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銘和秦子夜還在上海,未歸。秦子夜父親的上海公司有一場年會,秦子夜好說歹說讓沈默先去上海,陪他參加完再一起回Z省,沈默沒有同意。雖然只是作爲(wèi)秦子夜的女伴參加,可是在這樣正式的場合和秦子夜父母見面,沈默就是沒有勇氣。
下午的飛機很快就在Z省降落了。半年大學(xué)校園的浸潤,原本青澀的高中女生已經(jīng)開始散發(fā)出成熟女孩的慵懶魅惑氣息。依舊是一隻簡易的拉桿箱,寬大的韓版外套,隨意的中長卷發(fā),卻還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沈默並沒有注意到,只在看在舅舅派來的司機老趙時露出了禮貌的笑容。
“趙叔,又麻煩你了。我沒什麼行李,坐機場大巴就行了,下次真的不用來接的。”
“小姐,你跟我客氣什麼,大家都盼著你和少爺早點回來,家裡才熱鬧。”
老趙接了行李,帶她上了車。奔馳緩緩啓動,穩(wěn)穩(wěn)的行駛在機場高架上,車內(nèi)溫暖寬敞,沈默不禁放鬆了身子,朝車窗外看去。半年不曾回Z省,說實話變化並不大。只是此刻天色灰濛濛了下來,零星的雪花也開始大片大片飄落,迫不及待的想要銀裝素裹這大好河山。
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沈默扶著母親的靈柩上山,幾天幾夜的眼淚此刻已經(jīng)乾涸,欲哭無淚的時候彷彿靈魂也一起跟著出離了軀殼。但願這只是一個噩夢,醒來一切如故。可是刺骨的寒風(fēng)刀削一樣刻在臉上手上,乾裂的雙脣,酸澀的咽喉,腫脹的雙眼,心底的無望,沒有一樣感覺不在提醒她——這是現(xiàn)實!再沉重也要接受的現(xiàn)實。
眼前雪花迷朦,看不清去路,那是母親在眷戀嗎?空調(diào)突然無法溫暖沈默的心沈默的身,她抱緊雙臂,不能自已。
媽媽,我回來了。
晚上,舅舅特意早早的回了家,別墅裡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吃了頓晚飯。飯後,兩人窩在音響室鬆軟的沙發(fā)上,聽著輕柔的音樂,促膝長談。
舅舅沒有女兒,一向待沈默如親生,自從接了來家裡後,兩人更是無話不談,像父女也像忘年交。沈默不知道,如果沒有舅舅她的人生會怎麼樣,也許喬文山也能給她富足的物質(zhì)生活,可是再不會有這父女般的情誼。他和她就算有交集,也是最陌生的陌生人。
舅媽拿了一碟水果進來,笑嘻嘻的進來羨慕他和舅舅的無話不談。“你那兒子要是也像默默這麼懂事就好了,跟他說不上三句話就來氣。”
“你個大老爺們還跟個小青年置什麼氣?下次你給我先忍住,你只要不跳起來就不會有事。”
“都是你慣的,你先出去,我跟默默還有話說。”
“什麼話不能當(dāng)著我的面說,真是的!”舅媽一邊嗔怪著一邊笑著招呼沈默吃水果,然後幫他們關(guān)了門出去。
舅舅和舅媽雖然年輕的時候吵吵鬧鬧,舅舅沒少爲(wèi)這些事挨外婆的打。在外婆看來,男人就該讓著老婆,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育。不管誰對誰錯,一旦吵架被她知道,她一定幫襯著媳婦。所以,在沈默很小的時候就見到舅舅被外婆追著打的情形。後來,外婆過世了,這兩人彷彿也懂事了,只是偶爾鬥鬥嘴,感情卻不再像年輕時候激烈,反而更能包容對方。
舅舅年輕的時候很像發(fā)哥,笑起來的時候更像,不管是之前在機械廠還是後來自己創(chuàng)辦公司,他都是衆(zhòng)人追捧的對象,雖然朋友很多,可是卻從來沒傳過什麼花邊新聞。
看著依舊風(fēng)度翩翩,魅力十足的舅舅,沈默心裡充滿了溫暖。
舅舅也看著她,笑盈盈。“我們默默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學(xué)校裡有沒有男孩子追你?”
“舅舅~”
“有什麼好難爲(wèi)情的,到了大學(xué)談戀愛也是正常的。舅舅就是希望你呀多看看,多接觸一段時間,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樣。你媽媽不在了,只能我這個舅舅幫你把關(guān)了。最關(guān)鍵是人要好,肯對你好,其他的啊你也不要考慮太多。”
沈默慎重的點點頭,舅舅還是第一次跟自己談感情方面的事,她抱住沈雲(yún)飛的一隻手臂,撒嬌的靠著。“舅舅,我不談戀愛了,以後我來照顧你們。”
“傻丫頭~”
這一刻沈默鼻子酸酸的,雖然沒有從喬文山那裡感受到過丁點父愛,可是,現(xiàn)在沈雲(yún)飛對自己的關(guān)心不是父愛又是什麼呢?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天和地都是白茫茫一片,沈默批了圍巾,戴了手套,跟容媽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墓園。清晨的墓園更加清冷,厚厚的積雪上一個腳印也沒有,沈默手捧一大束雛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墓園深處走去。
沈家的墓園在最裡面,沈雲(yún)嵐的墓就在父母的旁邊,也許到了另一個世界她再也不會感到孤單無助了。沈默把花放在墓前,在外公外婆墓前鞠了躬,一個人在母親的碑前站了很久。
她不敢開口跟母親提秦子夜的事。
如果母親還活著,也許她還會有膽量自私的爭取一回,可是現(xiàn)在的她早失去了這樣任性的資格。她知道就算母親活著,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同意她和秦子夜交往,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的心裡就是這樣無望。
“媽,如果讓你再次選擇,你會怎麼做?”
