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晚上的行程都是安排的滿滿的,等到大家回家安歇下來已經(jīng)將近十點,對沈默來說簡直身心具疲,早早的洗漱完了就上了牀。
子夜的房間,黑沉沉中透進(jìn)一束路燈橘色的光亮。牀榻上沈默安靜的容顏,沉沉的睡著,一如初見時的甜美純淨(jìng)。這不見的幾日,度日如年,你知道嗎?你一直是那麼善解人意,爲(wèi)他人著想,爲(wèi)什麼這次對我這麼狠?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秦子夜輕輕的抓起她的一隻手,放到胸前。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夢,醒來我們依然在一起共賞煙花,至少你還是那個一直關(guān)心我在意我的妹妹,而不是那個眼中充滿冷漠和排斥的我所不熟悉的沈默。
沈默動了動身子,並沒有醒,一旦入睡,電閃雷鳴都吵不醒她。秦子夜俯下身子,在她脣上輕輕的印上一吻,睡夢中彷彿有天使的羽毛劃過,沈默不自覺的染了一層笑意。
秦子夜看的癡了,指尖在她的脣邊繾綣,那一抹笑意有多久不曾親見了?想不明白,他們明明好好的爲(wèi)什麼就走到這一步了?沈默,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我是不是該就這麼放手,放你去幸福,從此陌路?
秦子夜的頭深深埋在她的頸邊,一呼一吸間有涼涼的**劃過沈默的頸脖,她猛地睜開雙眼,秦子夜的氣息撲面而來。“默默,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秦子夜在她耳邊低喃,也不管她是夢是醒,也許更希望她是睡著的吧,纔不會那麼決絕的抗拒他。
眼淚瞬間潤了眼眶,喉嚨微動,僵了身子一動不動。
“你醒了?”秦子夜似乎感受到了她身體的變化,微擡了頭,和她呼吸相聞,狹長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中更熠熠生輝,就那麼滿含深情的注視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沈默推開他一些,坐直了身子往牀頭靠了靠。
秦子夜伸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的髮絲,嘴角扯過一抹無奈的笑,“因爲(wèi)太不爭氣,天天想你~”
心臟狠狠的抽緊,內(nèi)心再怎麼狂風(fēng)暴雨也要裝的不動聲色,只有眼神的變幻莫測泄露了一絲秘密。
“沈銘說的是真的嗎?”秦子夜這次難得這麼平靜,沈默盯著他,不知作何回答。決絕的話說不出口,可又怕再次動搖,後果一發(fā)不可收拾。
“爲(wèi)什麼要皺著眉頭呢?”秦子夜指腹拂過她的眉心,“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愛皺著眉頭,那時候就想,小丫頭片子的怎麼這麼憂鬱呢?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不開心,很少看到你開懷大笑的時候,看來作爲(wèi)情人和哥哥我都很失敗啊!”
眼神收緊,這一刻多麼想不顧一切的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睡吧,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那時候聽沈銘說他從這邊的窗戶偷溜出去,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睡得像個死豬,我還不信,今天算是見識了~”秦子夜脣角微漾,彷彿還是那個寵溺著沈默的他。
“子夜~”
“噓~”秦子夜食指抵住她的脣瓣,“什麼都不要說,讓我再這麼陪你一會。快躺下吧,彆著涼了。”
秦子夜就像照顧小孩似的扶著她躺下,蓋好被子,俯身親吻了她的眼簾。沈默閉上雙眼,顫抖著雙脣不敢再睜開一刻。
黑暗和靜謐沉沉的包圍著她,很靜,很久。靜到沈默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久到緊緊抓著被沿的手僵硬麻木。緩緩的睜開眼,早沒了秦子夜的身影,空洞的房間不真實到讓她以爲(wèi)只是做了一場夢,只有窗簾拉開著,微風(fēng)中緩緩飄著。
一夢沉淪,一夢心殤。
起身抱緊了膝蓋,頭深深的埋了進(jìn)去,突然間所有的情緒涌上心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決堤~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情緒平穩(wěn)了些卻再也睡不著,就著路燈朦朧的光線一個人去了陽臺。瘦弱的身子隱在漆黑的夜色中,樓下朦朧的燈光環(huán)著她,無端給人孤寂之感。
現(xiàn)在的局面她究竟該做何選擇?
“怎麼還沒睡?”季然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沈默轉(zhuǎn)身笑笑,忘卻了雙眼的紅腫,“你也睡不著嗎?”
季然眼眸緊了緊,過去站在她身邊。看著沈默抱緊雙臂倚在陽臺上那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脫了外套給她披著。有些話再難開口,也得跟她說清楚。
“沈默,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秦子夜並不一定是兄妹?”季然淡淡的話語,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那片花田,“你這樣逃避他,逃避自己的感情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必要,那時,你覺得你能承受嗎?”
衣服帶著季然身上特有的清香和淡淡的體溫,籠罩住沈默整個身子,因思維混亂而僵滯的大腦也開始慢慢回覆清明。怎麼會沒想過呢?可是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沒有家人的支持和祝福,沒有親情呵護(hù)的愛情怎麼能夠長久?
