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剛亮,我就被青蕪一把拍醒,睡眼朦朧的任阿黛給我梳洗。青蕪坐在一邊,頗有日月合虛未來女帝的霸氣。果然,山大王就是山大王,一身匪氣怎麼也掩蓋不了。
“青蕪,咱們起這麼早是作甚啊,我們今天沒有什麼是安排好了的吧?!?
青蕪端了盤葡萄坐在椅子上,拿她那塗得血紅的兩隻爪子捏著送進口中,片刻,便吐出一地的葡萄皮。我看的口水氾濫,便也就不自覺的伸著手去拿那水靈靈的葡萄。手剛伸到盤子上面,就被青蕪一把打落,紅紅的一個大手印,觸目驚心。
“吃什麼吃,你老老實實坐好讓阿黛儘快給你捯飭的能出去見人,不然一會咱們就趕不到神界天宮了?!?
我本來還有些哀怨青蕪打我手這件事,聽到她的這句話立馬一股子危機感襲來,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去神界天宮幹嗎?我纔剛來你這日月合虛幾天啊你就不待見我了,這就想著法子要趕我走麼?”
青蕪瞥了一眼完全清醒了的我,冷冷一笑。
“你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昨個那張請柬你又不是沒看見,明天我們是要去‘天景宮’赴宴的?!?
我一聽這話,真是什麼睡意都沒了,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竄起。沒留神我那一大把頭髮還握在阿黛手裡,頓時疼得我淚花都出來了。
青蕪一見我這反應,完全沒有意外之感,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威脅。“我勸你還是給我省省力氣罷,今個這‘天景宮’之宴,我就是綁,也會將你綁到‘天景宮’去的?!?
我眼含熱淚,將頭髮從阿黛手裡拿出來,眼神就沒停過轉動。青蕪既然已經這樣說,就說明她是下了決心的了,我說什麼也沒用了。
好,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我假裝梳理著頭髮,眼睛卻是直直飄向窗外的。
幾乎就是一瞬間,我將手中梳子用力地扔了出去,梳子上灌輸了仙氣,還在空中就分解成了一根根的木刺,全都奔著青蕪的面門而去。
阿黛一聲驚呼,“神君……”
我不管不顧,完全拒絕想象若是以後被這女人逮回來她會怎麼對待我,捏了個訣就縱身一躍,衝破窗戶往下衝去。
一落地,氣都沒喘一口就趕緊招手喚了一朵祥雲,準備往山下飄去。祥雲還沒來到身邊,身後五彩錦緞已經緊追而來,帶著凌厲的寒氣直直攻向我的後腦勺。
我狼狽的躲過,不得不跟它纏鬥起來,這女人也真是忒狠了些,一上來就下狠手啊。三招剛過,從窗口又飄出數十根五彩錦緞,團團將我包裹起來,天上地下,沒有一個地方能逃得出去。
等到青蕪慢騰騰的優雅走下來的時候,我已經被包成糉子在地上挺屍一刻多鐘了,只露出一顆腦袋來。青蕪看了我一眼,麪皮上三分是笑、七分是諷的露出了一個輕蔑的表情。
“十八萬年來,你就沒能從我手上逃脫過。這才幾千年不見,你就沒了這方面的記性,還敢跟我動手了是吧?”
我見硬的是不成的了,便立馬放柔了表情,恨不得在臉上笑出一朵花來。
“青蕪姐姐,咱們有話好商量,犯不著這動刀動槍的啊。”
青蕪看了我一眼,一撩仙袍,手指一動,我就感覺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將卿泠神者給我請到車馬裡去,記住,小心些,千萬別傷了咱們身嬌體貴的卿泠神君啊?!?
我就感覺自己身子一動,整個人被擡起來送進了一處寬敞的馬車裡面,隨即一陣晃動,青蕪也跟了上來。她直接忽略了我的求饒目光,閉著眼睛養起神來。
外面一聲輕呵,八匹天馬帶動著馬車快速地在雲層上奔跑了起來,風颳起馬車上的帷幔,旁邊的雲朵一閃而過。日月合虛那青黛色的山頂,幾乎就在一瞬間就被拋在了身後。
青蕪神君,你大爺的,難怪你都一十八萬歲了還嫁不出去!