可是,秦子夜不是喬文山,沈默相信這個相識了這麼多年的“哥哥”的人品,她不相信的只是所謂的愛情。高中的時候很害怕突然的興高采烈,因爲(wèi)開心過後總是各種各樣的失落,所以寧願心如止水,不喜不悲。所以,現(xiàn)在等到了秦子夜的迴應(yīng)沈默依然不敢高興,怕高興的太早,怕空歡喜一場。
沈默和媽媽分享了一些大學(xué)的趣事,還有新的朋友新的老師,摸摸凍的僵硬的臉頰,跟媽媽道了別,下了山。
回來的時候家裡剛準備好早餐,沈雲(yún)飛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又去了墓園,也不多說,招呼她坐下吃早飯。“有你愛吃的水晶蝦餃和南瓜粥,趕緊吃點暖暖身子。”
“嗯。”沈默脫下厚重的外套,捧起桌上熱騰騰的粥碗,溫暖直達心底。
吃完早飯,沈雲(yún)飛去了公司,沈默回房理了理搬回家的書,大概制定了下這一個月的英語強化訓(xùn)練計劃。之前沈默除了查查資料並沒有怎麼用過,不過,現(xiàn)在她倒是可以用電腦直接來聽VOA、BBC,也可以直接瀏覽各大英語網(wǎng)站,通過英語瞭解最新的時政信息、人文歷史。
沈默安心的在家裡呆了兩天,每天都過的規(guī)律而充實,倒是和秦子夜的聯(lián)繫更少了。她琢磨著秦子夜應(yīng)該也比較忙,所以基本上不會主動去聯(lián)繫。
上海,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秦子夜卻沒什麼心情。
以爲(wèi)沈默放了假回了家會空一點,可是卻更加不會主動想到他了。每次打電話也是嗯嗯啊啊的沒一會就掛了,讓她上QQ視頻聊天也不肯。更氣人的是自己誠心誠意邀請她來上海,想要趁這個機會介紹她和自己父親見面,在朋友面前公佈她女朋友的身份,她卻說什麼也不肯。
秦子夜捏著酒杯的手越來越緊,最後無可奈何的嘆了口冷氣,一手扶額。
“我們的秦大少這是怎麼了?不會又失戀了?”姚菲菲端著一杯雞尾酒,修長的身材在大紅鏤空禮服裡顯得更加妖嬈。她大方的坐在秦子夜的身邊,幸災(zāi)樂禍的斜睨著他。
“烏鴉嘴~漱漱口。”秦子夜擡起她的酒杯,就著她的手把杯子貼在了她飽滿紅豔的雙脣上。
她也不惱,一笑之後,輕輕的趁勢喝了一口。“那是還沒追上?”
“怎麼可能。”
“那你這怨婦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秦子夜瞪她一眼,卻也無奈,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準備擡腳走人。
“還有你秦大少搞不定的女人?說來聽聽。”姚菲菲兩指輕捏杯腳,逆時針規(guī)律的旋轉(zhuǎn)著,停下的瞬間一道道紅的酒滴,像天使的淚。
她並沒有再喝一口,鼻尖清嗅,兀自陶醉。秦子夜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姚菲菲這麼有女人味的一面,呆楞了一下,突然興致勃勃重新坐回。
“你的話倒提醒了我,畢竟你也是女人。”
姚菲菲差點一口唾沫把自己噎著,敢情這廝從來就沒把自己當(dāng)女人看過?幸好今天聽了母上大人的話,萬般無奈的穿了這麼“女人又露骨”的裙子,不然秦子夜都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女人”!
姚菲菲正欲一掌拍過去,看到秦子夜熱切的眼神,咬咬脣,忍了。“那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我也好給你參謀參謀。”她繼續(xù)裝淑女。
秦子夜抽了她的酒杯,“女孩子喝什麼酒,一會喝果汁去。”
姚菲菲心裡苦笑著,“秦子夜啊秦子夜,什麼時候我才能解了你的蠱?拜託你對我兇一點,狠一點!你時不時的來關(guān)心一下子,又拿把刀捅著我,讓我?guī)湍阕放⒆樱业男囊彩侨庾龅摹?
“你這什麼表情,還喝上癮了!”秦子夜看她苦瓜臉的表情,以爲(wèi)不讓她喝她不樂意了。
“我終於知道你爲(wèi)什麼苦惱了,原來你的情商也不比我高啊。”姚菲菲無奈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丫找打啊?算了,不跟你一個女人一般見識。到底幫還是不幫?”
最後秦子夜簡單的跟她講了下自己的煩惱,姚菲菲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
吃醋的女人更愛你!而這一個根本就不在乎你!
秦子夜的臉色瞬間變黑,殺人的眼神嚇得姚菲菲趕緊走人,心裡卻在腹誹。什麼人啊,還說不得真話了?本來就是嘛,如果是我,恨不得天天跟你膩在一起,哪裡會讓你一個人在這麼個美女如雲(yún)的晚宴上勾搭我這樣的大美女?
思及此,又覺不好意思,自己給自己貼了太多金子,回頭瞅一眼秦子夜那廝,似乎比剛纔還暴躁了。自己這樣說實話到底是該還是不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