母親就是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喬文山,結(jié)果呢?!沒有信心自己能有更堅強(qiáng)的內(nèi)心!與其他因爲(wèi)自己而和家人不和,與其因爲(wèi)她的出現(xiàn)而破壞了他的家庭幸福,她寧願一個人守住秘密,一個人承受。
沈默堅定的點點頭,“想過~只是一個人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家人和親情。秦子夜的母親對我的仇恨並不是一朝一夕,我真的沒有信心她有接受我的一天。我寧願他現(xiàn)在恨我,也不想有一天他後悔,那纔是我無法承受的。”
季然沉吟了半餉,轉(zhuǎn)身握住她的雙肩,洞察一切的雙眸就那麼凝視著她,“如果真的想好了,以後~由我保護(hù)你?!”
“那你的愛情呢?我不能對你這麼自私!”沈默搖頭,想要退開一步。
季然手腕一用力,把她輕輕的攬進(jìn)了懷裡,“我喜歡的人不知道我喜歡著她,也不一定在意我的心意,她有喜歡的人。”
沈默窒了窒,沒想到季然這麼好的人也會愛而不得。
“所以,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保護(hù)好你。三年!我們現(xiàn)在訂婚,三年後若你沒有嫁他人之想,我也沒有娶她人之意,我們就結(jié)婚。反正,我很忙,沒那麼多時間精力去戀愛,還不如圖個省事。”
“我也不是那麼沒人要吧!”沈默嗤笑,“季然,你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嗎?爲(wèi)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怕有一天我會愛上你哎~”
季然身子僵了僵,下巴抵在她的髮梢,星眸熠熠,“我還沒第101次求婚,你就愛上我,急著嫁給我了?”
“誰說要嫁給你了?我一定要在這三年裡努力找到真愛,爭取早日擺脫你的魔爪!”說完在他肩上重重的捶上一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卻不料兩手被他緊緊抓住,此刻正俯下身子和她對視,一字一句認(rèn)真的說道,“那就這麼定了!以後有傷心的、委屈的統(tǒng)統(tǒng)找我發(fā)泄,喜悅的、有意義的也和我分享;喜歡上我了要通知一聲,喜歡上別人了~也得通知,我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這樣可好?”
沈默笑著點頭,“愛一個人太難,我決定從此清心寡慾,吃齋禮佛,爭取早日看破紅塵......”
話沒說完,額頭就被季然彈了一下,“又胡說八道了!”臉上眉梢卻是寵溺的笑。
沈銘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二人,沈默這麼開心自在的樣子有多久沒見到了?是從姨媽去世開始嗎?哪怕跟秦子夜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見她這般隨性過。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淡漠到有時候讓他懷疑沈默到底喜不喜歡秦子夜,可是不喜歡又怎麼會接受呢?
不管事實如何,至少這一刻的溫馨幸福是他不願打擾的。一個人轉(zhuǎn)身回了房間,想起自己愛而不得的那些年,愛情又豈是別人看得清幫的上忙的?
一切隨緣吧~
晚上沒睡好的沈默,第二天天沒亮就醒了,索性換了衣服去樓下花園呼吸新鮮空氣。沒想到季建勳早就一個人在亭子中央打起太極來。
“爺爺,你這套陳氏太極練的行雲(yún)流水卻剛猛有力,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沈默跟著外公打過一段時間的楊氏太極,只知道還有陳氏太極,套路風(fēng)格迥異,尤強(qiáng)調(diào)鬆活彈抖的爆發(fā)力,剛?cè)醽K濟(jì),剛猛有力。
“難得難得!”季建勳讚賞的點點頭,這年頭都說太極是老年人的保健手段,年輕人知道太極的多,知道太極還有陳氏楊氏之分的卻不多,“這麼說,丫頭你也會太極?”
“我只會二十四式,純粹擺個空架子。以前還被我外公嘲笑是軟腳蟹呢。”沈默憶起自己的外公,不禁感慨萬千,“當(dāng)年,外公一大早就起來打上幾遍太極,外婆就在旁邊哼著越劇準(zhǔn)備一家人的早飯,那時候不覺得,現(xiàn)在想來這樣的畫面真是夠溫馨的......”
“丫頭,你和你外公都是懂生活的人啊~”季建勳嘆了口氣,擇了亭子裡向陽處坐著,面朝太陽,閉上了雙眼,不知是在享受陽光還是揀拾回憶。
沈默不忍心打破了這份寧靜,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靜靜的賞起了花。這花田是舅舅特意爲(wèi)舅媽種的,因爲(wèi)舅媽喜歡花卻又傷感於花瓶裡的花,轉(zhuǎn)眼就逝了芳華枯了容顏。所以,舅舅親自闢了一大片地出來種上各色玫瑰。
“你外公當(dāng)年已經(jīng)是首長,如果繼續(xù)留在部隊前途無量,可是他卻因爲(wèi)你外婆重病而選擇了退役回鄉(xiāng)。”季建勳緩緩的開口,不知是扼腕還是感慨,“當(dāng)年的我很不理解,如今才真正體會到了人生苦短,功名利祿都是虛無,只有一家團(tuán)聚纔是最重要的,求也求不來啊。”
沈默微有些震驚。她知道外公在部隊的戰(zhàn)友很多都在省委國家級崗位上擔(dān)任過要職,外公卻早早的回了鄉(xiāng),甚至沒有選擇在省城落腳,而是回到了他和外婆一起生活過的鄉(xiāng)下。不過她並不知道外公是爲(wèi)了外婆而做出的選擇。
世間安得雙全法?
選擇陪伴,難道不是最長情的告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