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面前那堆成小山的飯碗，突然有種難以下手的感覺。瞪一眼身邊的季然，他卻並不看她，自己慢悠悠的吃著，也不參與他們三人的言論，只有嘴角上揚的一抹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情。
“阿姨，我自己夾就行了。這麼多吃不完呢。”
“你啊，太瘦了。”季媽媽上下掃了一眼她的小身板，又夾了一隻鮮蝦疊在上面，“得好好補補，以後生孩子纔不會太累。”
沈默腳尖朝季然踢了幾腳，他自然的側頭看向她，就見她擠眉弄眼的朝他示意。內心憋著笑，幫她把頂上那隻蝦夾了放進自己碗裡，“吃不下就別勉強了。”
季筱嵐和季建勳相視而笑，看來這一趟沒有白來。思慮再三，看大家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季老爺子終歸開了口。“默默，你媽媽的事我們聽說了，這些年真是難爲你了。”
沈默輕輕的放下筷子，朝他笑笑，“爺爺，謝謝您的關心。這些年舅舅一直待我如親生女兒，我生活的很好。”
“那就好，雲飛這個孩子從小看著他長大，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爺爺啊，這次想要去Z省看看你外公，不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當然可以，只是路途遙遠，不知道爺爺吃不吃的消。”
“爺爺的身體自己知道，那我們後天動身，你看行嗎？”
“我沒問題，爺爺。那我明天就和舅舅聯繫一下，他現在自己創業生意還可以，我們就住家裡好不好？”
“當然好！住家裡纔有家的感覺。當年我跟你外公就經常擠一張牀，那感情簡直沒話說。你們晚輩以前走動的太少了，才生疏了，這次去一定要好好增進下感情。順便～”季建勳停頓了一下，慈眉善目的望著沈默，眼神中滿是期待。
沈默沉醉在他長輩般的關切中，想到了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婆，這是她多年不敢奢望的寵愛。“爺爺，還有什麼心願想要完成的，我一定陪著您。”
“知爺爺者，丫頭也！爺爺這次去，確實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舅舅商量一下。”
沈默心下好奇，睜圓了一雙晶亮的眸子期盼的看著他。
“商量一下你和季然的婚事，你現在剛上大學，我看就先訂個婚，等畢業了結婚也來的及。當然，我聽說，現在大學生也可以結婚……”
沈默的腦子轟一下就炸開了，後面的話根本聽不見。
訂婚？
結婚？
她沒有聽錯吧？！
“丫頭，丫頭？”季建勳喚了好幾聲她才清醒過來。
“哦，爺爺，剛纔？剛纔是不是我聽錯了？”
“外公，這次的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要爲難沈默。”這次季然終於開口了，沈默感激的朝他看看。
“你小子住嘴！”對著季然，季建勳又回覆了一貫威嚴的神色，“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知道女孩子的名節有多重要？！你說，除了負責到底你還有什麼想法？哼！”
“爺爺，不關學長的事，都是我的錯！”看到季然挨訓，沈默的心裡更難受了。明明是自己的錯，害他被別人說，現在又要被自己的外公教訓。
“你不用替他求情！作爲季家的男人連該負的責任都擔不起，還有什麼用！”老爺子性子烈，這會訓著訓著真動了氣，說到最後一口氣真的沒提上來。
季然騰的起身，一手扶住他一手幫他順氣。季媽媽這次也慌了，趕緊讓季然扶著他在一邊的沙發上躺好，急忙去取了藥喂進嘴裡。沈默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焦急不已。
“嚇壞了吧？”看季建勳氣色穩定了些，季然退到她身邊握了握她的手，“有我媽媽這個專業醫生在，外公不會有事的。”
沈默感激的朝他點點頭，終歸還是有點擔心，眼神沒有一刻離開季建勳。
“媽，你確定爺爺這樣還要去Z省？”
季建勳好不容易穩定了些，聽見季然這話又掙扎著要坐起來。一旁的沈默趕緊上前蹲在他身邊，“爺爺，學長的意思是等你身體舒服一點就去，對不對，學長？”
說完，擡頭朝他狠狠的眨眼睛，讓他趕緊說句寬慰的話。季然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和他。沈默也管不上那麼多了，回頭幫老爺子順著氣，“爺爺，您千萬別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說，我們～我們都聽您的。”
“真的啊？”季建勳眸光亮了亮，“丫頭啊，爺爺就知道你孝順，比臭小子好多了！”
“爺爺，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季建勳點點頭，神情略有疲憊，畢竟是上了年紀又動過手術，連日的奔波還是對他的身體有影響的。
“媽，那我送沈默回去吧。外公那，您也勸一勸……”剩下的話，沈默狠狠的拽了拽他袖子，給攔了回去。
兩人並肩往學校方向走著，季然一路沉默，對剛纔的事隻字不提。沈默看看他，再看看他，終於忍不住打破這份沉默。
