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沈銘的電話，“過幾天就萬聖節了，你要不要過來上海玩？我給你訂機票，來回很方便的。秦子夜搞了個萬聖節派對，說是要蒙面參加，叫什麼？”

“假面舞會。”沈默接口道。

“對，假面舞會。說你很想辦一場這樣的假面舞會，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得趕過來。”

一時間沈默感慨萬千，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又緊。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那年沈銘他們的畢業聚會，一羣人吃了散夥飯又去了金荷宮唱KTV，秦子夜說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一定要拉著她去。

那時候，沈銘暗戀成內傷，一個人霸著麥，情歌唱了一首又一首。

“少了你的陪伴，我現在有多寂寞，我想可以習慣一個人生活，我想我可以假裝不曾愛過。”

“愛你是孤單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裡默默的堅持。”

……

沈默沒想到暗戀一個人還能激發出唱歌的潛能。從來沒聽到過沈銘唱歌，卻不曾想已經修煉成了一個情歌王子，絕對的情真意切。沈默默默的坐在角落，望著臺上幽怨的沈銘，又看看身邊的秦子夜，仰起頭自言自語。

“如果我是沈銘，就爲她辦一場假面舞會。每個男生都要像夜禮服假面那樣穿著酷酷的燕尾服，戴上酷酷的假面，從天而降。每個女孩子呢，就要穿上漂亮的小禮服，戴上精緻的面具，做每個人自己的公主。可是又可以透過面具，望進她的內心深處。認出她來！告訴她，我的真心！暗戀太苦，告白太難，不如跳舞。”

那纔是她想象中的假面舞會。

可是秦子夜的假面舞會，不會是她要的假面舞會。她沒有勇氣爲她換上新裝，對鏡梳妝。她也沒有勇氣跑去現場，特意看一場別人的風花雪月。

沈默擡起頭來，眼睛鼻子一片酸澀。

“那就這麼定了，我給你訂機票。週五晚上來，週日回。”

“哥，”沈默停頓了半天，揉了揉鼻子才說得出話，“我們學校最近在排舞蹈，下週末還要接著練。我恐怕來不了了。”

“什麼舞蹈？你還會跳舞了？這個好，那你來不是剛好可以給我們表演一下。”

“不是表演，就是學校教我們跳交誼舞。”?“這個還用學啊，你來，我和秦子夜陪你跳，保管比你們老師教的好。”

沈默越聽呼吸越凝滯，相見不如懷念，哥，你知道嗎？

沈銘等了半天沈默都沒回應，急的嚷起來。

“喂，默默，你怎麼了？真不想來就不來好了，我早跟秦子夜那傢伙說過你不喜歡這麼吵吵鬧鬧的環境，肯定不會來的。你好好練舞，回頭我送你一套禮服，閃瞎你們學校那些男生的狗眼。”

沈默噗嗤笑出聲來，哥哥依然是那個疼愛自己的哥哥，不管自己做什麼。和沈銘打完電話，練舞的心情也沒了。

回憶太滿，該怎麼消化？

秦子夜，秦子夜，你並不是我的良人，爲什麼我越想忘越忘不掉？

高中的時候羨慕你的遊戲人間，活的那般恣意瀟灑，做什麼事情都是風雲人物。卻又那般玩世不恭，彷彿那些榮譽，那些鮮花和掌聲都和自己無關。站在世界的舞臺卻只做自己，那是沈默可望不可及的夢。

很久以前，母親爲了愛情和家庭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和事業，安心在家做家庭主婦。後來，離婚，再後來，自殺。

後來的後來，沈默覺得自己也不配擁有夢想，擁有夢一樣的人生。如果沒有榮光，沒有榮光後的放棄，也許愛情不會這般沉重。做一個碌碌無爲的平凡人應該更適合自己，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勇敢的愛了吧，也不要去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如果可以，請給她一個角落，種花養鳥，看書發呆。

在深秋的校園漫無目的的遊蕩了很久，沈默紛亂的心終於能夠正常呼吸了。步子漸緩，想起晚上要去影院幫忙，匆匆吃了點晚飯，加快步子往影院方向行去。

不經意間望天，天色已暗，灰色滿布天空，只有天地相接處有層疊的淡淡的晚霞，像暈染了喜色的少女的臉。

沒想到傍晚的校園居然有如此嫵媚的一面，沈默面朝晚霞，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雙臂自然的舒展開來，彷彿隔著萬水千山在擁抱那遙不可及的美景。

影院的路偏僻寧靜，空曠的天地間只有沈默一人，彷彿這般幻境是上天對她的恩賜，獨受眷顧。

沈默突然想起一首小詩來，情不自禁的輕吟。

“太陽累了

晚霞是接他回家的新娘

我醉了

卻在離你很遠的地方

沒有你的影子。

黑夜是那麼的漫長

倦鳥歸巢時

想你的淚水

溢滿眼眶

相思成災

我拿什麼來拯救

對你無邊的渴望。”

沈默停下腳步，雙手在身前交叉，一個人靜立，一個人擁抱。

心彷彿充了電，不再酸澀，良辰美景，一個人歌唱，足矣。

只是，沈默不知，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季然，眼底、心間已將這畫面鐫刻定格。那首詩怎麼說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不知什麼時候，沈默單薄堅毅的身影早已裝飾了季然的夢。

這一次，季然沒有選擇遠望，微笑著走上前去，拍拍沈默的肩，喚了聲，“沈默。”

