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燈光驟暗,輕快的旋律流瀉而下,沈默隱在暗處,脣齒間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詞。
……
I/feel/your/whisper/across/the/sea
I/keep/you/with/me/in/my/heart
You/ma.ke/it/easier/when/life/gets/hard
I'm/lucky/I'm/in/love/with/my/best/friend
Lucky/to/have/been/where/I/have/been
Lucky/to/becoming/home/again
……
嚷嚷的酒吧突然間靜默下來,原本說笑著的人們都被輕柔的音樂和滿含深情的歌詞吸引,沉下心來靜靜地聽著輕聲細語般的歌唱,抑或是靈魂的低吟。
季然長久以來平穩到麻木的情緒竟被歌詞深深的牽引,也被音樂揉碎,心底厚厚的塵封彷彿在絲絲裂開,久遠的記憶就要破繭而出。
燈光點亮的瞬間,女孩子眼角有流光閃爍,濃密的睫毛上沾染了顆顆珍珠。
還是她?
爲什麼有一絲濃得化不開的衝動在胸腔涌動,這個女孩子之前根本沒有見過,爲什麼一再讓他覺得那麼熟悉?
如果認識,這五年來,爲什麼從不曾見過?!
蔣易瑤熱烈的鼓著掌,等到沈默一下臺就緊緊的擁抱著她。
“默默,你唱的真的太好了!你看我都哭了!”蔣易瑤指指眼角那滴未及擦去的清淚,“爲什麼從來不曾聽你唱過?今天你唱這歌是不是爲了跟我表白啊?”
沈默瞪大了眼睛看她。
蔣易瑤指指自己,“難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愛上的不是我嗎?”
沈默忍俊不禁的回抱了她,“是的,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管我做什麼都相信我,支持我,一直在我身邊的好朋友。
家裡還有小小銘等著童欣回去講故事,哄睡覺,九點一到童欣就回去了。蔣易瑤多留了會,因爲要等樓澤把孩子哄睡再回去。畢竟剛斷奶,怕孩子聞到媽媽的味道又捨不得。
沈默多留了會,今天288的氛圍她很喜歡,帶點小傷感小懷舊,不過分喧鬧,又不過分憂傷。
都已經“二八芳齡”的年紀了,她願意多留蔣易瑤自然高興,她們正愁她朝九晚五一本正經的工作生活,遇不到該有的豔遇呢。
Rack爲她調的藍色雞尾酒破天荒被她喝完,不過真的沒什麼度數,難得讓她覺得今天這麼清醒的頭腦不適合在這麼慵懶的氛圍中沉醉。
看著單子又點了一杯,對雞尾酒沒什麼研究,看到GinFizz的配圖,清清爽爽的透明白色,碰撞的冰塊間浮起層層氣泡,配著她喜歡的青檸,想來應該也是清淡型的吧。
等酒的中途有男士來邀請她跳舞,都被她婉拒了,今天的心情似乎更適合一個人聽歌一個人獨飲。
GinFizz端上來的時候,沈默正在專注的聽著酒吧駐唱吉他彈奏的QuietInside。這首歌曾經在季然車上聽到過,舒緩輕柔的淺淺吟唱,原唱的聲音更加暗啞滄桑,木吉他悠悠的撩撥讓人覺得時間都慢了下來,隨著音樂緩緩流淌。
季然,爲什麼又是季然?今天似乎有太多人太多事在提醒著自己,五年了,季然給她下的蠱,非但解不了,反而越種越深。
曾經以爲,愛情就該像曾經喜歡過秦子夜那樣濃烈,那樣患得患失。直到這五年來,點點滴滴的憶起和季然的相處,和他在一起時自己的心態,突然明白過來,相濡以沫的又何嘗不是愛情。
和季然在一起的自己永遠是最放鬆的那一個,歡笑可以隨意,哭泣可以恣意,可以放下顧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連心底最在意的秘密也願意分享......
這不只是親情,也是一種愛情啊~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收到季然給自己慢郵三年的信時,她是錯愕的。
因爲,離開的時候以爲那個女孩子纔是季然口中喜歡著的女孩子。直到打開信箋,目光因爲那蒼勁有力、形如流水的五個字而瞬間迷濛不清:
陌上已花開。
那一刻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季然喜歡的真的是自己。可是,王子和公主已經幸福的生活了下去,她這條見不得光的小美人魚除了飲下心酸,微笑祝福,還能有什麼奢望呢?
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沒想到看著清爽無害的GinFizz竟然刺激異常。
罷了罷了,人生難得醉一場,就連這酒都讓他想起了季然,相處時無毒無害,飲下了才知道足以令自己沉醉。
這不是醉了又是什麼?
季然靜靜地坐了很久,從他的卡座望過去,沈默的一舉一動都一清二楚。今天竟難得的目光一直被一個女孩子牽著走。
看到她悲壯的喝下那一大杯GinFizz然後倒頭就睡的模樣,脣角漾起的那抹笑意連他自己都不自知。
看到有人上去拍她的肩膀,本能的就起身過去了。趁對方動手之前,長臂一伸把沈默攬進懷裡,扶著她站了起來,“沈默,你沒事吧?”
