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道上,不斷有著小販的吆喝聲,顯得熱鬧無比。一條路上走過去,各色各樣的小吃食分外可愛,讓人一見就有些眼饞。
我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右手,額角那根青筋跳得更加厲害。無奈,又回過頭去,在擁擠的人羣裡細細的尋找著走丟了的小包子。
走了大約十來米,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一身水藍色的小袍子,白白嫩嫩肉呼呼包子臉,此時水焅正蹲在一個糖畫攤前,目不轉睛的盯著做糖畫的師傅,眼神甚爲兇狠。
我特別想走上去給他一巴掌,但是還是存在理智的。畢竟他才兩萬多歲,又長年沒有出過海底龍宮,這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樣也是可以理解的。想當年我和青蕪剛剛私下塵世的時候,青蕪也不是一樣的鄉下土包子麼。想到這裡,我終於給自己順好了毛,露出一個比較慈祥的笑容來。
“水焅,我們該走了,不然一會到不了約定的地方,景墨會找不到我們的。”
“姑姑,我想吃這個。”小包子伸出肉呼呼的食指直直的指著黃橙橙的糖畫,嘴角隱隱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
我看了看他那張水水嫩嫩的小臉,深深地嘆了口氣,認命的將手伸進袖袋裡,摸出了兩文錢來,給他買了一個最普通的圓形糖畫。遞給他時他卻不接,手直直地指向那個最大的龍形糖畫。
“姑姑我要那個。”
我閉上了眼睛,水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一炷香之後,我牽著水焅走向了一處普通的客棧,水焅的另一隻手裡還拿著一個巨大的龍形糖畫,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
“怎地耽誤了這麼久?我還以爲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了呢。”
景墨果然已經來到了客棧,一身修長的站在門口,加上他那無雙的容貌,惹得過路的大姑娘小媳婦頻頻的給他拋媚眼。看來我們沒來的這段時間,景墨上神生生讓人吃了幾口嫩豆腐去。
“路上水焅走丟了幾次,我回頭去尋他了。”我將水焅牽進客棧裡面,順手也將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吃了半天豆腐的景墨上神也拉了進來。
“小二,我們要一份糖醋排骨、一份宮爆雞丁、一份清炒萵苣、一份酸辣白菜,嗯,再給我來三分甜粥,送到我的房間裡面。”我走到櫃檯,將打瞌睡的小二哥叫醒,點了幾個菜,就帶著一大一下兩個男人上了樓梯。
“好嘞,客官你稍等。”
許是景墨上神的容貌太過絕色了些,這一路無論打尖還是住店,所有小二哥都是給我們一副笑臉我心下思索,還好下塵世之前,我就已經給他倆說了些塵世的情況,特意將我們幾人的容貌特意修改了些。。以我的仙力,一般的小仙在我面前的易容便都很容易看出,但這景墨上神畢竟仙力高我不止一點兩點,是以他的易容,我還是看不出來的。沒想到長得太傾城卻是怎麼都蓋不住的,就是將它已經變得平凡了十倍,在這個凡世裡他還是太過引人矚目了些。我有些幽怨,看著他的臉的時候就有些酸味。要不,給他的臉上劃上兩刀?
“你盯著我的臉作甚?”景墨上神一邊喝著茶,揹著身都知道我在看他,難不成在身後還安了一雙眼睛?
“沒什麼,你這個樣子我還真沒怎麼見過,有些好奇罷了。”
“別看。”他拿手遮了我的眼,耳根竟是有些泛紅。“我這個樣子,不好看。”
我悶了一口氣,叔父,您是否,誤會了什麼?我剛剛那句話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話,真心的。
“太酸了,你們注意下我還是個孩子可好。”小包子一臉受不了,悄悄拿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偏偏還露出了一個特別大的縫,不怕看不清外面的東西。
我見小包子小小年紀說話便這樣油腔滑調,頗有些風月老手的感覺,就有些憂心。這小包子絕對是和東澤呆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些,性格一點也不想我那憨厚爽朗的君葑哥哥。
景墨看了他一眼,神情比我還憂鬱,我奇怪,這才幾天的功夫,景墨上神就已經這般關心小包子了,真是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來憂心了?如此倒是甚好的,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倒無需擔心這兩人會想看兩厭,鬧得我在中間也不好做人呢。
就在我心下暗暗欣喜的時候,景墨上神幽幽吐出了兩個字。“……礙事。”
我……
“好了,言歸正傳,我已經去水丞相府祗看了下,確定那水家千金小姐就是青蕪的轉世,只是我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不知她這時的性格是什麼樣的。”
“皇帝出行的日子是後天。”
這一世,青蕪的‘情劫‘便是一個特別俗套的故事,依我看話本子多年的經驗來說,這司命仙君絕對也是看話本子的忠實愛好者,才能寫出這種你儂我儂、恩怨情仇、相愛相殺的命格來。
青蕪這一世喚作水青蕪,是當今丞相唯一的孫女。丞相的兒子早逝,只給自己留下了這唯一的孫女,自然是疼到了骨子裡去的。按照司命仙君的設定,這水青蕪是一個善良單純、天真無邪、樂善好施的小女孩。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猛地抖了一下,在自己腦袋裡默默的腦補了一下單純善良、天真無邪、樂善好施的青蕪神君,然後就發現可能是本神君的想象力實在是有限,本神君實在想不出來。於是,也就不免對這水青蕪多了幾分期待。