這一次，沈默卻著實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呼，整個人往前蹦了一米遠，猛的回頭，發現季然一手插兜，笑的月朗風清。

沈默看的呆了，陽光穿過樹影，斑斕的照射下來，面前的季然就像是鍍上光暈的天使，從天而降。

“看什麼呢？”季然伸指輕彈了下沈默的腦門，總覺得她一副呆呆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到不行。

沈默雙手撫額，“你怎麼在這兒？”

“聽說今天放的是《美麗心靈》，所以來看看。”季然不鹹不淡的解釋著，“一起吧。”

不知道怎麼的，跟季然雖然認識不久卻有種淡淡的熟識感。沈默笑笑，隨他一起往影院走去。

到了影院，季然特意挑了最後一排且離出口最近的地方，幫沈默預留了身邊的座位。果然，電影開始沒多久，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輕輕悄悄的走進來，一看到後排坐著人又呆住不動了。

季然朝她招招手，她看清楚人以後，大方的坐了下來，朝季然笑笑。

兩個人咫尺的距離，靜靜的坐著，各自沉浸在電影的世界中，彷彿沒有交集，又彷彿在電影裡同呼吸、共沉淪。

電影結束後，沈默整理好放映間和大廳，關了燈，鎖了門出來，看到闌珊的燈光下一襲白色的身影雙手交叉，斜斜的倚著。

從這個角度看去的季然的確是出衆的，身材欣長挺拔，五官深邃，這樣閒適的樣子和他平時的儀表堂堂有所不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痞氣竟讓沈默移不開眼。

季然站直身來，步子跟上她的，在一邊不疾不徐地並排走著，“怎麼想到到這兒來兼職的？”

“嗯？”沈默腦子裡還在糾結著季然在等他的念頭，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哦。我沒想過學校還有這樣好的看電影的地方。價格實惠，環境清幽，每次來都覺得心特別的靜。”

季然笑笑。

“最主要，你知道嗎？”沈默一聊到電影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這裡放的每一部片子都很經典。”

“真的，今天的《美麗心靈》，前幾天放的《心靈捕手》、《肖生克的救贖》、《死亡詩社》，還有《風雨哈佛路》，每一部都很經典。可惜最後一部不知道爲什麼最近都不安排播放了。”沈默遺憾的呼出一口氣。

季然沒想到她初入大學，小小年紀居然對劇情片情有獨鍾。

“我怎麼覺得你這樣的年紀應該對《舞出我人生》、《足球尤物》、《律政俏佳人》比較感興趣啊？”

“其實，這些我也喜歡啦。”沈默不好意思的笑笑，“不過，這些我都下載了在電腦上隨便看看。來電影院這麼好的環境看這些片子你不覺得浪費嗎？”

季然點點頭，“這倒是，別人可不能像你這樣白看。”

“你這人？我這份志願者工作雖然沒有別人那麼高尚純潔，不就是蹭點電影看看，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我撿了大便宜了！”沈默又被他惹急了。

“難道沒有嗎？聽說在影院兼職可以加能力分，待遇相當於參加學生會。你不用像學生會那些幹事一樣每天忙死忙活，一邊看著自己喜歡的電影，一邊還能拿分，難道不是撿了個大便宜？”季然內心憋著笑，故意憋著想要看看沈默發飆的樣子。

“還有這回事？”沈默反而凝思起來，難怪報名那天人還蠻多的。

“我當時就是被這裡的氛圍震驚了，而且寢室裡就我一臺電腦，老是霸著看電影也不好，寢室裡的人還扼腕我沒去報名學生會呢，沒想到真是我撿了個大便宜。”

這次季然真的哭笑不得了。自己這麼調侃她，她不但不生氣，反而深刻反思自己去了，這邏輯跳躍的也太遠太高尚了。

“不是來佔便宜的，難道是藉著這麼黑漆漆的地方一個人哭來著？”

沈默警覺的跳遠一步的距離，好像秘密被揭開了一個口子般的膽戰心驚。

季然靜靜的看著她，腦海閃過她悲傷難抑內流滿面卻又憋著不出聲的畫面，卻故意換了輕鬆的語氣跟她說話，“還哭得跟個小孩似的。”

沈默垂下眼眸，放鬆下來，轉身繼續走路。

季然眼底心裡都染了層笑意，“住在桃園？這麼晚了，一起去吧。”語氣不容人拒絕。

“不用不用，這條路我天天走，晚上人很多的。桃園在那一頭呢，你又不順路，沒必要送我的。”沈默加快速度，扭頭朝他看看，就要揮手跟他說再見。

“沈默，”季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沒說送你，正好去桃園男生公寓找人，順路而已。”

“呃～”沈默臉漲的通紅，手還尷尬的舉在半空，突然醒悟過來，賭氣的一甩手，自顧自走了。

季然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滿眼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快到公寓樓前的時候，遠遠的一道高音飆過來。

“默默！默默，你們這是？”蔣易瑤興奮不已的大喊，成功吸引周邊無數人的目光。

旁邊童欣也朝她擠眉弄眼，然後朝著身後的季然大聲打著招呼。

“主席好，這是送我們默默回來？難道～？”

季然禮貌的笑笑，朝著沈默說道，“週三不要遲到了。”

“哇～”身後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默默，默默，是真的嗎？我沒看錯吧？”

沈默氣憤的望著那個淡定走遠的傢伙，不但不解釋，反而愈描愈黑。深陷兩個八卦女的包圍圈，沈默無力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