Rack正要問問他是誰,沈默歪著腦袋,撐開眼皮,看到對方的瞬間眼神閃亮,“季然?這麼多年~你爲什麼一次都不來看我~”
Rack疑惑的打量了下季然,只是聽到沈默親口這麼說了,他也沒有阻攔的理由,只好放行。
沈默說完這話又睡的迷迷糊糊,只有季然眼底閃過一抹凌厲。
原來,他們真的認識!
起身一個大大的懶腰,這一覺睡的無比的香甜,連夢都是美好到不行。眼神清明的瞬間,突然間整個人呆在那裡,連伸著的手臂都忘了收回。
這是哪裡?
酒店?
她爲什麼會在酒店?
騰的掀開被子,逃離陌生寬大到讓她發慌的大牀。身上早沒了自己的衣服,穿的是酒店的浴袍。
她的腦子轟的一下什麼都空了,閉上眼睛緩緩憶起昨晚最後一絲清醒的時候自己做了什麼。
就那麼喝醉了,就那麼睡著了?
明明知道自己連一杯啤酒的酒量都沒有,現在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地上彷彿扎滿了針尖,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十萬火急的尋找自己的衣服,可是哪裡有什麼衣服的影子,拉開衣櫃一看,滿滿的都是男人的衣服,整整齊齊。
她也顧不上那麼多,扯下一件西裝外套披在身上,抓過沙發上的包包逃也似的出了房間。
季然出浴室的時候正好聽到門鎖落下的聲音。
醒了?走了?
心裡有一絲的失落,卻在聽到門鈴響起的瞬間被漾起的期盼沖走。
“先生,您的衣服。”
開門的時候才發現是酒店服務員,昨天沈默吐了兩人一身。看著她就那麼喝了兩杯而已居然醉成那樣?
無可奈何的請人幫她梳洗了一番,衣服也拿去幹洗了。這會送來的是她的衣服,那麼她就穿著浴袍走了?
接過衣服,三兩步趕到電梯口,電梯的門正在緩緩關閉。
沈默正抱著身子縮在電梯一角,期盼著趕緊逃離這裡,逃回家,沒想到電梯門正要關合的一瞬間又緩緩的打開了。
她本能的把西裝抓緊了些,驚懼的盯著緩緩開啓的大門後可能出現的人。
當看到季然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她的驚懼瞬間化成了難以置信。眼睛大大睜著,嘴巴微微張著,連呼吸都彷彿停止。
季然一手撐住電梯門,另一手拿著她的衣服,卻並不進來。五年歲月的洗禮,如今那雙星眸更加的深沉,沈默在裡面看不到一絲熟悉的情緒。
她用力的揉揉眼睛,再擡頭時季然已經進了電梯,託了衣服在她面前。
“你的衣服。”真的是那把熟悉低沉的嗓音,只是再沒有曾經的溫度。
沈默沒有動,只是那心底強烈的衝動突突的涌動,鼓動著她問出了口,“你~不認識我?”
“我應該認識嗎?”季然並未轉頭看她,卻在對面清晰的鏡子裡捕捉她每一絲的情緒變化。
沈默黯然的低下頭,掩住所有的情緒,如果認識他怎麼會是這般冷淡,至少他們曾經是朋友啊。
電梯門再次打開,進來一男一女。女的疑惑不定的多看了他們幾眼,小聲嘀咕了幾句。
“進電梯也不按樓層,還穿著浴袍?現在流行在電梯打野戰?可惜了好好的一帥哥!”
男的扯扯她衣袖,尷尬的阻住她。
任是這幾年的工作修煉,也抵不住現在這樣的狀況,這樣的話語,沈默自己都感覺到耳根子灼熱一片。
倒是季然,依然閒適的倚著扶欄,看不出表情。
瞥一眼那唯一變紅的一樓按鈕,現在只盼著電梯速速下降,這樣沉悶尷尬的氛圍一刻都不想呆了。
“唉,還記不記得上次給你看的視頻?美國的酒店,一個女的穿著睡袍好像被人追著進了電梯,然後電梯的燈一明一暗的閃著,視頻裡面她的表情可恐怖了~”
女的似乎很看不慣沈默,一邊誇張的說著一邊拿眼角偷偷瞟她。
不過,這個故事很靈驗,她對鬼故事完全的過敏,此刻聽她一驚一乍的說著,握著的手心一層冷汗。
要不是這會有這麼多人在,尤其是季然也在,她早捂住耳朵衝出去了。
季然看她臉色慘白,正欲開口阻止那個多嘴的女人,電梯竟真的如她所言停了下來,燈光一明一暗的閃著。
“啊~”那女人一聲尖叫,緊緊的抱住男的,想要嚇別人的人,此刻抖的比誰都厲害,“不是吧?老公,不會真的有鬼吧?”
“瞎說什麼!剛纔就讓你不要亂說了,應該是電梯故障吧,打緊急電話就行。這麼高檔的酒店也會發生這種事?早跟你說了不要花冤枉錢~”
男人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摘了電話撥打。
電話還沒接通,燈徹底的黑了,不過電梯倒是緩緩啓動了。沈默緊緊抓著扶欄,一動不敢動,只是往季然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屏住呼吸看著電梯從28跳到了27,然後哐噹一聲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