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始終不提正題,只是和錦秋找些家長裡短的閒話說,到了九點半左右,錦秋說讓我和我媽先玩著,她去農貿市場買菜回來做中午飯,我媽說那就一起去。我在心裡暗笑,這擺明了一個是想多表現,一個是想多觀察。
到了農貿市場,我媽也不怎麼吭聲,只是跟在一旁看著,錦秋以往買菜幾乎從不講價錢,今天卻一反常態的爲了幾毛錢和賣菜人斤斤計較起來。我在心裡爲寶貝小媳婦的機靈鼓掌,我告訴她我媽喜歡女人打扮樸素些,她就能舉一反三,跟賣菜人講價,表現自己會持家,這正好是投我媽所好。
買完菜回到家,錦秋做飯,我媽要幫忙,被我勸出了廚房,找個電視劇給她看著,說我去幫錦秋。折返身回到廚房裡,我就悄悄告訴錦秋怎麼在菜裡邊使用辣椒和花椒,錦秋本來廚藝就不錯,人又聰明,一點就透,不大一會兒工夫就做出了幾樣不算川菜、但又挺適合我媽口味的小菜來。
一頓飯吃下來,把我媽樂得合不攏嘴,我心想到這時候她心裡應該真的喜歡上錦秋了吧,不再只是因爲錦秋身材像是能生兒子的樣子才覺得她不錯。
吃完飯錦秋又利索的收碗去洗,等她洗完碗出來,我媽把她叫道身旁坐下,卻對我笑道:“老大,你瞧瞧,多麻利的一個姑娘,就這種跟著你,當真是委屈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也沒吭聲,我明白她這話是說給錦秋聽的。
錦秋接過話頭說道:“沒有,阿姨,我跟著他很好,一點都不委屈。”
我媽開心的笑了笑,雙手抓著錦秋的右手說道:“你跟我家常阡都已經領了結婚證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就是我兒媳婦,怎麼還喊我‘阿姨’呢,這個不對,重新喊。”
我媽這話一出口,那就算是承認錦秋是我媳婦了。錦秋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又低下了頭,但我能感覺得出來她在偷笑。
錦秋低垂著頭醞釀了幾秒鐘,擡起頭來看著我媽,咯咯一笑,爽利的喊了一聲:“媽!”這一瞬間,她一早上的扭捏拘束都沒了,以往那種風風火火的勁頭又回到了她身上。
“誒!”我媽答應一聲,就開心的笑了起來,同時伸手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之後,裡面露出了一枚黃燦燦的指環。錦秋一見,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就差開出一朵花來了。
這指環錦秋是見過的,因爲小師妹就有一枚一模一樣的,也是我媽給的,只是小師妹本來就極少戴首飾,加上這指環她戴太大了,所以平時都放在首飾盒裡,錦秋也經常都能見到。我特別和兩個寶貝媳婦講過這指環的來歷,叮囑小師妹一定要小心保管好。
大約是在九十年代初期,具體哪一年我記不清楚了,反正我還在上小學,那時候我們家條件很不好,我媽三十幾歲,沒有任何首飾。我依稀記得,有一次不知道爲了點什麼事情,我媽和老漢吵架,我媽大約是說了句“你看看誰誰誰人家都戴金項鍊、金戒指了,我什麼都沒有”一類的話,這一句話就把老漢說啞巴了。
第二天老漢下班就帶回來了一小截純銅芯電纜,他用電工刀把裡邊的銅芯剝出來,先捶打成略扁的形狀,然後圈成圓環,又用小錘小心翼翼的捶打接頭處,直到把接頭處打到看不出來爲止,最後又用砂子不停的打磨,磨得亮堂堂的,就變成“金戒指”了,實際上就工藝外型而言,只是指環而已。
老漢用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把那截電纜銅芯做成了三枚一模一樣的戒指送給我媽,我媽起初是三枚一起戴在手上,後來可能也是意識到太“高調”了,於是就把三枚戒指輪流著戴,每一枚都始終保持光可鑑人,那時候的人沒多少見過真正的黃金首飾,看那亮堂堂的光澤,很多人都以爲我媽戴的是金戒指。一直到後來上了些年紀,她纔不再戴,不過估計也經常會拿出來擦一擦,所以始終都很亮,一點銅綠沒有。
三枚戒指,她最早給了老二媳婦陳青一枚,我和小師妹結婚的時候,又給了小師妹一枚,她手裡就只剩下了最後一枚,想不到這次來北京居然也隨身帶著來了,現在還拿出來給錦秋,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我媽拉著錦秋的左手就給她戴在了無名指上,笑道:“這個戒指是黃銅的,不是金的,是常阡他爹親手做的,因爲做的好,亮閃閃的,所以看著跟金的也差不多,雖然不值哪樣錢,但是我戴了好些年了。當時他爹一共做了三個,給了常陌媳婦一個,給了柳笛一個,這最後一個就給你了,就當是媽給你的改口禮,你不要嫌棄,等過天我讓常阡再給你買點值錢的首飾,這麼漂亮的一個大姑娘,沒有點好首飾可不行。”
“嘿嘿,謝謝媽。”錦秋開心的笑道:“我不要什麼值錢的首飾,我見過您給我姐的那個,我一直也想要一個,這就是最好的首飾。”
“唉,當真是委屈你了。”我媽輕輕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你們兩個的事情,暫時還不能給常阡他爹認得。那個老東西腦子不會轉彎,又是個牛脾氣,我怕現在給他認得了,反而對你們不好,所以怕是還要再給你委屈一段時間。”
錦秋笑道:“媽,您怎麼這麼說呢,我一點都不委屈,只要能跟著常阡,有沒有名分我都不在乎的。”
我媽笑了笑,說道:“你和常阡抓緊點,早點生個兒子,我們老兩口這輩子到現在啊,也不求別的了,就希望他們兄弟兩個平平安安、多子多福,這一步常陌先走出去了,他家常茂已經三歲了,我們現在就是記掛著常阡這邊。”
錦秋雖然面紅耳赤的,但還是強忍羞澀,咯咯一笑,響亮的說道:“媽您放心,我保證給您生個孫子。”我媽也開心的笑了起來,我能看得出來,她們倆都是真的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