“季然，你說句話啊，現在該怎麼辦？”
終於直呼名字了？季然眉稍揚了揚，卻並不表露分毫。
“你不是都應了？還要想什麼辦法？”
“我～我不是怕爺爺受刺激嗎？剛纔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我們要是直說的話，他肯定受不了啊。”
“老爺子什麼風雨沒經歷過？事實就是事實，總得學會接受。”
沈默看看他，他一貫看不出表情的眼眉這會微微皺著，還是擔心自己外公的身體的吧？只是，這次因爲她的緣故要害爺爺無故承受一驚一乍。
“其實，在我印象中，外婆本來也很輕健的。後來因爲媽媽離婚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沒過幾年就得了老年癡呆，迷糊的時候經常把別人當作喬文山，罵他們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吃了。”
沈默似乎在自言自語，季然的心卻緊了緊。
“所以，看到爺爺這麼開心的樣子，我真的不希望有任何事影響了他的心情。心情不好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身體！對不起～我又自作主張了～”
沈默的聲音越說越低，對於季然，似乎總是他在幫他，毫無怨言。
季然默了默，這些話和思量是他不曾料到的。對於外公和母親的期望他知道不是他能受得起，沈默心裡根本就放不下，他怎麼好用婚約束縛了她的自由。
沈默卻不知道這些，看他陷入沉思的樣子，以爲自己又害他爲難了，“對不起，學長，都是我考慮不周到。我也只是希望爺爺不要受到刺激，我一定找機會跟他慢慢解釋清楚，不會讓你爲難，也不會讓你喜歡的人誤會……”
“沒有的事，你不要多想。”季然打斷她。
“什麼？”沈默愣愣的看著他。
“沒有喜歡別人，這個你不用擔心。”
“不可能啊～”明明問過他，他也沒有反對，而且自己也感覺得到季然心裡有喜歡的人。
季然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夜空，“遵循你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就可以了！至於我這邊，不會有任何困擾。你若願意訂婚我沒意見，你若不願意，老爺子那邊的思想工作我會去做，你儘管安心。”
沈默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訂婚這麼大的事，他也能說的這麼隨意？
“放心，就算是，也是協議訂婚。這件事在老爺子這一輩人看來不算小事，你若想求個安心，我們就順了他們的意思訂婚。等到哪天你有了真的歸宿，或者我等到另一半～再各憑心意吧。”
“可是～”
“你忘了嗎？這件事不是你負責，就是我負責，要是一起負責還能減輕點負擔呢。”
哪怕季然換了副開玩笑的語調，沈默也不覺得輕鬆。那天如果不是急著要讓秦子夜死心，也不會頭腦發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回到宿舍，其他三人正開著電腦哇啦哇啦的討論著，一看到她齊齊的閉了嘴。
“你回來啦？”童欣整個身子擋在電腦前，一手朝蔣易瑤死命的揮著，提醒她趕緊關電腦。
“不用了，網上的內容我都看過了。”沈默就那麼站在她們三人面前，淡定如初。
“你是說你和季然的消息？”童欣脫口而出。
沈默點點頭，“嗯。”
“那你們真的訂過婚？”蔣易瑤也覺得不可思議。
沈默頓了頓，深深嘆了口氣，“應該沒有吧。”
“什麼叫應該沒有？訂沒訂過婚自己會不知道的？”童欣明顯提高了嗓門，蔣易瑤使勁拉拉她。
“默默，那你和秦子夜呢？”這次是方敏，擔憂的看著她。清楚的記得她和秦子夜還沒有開始前沈默落寞的神情，她是過來人，知道那樣的傷感代表著什麼。
“我和他分手了。”笑容綻開的瞬間，眼底略過一絲無奈和決絕，“你們就不要審問我了，網上很多都是胡說的。我和季然很小就認識倒是真的，只是最近才認出彼此來。”
“好吧，我可以說你們這是一段孽緣嗎？”童欣感慨萬分。
“誰？你說秦子夜？可惜了，這麼一表人材、國民男神級別的人物就這麼說分手就分手了？沈默啊～你太不惜福了～”蔣易瑤搖頭嘆息。
“什麼跟什麼？我說的是季然！你說兩個從小青梅竹馬的人，長大了會沒認出來？不是孽緣是什麼？”童欣趕緊搶白，她一向看好季然好不好，不過現在來這麼一出，真不知道是因緣還是孽緣。
“你們慢慢理論，我準備睡覺了。”沈默拿了毛巾進衛生間洗漱去了，留下兩人面面相覷。唉，這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嗎？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長髮已經及肩，想起秦子夜問她養長髮是不是爲了他，自己卻故作矜持的說只是看小說感動到了。所以，纔有了“長髮及腰，娶我可好”的想法。他雖然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卻因她這一句話而常常撫著她的發，笑說“長髮及腰就收了你”的玩笑話。
紮起馬尾，收起期許。
這一世就算長髮及腰，你我也緣盡於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