天馬的速度果然比踏雲的速度快了太多,還沒到晌午,我就看見了南天門那兩人都合抱不過來的白玉柱子。下了馬車,已經有幾十仙者得到了消息,全都候在南天門迎接青蕪神君的大駕了。
待青蕪一隻腳剛從華麗的馬車裡踏出,南天門立即就呼拉拉的跪了一地,聲音響徹天宮?!靶∠晒в嗍徤窬篑{。”
青蕪淡淡的應了一聲,一伸手將我從馬車裡拽了出來,動作乾淨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跪著的仙者們有些聽到了動靜,忍不住擡起頭來望向前面,就看見了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本神君。
凡是能在這裡迎接青蕪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上仙,再怎麼不濟,也都是個仙者。換句話說,他們也都是識得本神君這張老臉的,所以乍一看見我這種情況出現在衆人面前,一時也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就都愣在了那裡。
青蕪凌厲的眼神一陣掃射,天寒地凍,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但是爲時已晚,該看見的,全都看見了。
本神君十八萬年來,第一次這麼丟人。
青蕪下了馬車,不做停留,伸手招了一朵雲,拋下衆仙,就飄飄然的踏雲而去,當然,手裡還不忘提著本神君。
身後,阿黛也招了一片祥雲,跟得十分艱難。
飛了大約半個時辰,青蕪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厚重的古樸大門已經一千多年未曾開啓,此時卻是門洞大開,許多仙者不停地進進出出,細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些仙者全都階級不低,至少也是資質較老的上仙,年輕一輩的神者也是幾乎都來了。當然,說的是年輕一輩的神者,也不過並上我和青蕪籠統四個人罷了。
大門上方橫著一塊巨大的匾額,上面是勁道的筆法,上書‘天景宮’三個字。
直到這時我才肯相信,那個人,真的是醒來了。到了這裡,我已經沒了逃跑的心思。
青蕪輕飄飄的落了下去,我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門口等著的丹著。青蕪自然也是看見了她,毫不客氣的將我扔到了丹著懷裡。
“看好你家神君,下次要是再不見了,我可就不保證是否能給你找得回來了?!?
丹著一副失職的模樣,恨不得給自己兩刀以表示自己認錯的誠意。看向我時,雙目灼灼發光,幾乎怕自己一眨呀我就又消失不見了,那眼神看得我有些瘮的慌。
青蕪不放心的看了丹著一眼,又將我提了回去?!八懔?,還是我帶她進去吧,都帶到這裡了,再讓她跑了可就不值得了?!?
隨即一下子解了我的封口決,順便將五彩錦緞一下子收進袖口裡去,眼神兇狠的望著我?!拔揖婺?,別再給我鬧什麼亂子出來了,已經到了這裡了,你以爲你還逃的了麼?”
我沮喪的點了點頭,整了整自己凌亂的頭髮,順便將衣服也細心地整理了下,這才端出一個大氣的笑容,與青蕪並排向裡走去,壓根看不出一刻鐘前的狼狽樣。
這時候,阿黛才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跟在青蕪的左後方,丹著跟在我的右後方,我們四人便跨進了這‘天景宮’。
一進入這‘天景宮’,便是滿目正在寒暄的仙者,這麼些年來,也算是從未見過的熱鬧了。我和青蕪一路走過,見到的也都是熟悉的人,他們都恭敬的向我們彎腰行禮。我和青蕪兩個人就像完全失去了其他表情一樣,掛著一張慈悲大氣的笑臉硬生生扛了一柱香的時間。
“卿泠姐姐、青蕪姐姐,你們也來了?我還以爲這次你們趕不到了呢?”就在我和青蕪都快笑不下去的時候,東澤神君不知從哪邊鑽了出來,對著我和青蕪就是一彎酒窩的笑。
青蕪依舊是淡定的嗯了一聲,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我倒是挺喜歡東澤這孩子,只是奈何想到還欠他一個關於八卦的解釋,見到他頓時整個人都不順了起來,表情也有些尷尬。
東澤倒像是不記得那件事了一樣,依舊一臉笑容的跟我們閒聊著。
“對了,兩位姐姐剛來,還沒去見過景墨上神吧?趕緊進去拜見一下吧?!睕]錯,‘天景宮’正是景墨上神的府祗。景墨上神自從一千年前便沉睡府祗之中,從那時便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一千多年後,終究是再次甦醒了。
青蕪擡頭看了我一眼,我低下了頭,事情到了這裡,我卻又突然喪失了勇氣。
青蕪嘆了一口氣。
“今天不了吧,不是明個纔是宴會的開始麼?那就明個再去拜見吧,一千年都不急,何苦急在這一時半刻呢。”
青蕪說的話裡帶著深意,也不知東澤是否聽出不對勁來。
“那青蕪姐姐今個是要落塌在卿泠姐姐那裡麼?”
我剛想回答是的,卻被青蕪搶先一步回了話。
“不,今個我和卿泠就宿在這‘天景宮’了,想必這兒不能沒有客房給我們休息罷。”青蕪一句話決定了我們兩人的結局,壓根沒想過問問我的意見。
“丹著,你先進去給我們安排一下房間吧。阿黛,你去‘天卿宮’通知梳妤將卿泠的東西送過來,我們今晚便在這兒住下了?!?
“是,神君?!眱扇祟I了命令就回身走出了門外,徒留我掛著一張端莊的笑臉內心卻嘔得要死,著實有些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