水青蕪18歲的時候,有一次隨著丫鬟去廟裡上香,回來的時候卻遇見了強盜,恰好被經過的閩王救了,自此,這水青蕪就對著閩王上了心。回到了家後,就遣人去打聽這男子是什麼人,誰知畫像卻被老丞相看到,錯認爲是閩王的一母同胞的哥哥,當今聖上。看見自己心尖上的孫女爲皇帝落的伊人獨消瘦,老丞相終於不忍心了,利用手中的職權將自家孫女送進了宮裡去,做了那一人之上萬人之上的皇后。
新婚之夜,這水青蕪的紅蓋頭被掀起的時候,見到的卻不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溫潤如玉的閩王,而是一臉冰霜、眼含恨意的皇帝。然後水青蕪的苦日子就來了,失寵、被打進冷宮、被嬪妃陷害、失去自己的孩子。最終,水青蕪遭受了這麼多的苦難,終於從一個單純無知的小女孩,轉化爲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後宮女人。
她開始爭寵,籠絡朝中大臣,向著奸妃的路一步步邁進。最終,當她已經總攬大權的時候,閩王殿下帶著軍隊前來勤王了。這水青蕪的最後結局,就是死在她心心念唸了十五年了的曾經救命恩人手裡,奈何他卻已經不記得那年春日自己曾經順手救下的這個單純可愛的姑娘了。
我怕就怕若是青蕪就這樣死去會太過不甘心,徘徊在這塵世,那她就不好再回日月合虛了。青蕪的性子我瞭解,若是事事順了她的心她也就覺得沒什麼意思,過不幾天便會失去了興趣。但若是一直得不到,便會時時的牽掛著,不肯放手。
看完青蕪的故事,我開始了深思,細細思略了自從這司命仙君成仙以來,我和青蕪是否有哪裡得罪了他的地方。想來想去,終是無果,這個司命仙君昇仙不過幾萬年,我和青蕪那時候早就收斂了很多,又怎麼會鬧騰到他那兒去?那他這麼做是什麼因由?爲何給青蕪安排了這麼虐心大戲,到底是有多大仇啊……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青蕪被救下的時候,想個辦法讓她知道閩王的真實身份。只要青蕪嫁給了閩王,這後面的一切就不會再發生了。百年之後,這閩王歸去輪迴,青蕪自是就能回日月合虛安心當她的女帝了。”我敲著桌子,慢慢的說出自己的計劃。
“嗯,先按你說的辦把,既然要改她的命格,那就需改得徹底些。只要是從根本上改了的話,就應該沒什麼大事了。”景墨上神細細一思略,頗爲陰狠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楚國倒不像我在天上看過的戲本子裡說的那些國家一樣,限制姑娘們的自由,整天將她們關在閨房裡,只能繡繡花撲撲蝶什麼的。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大楚,女子也可以享受像一般男子自由出入的自由。
塵世中四月的天,暖陽高照,風景倒也別有一番妙趣。微風拂過,從城裡不時地走出一些年輕女子來。這天,是京都每年一度的廟會。許多年輕女子精心打扮,穿上自己親手做的精美衣服,去離京都不遠的‘香塵山’上香請願。
我和景墨上神坐在去這‘香塵山’唯一的通道邊上的一株大樹頂上,施了個仙法隱去了我們的身形,屏息凝神的看著這山下絡繹不絕往山上來的年輕女子們。
樹下,小包子踩了山風不緊不慢的飛了過來,臉上笑的一片幸福,還帶著些孩童的天真與調皮。
“姑姑,姑姑,快看。”他仰頭看見了我們,就加緊了步子,掐了個訣就奔向了我。我趕緊伸手接住了他,將他抱進自己懷裡,讓他坐在我的腿上,這才擡眼看他手裡拿的東西。
他的兩隻手裡拿滿了東西,全是些城裡的小攤販賣的那些吃食。我說剛剛怎麼一轉眼他就不見了,原來是被這些東西吸引了去。
“你剛剛就是去買這些東西了麼?怎地也不來得及跟我說上一下,害我還白白的擔心了一陣。”我擡起袖子,給他擦去因爲跑動而沁出的汗珠,兩下過後,雪白的袖子上邊是有了幾點髒污。我看了那幾點惹眼的髒污,倒是不甚在意,這塵世裡的污濁甚多,總是時不時的就沾上了衣物。不似神界天宮的一塵不染,倒也有幾分趣味。
景墨上神也看見了我袖子上的烏黑,見我不作理會,便扯過我的衣袖,擡手輕輕一撫而過,衣服上便又恢復如新。
“不是買的,我身上又沒有銀錢的。”
“那是怎麼得到的,水焅,你不會是偷拿的吧。”我微微變了臉色,這小包子踩著般小,怎地就學會了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爲?想當初,我和青蕪也是三萬多歲纔敢做這些行當的。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有義務好好教育一下小包子這些事。
“水焅,偷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我們是仙,他們只是普通的凡人,本就比我們弱小了許多。是以我們不能欺負他們,相反,我們應該護佑他們。所以水焅,趕緊將這些東西還回去,莫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怎麼可能是偷的,姑姑。這些東西,是一些姐姐們送給我的。”水焅見我這樣說,趕緊辯解,小臉上一片紅色,顯然是氣得不輕。“我堂堂海底龍宮長孫,怎會做偷竊東西這種宵小之事。”
我看著水焅那張義憤填膺的臉,默默的回憶了一番我和青蕪初次下凡的場景,內心深深地把自己譴責了一下。當初三萬多歲的我和青蕪神君,竟然還沒有一個兩萬多歲的小奶娃的思想覺悟高。我甚爲羞愧。
“噓,有人來了。”景墨上神示意我們安靜下來,用手輕輕指了一下下面。
遠遠地,我就看見一個身材清瘦的年輕女子,身穿一身水藍色紗衣緩緩而來,確實是青蕪的模樣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