒好不好,我想她,她還那麼小……嗚嗚嗚嗚……前一刻,她還在我的懷裡,對著我笑,下一秒,我卻在也找不著她了……嗚嗚嗚……小卿泠,我真的很想她……”
嫂嫂的情緒一下子失控,她拉著我的手,失聲痛哭。我的心一下子酸澀不已,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君葑哥哥從門口奔了進來,看見這種情況,立馬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擡眼望我,眼神裡帶著祈求。
“小卿泠,你便是帶柔兒走一遭吧,不然她是不會安心的……這些日子,柔兒他……”
說著說著,君葑哥哥竟然紅了眼眶,那般五大三粗的硬漢,我從未見他想什麼服過軟,卻在水心這件事上,那般無助。
“相公,我想水心,我想她……我做夢都會夢見她……”
水柔嫂嫂撲到君葑哥哥懷裡,泣不成聲。梳妤站在門口,悄悄紅了眼眶。我嘆了一口氣,壓下眼中的淚意。
“好,我帶你們去,但你們要做好準備,可能並不能找到小水心……”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不然我會瘋的!”
水柔嫂嫂咬著脣瓣,眼眶通紅的出了聲。我壓下了那股子宿醉的痛苦,揮了揮手,帶著她們出了天卿宮。
強烈的光線照在了我的臉上,我有些恍惚,我已經多久沒見過日光了?
“神君,是否要梳洗一下,你……”
我望了望自己,再看了眼急切的嫂嫂兩人,還是揮了揮手。
“嫂嫂的事要緊,我沒事的。梳妤,幫我照看天卿宮,我去去便來。”
我們一行三人駕了雲,緩緩出了南天門,向著北海緩緩飛去。我扶著頭,昨個也喝了不少,在牀上翻來覆去直到三更纔算是睡著了覺,腦子有些暈乎乎的,還不甚清醒。
水柔嫂嫂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從君葑哥哥懷裡露出一張臉來,擔憂的望著我。
“小卿泠,前些天我聽說,景墨叔父要成婚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你們中間出了什麼誤會?”
我心下一跳,踩雲的速度都滿了三分。閉了閉眼睛,我恢復了原本的神情,不露一絲慌亂。
“以叔父年歲,是該成婚了,思蓮上仙我也知道,樣貌身份也足以與叔父相配,挺好。”
“什麼就挺好,傻子也能看得出景墨叔父喜歡的是誰,才幾天不見,事情怎地就變成了這樣?小卿泠,別鬧脾氣,若是有什麼誤會一定要說清,千萬別給自己留遺憾。”
“沒有誤會。”我冷了表情,盯著水柔嫂嫂勉強扯出一個笑。“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嫂嫂,不必再說了,我已經去問清楚了。”
水柔嫂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見我的表情,臉上劃過一絲心疼,嘆了一口氣,她沒再說話。君葑哥哥卻是皺了下眉,開了口。
“說到這思蓮上仙,前些天倒是做了件大事。”君葑哥哥望了眼我的臉色,見我沒有什麼異樣,這才說了下去。“前些日子,思蓮上仙自願去向天帝請命,將自個的司水上仙的名號還給了沈晉。”
這件事我倒沒聽說,但也不見有什麼大的興趣,我抿了抿脣,道。
“許是快要嫁給叔父了,不需要繼續當這個司水上仙了罷……話說回來,這司水上仙之位,沈晉倒也名符其實。”
君葑哥哥見我真的沒什麼反應,這才放下心來,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髮。
“你能放下那件事,也未嘗不是好事。”
水柔嫂嫂望了眼我,眼中盛滿了心疼。許是想到了小水心,她的眼框又紅了起來,別過了頭去。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我皺著眉頭,再次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才鬆了口氣,聲音肯定。“是這兒了,那天我便是在這兒,遇見那自稱是勿暝神者的少年。”
君葑哥哥皺了皺眉頭,將水柔嫂嫂推到了身後,這才四周打量起來。他閉上眼睛,一條雄偉的青龍虛影從他的身上一躍而出,發出一聲怒吼,猛地向下躍進了海里。
水柔嫂嫂站在他的身後,滿面焦急。我微微提高了聲音,對著雲彩下喊道。“君葑哥哥小心,那人靈力奇異,且有盤古斧在手,不是好對付的。”
也不知君葑哥哥有沒有聽清,我有些擔憂,掐了決抿緊脣防備著。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條青龍虛影一下子躍出海面,進入了君葑哥哥身體裡,君葑哥哥緩緩睜開了眼睛。
“怎樣,有水心的氣息沒?”
君葑哥哥望著滿臉希翼的水柔嫂嫂,搖了搖頭。
“大哥搜索了那麼些天都沒有結果,我本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料想他應該是轉移了地方。只是不知,若是那聲龍嘯真是水心,那人倒是爲何要將水心劫走?”
君葑哥哥皺著眉頭,滿面憔悴。我抿了抿脣,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好保持沉默。半響,水柔嫂嫂勉強扯出一個笑來,望著我道。
“謝謝你了小卿泠,辛苦你跑這麼一遭了。”
我搖搖頭,“沒事,只是可惜沒有找到小水心……”
幾人都不再說話,水柔嫂嫂盯著平靜的海面,嘆了口氣。
“回去吧,看來真的是我和小水心無緣吧……”
“怎地,來了之後也不打個招呼便就想走麼?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呢。”
就在我們轉身之際,一把狂妄的聲音響起。我一驚,猛地回頭,果不其然,身後正是一臉倨傲、手執盤古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