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一直用手給徒勞的擦拭眼淚,到最後他的袖子都溼透了。
“已經(jīng)過去了,都好了,都好了……”他不斷安慰著我,“你醒了,大家都沒事,不用怕,我們都在你身邊。”
但是我一直哭,停不下來的哭。
哭到咳嗽,哭到乾嘔,哭到自己被自己嗆到。
秦總見狀,急忙把我搖來半坐著,他去拿水給我喝,結(jié)果我把水嗆了出來,把衣服全都弄溼了。
面對這樣失控的我,秦總簡直手足無措。
最後,他伸出手,捧住我不能動彈的臉,用很堅毅沉著的眼神看著我:“看著我,林小瑩,看著我的眼睛,冷靜下來,聽到了嗎?”
秦總此刻的聲音有種天然令人安穩(wěn)的魔力,我不由自主去看他的眼睛。
秦總的眼神之中有如同高山堅石一般的沉毅,讓我瘋狂跳動的心臟慢慢緩慢下來。
見我的抽泣似乎有減緩的趨勢,秦總問我:“好點了嗎?你放慢呼吸,深呼吸……好,吸氣……呼氣……很好……”
我努力按照他的節(jié)奏,去呼吸。
我也意識到,如果我再放任自己的情緒下去,那麼燕少犧牲自己給我彌補的體魄,就會被我自己玩壞。
看到我放慢了呼吸,整個人也逐步平靜下來,秦總不由自主抱住了我的頭,用他的胸膛靠了靠我:“很好,你做的很好,保持。”
我整個人都有種呆滯的狀態(tài)。
秦總的襯衣,帶著濃厚的男性氣息。
我慢慢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然後拖著嗓子,說:“我好了……”
秦總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脖子,然後放開了我。
然後他對我笑了笑:“別害怕。”
我木然點了點頭。
然後,秦總給我講了那天我們在森林裡失散之後的事情。
秦總說,當(dāng)時他把趙安蒂浸入溪水裡,想讓她冷靜冷靜,結(jié)果趙安蒂一沒入水中,瞬間就沒了氣息。
秦總嚇了一大跳,拖她出來,發(fā)現(xiàn)她竟然也出現(xiàn)了和梅一樣的面部潰爛狀態(tài)。
秦總便想先把趙安蒂拖回來,和梅放在一起,再打電話尋求外援。
然而他回到了原地,只看到梅,也不知道我去哪裡了。
秦總只有暫時把趙安蒂和梅扔下,一邊做著記號,一邊找著我。
然而找了半天,他沒找到我,卻竟然碰到了汪總。
原來,汪總和小米和武裝份子打鬥,畢竟寡不敵衆(zhòng),只有用分頭戰(zhàn)術(shù),將對方分成兩撥。這樣一來,汪總雖然分散了對方的力量,並最後制服了他們,但卻和小米也走散了。
秦總對汪總說了關(guān)於我、趙安蒂和梅的情況,兩人決定先回去,拿一個人看著那兩個受傷的女人,再由另一個去找我。
誰知道,秦總再想要原路回去找趙安蒂,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記號都不見了。
而森林也好像不是之前的那片森林了。
這時候,秦總的手機依然是可以和外面保持通話的。
不過打電話出去,緬甸方卻聲稱,現(xiàn)在正派了直升機,根據(jù)秦總之前提供的位置,在森林上方投照明彈尋找大家。
然而,只發(fā)現(xiàn)了幾具地方武裝分子的屍體,其餘什麼都沒發(fā)現(xiàn)。
就這樣,拖了又拖,到太陽出來的時候,秦總竟然接到了小米的電話。
小米在電話那頭說,他發(fā)現(xiàn)了趙安蒂和梅,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錶開始走了,於是用手機查了一下地圖。
這一查小米就徹底震驚了,因爲,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在緬甸南部,而不是最早去的緬北山區(qū)。
小米讓秦總也趕快查查自己在哪裡。
這邊汪總已經(jīng)開始查,一查也是嚇一大跳。
原來汪總和秦總這時候也不在原本的叢林裡,而是來到了幾十公里一座礦山附近。
這時候依然沒有我的消息,讓幾位副總都十分著急。
不過好歹,這時候大家都能和外界取得聯(lián)繫,並且確定了自己的位置。緬甸方直接派了直升機來接人,很快,幾位就重新在仰光聚頭了。
這個時候,纔有了我的消息。
是一個陌生人打的電話,說我現(xiàn)在在仰光一家醫(yī)院裡搶救。原因我是中了蛇毒,又全身多處骨折,內(nèi)臟出血等等,性命垂危。
而恰好的是,秦總等人也在這所醫(yī)院附近。
無他,因爲救出來的趙安蒂和梅都在這家醫(yī)院搶救。
我是怎麼在這家醫(yī)院冒出來的,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我一來情況就非常嚴重,馬上進了手術(shù)室。
這期間,就如同秦總所言,下了三次病危通知,直到第二天都沒脫離危險。
這時候,三位副總一起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鑑於緬甸醫(yī)療設(shè)施的落後,要馬上用專機把我轉(zhuǎn)回國內(nèi)的大醫(yī)院。
仰光的醫(yī)生說這是非常冒險的行爲,因爲我身體狀況不穩(wěn)定,絕對受不了上飛機。但是這三位都是一旦做了決定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個性。
這期間,秦總?cè)贤藢C越境等複雜問題,汪總和小米都把自己的護身符脫下來,放到了我身上。
然後國內(nèi)的專機帶著一撥先進儀器和一撥傳說中的專家過來了,據(jù)說是秦總?cè)デ罅俗约杭已e的某個人,給了我這個天大的特權(quán)。
要知道,緬甸政府裡面也不乏能人異士,說就算是那邊大師級別的人物,也做不到這個水平。
真不知道是什麼人,用了什麼法術(shù),能把所有的森林地界抹去,然後把所有的空間都融會貫通到一起,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我問了趙安蒂的情況。
秦總愣了一下,然後才用不太確定的口氣說道:“應(yīng)該沒事吧?我也沒聽到什麼消息。”
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大概根本忘記了有這麼一個人了。
秦總說,趙家也是派的專機,把趙安蒂接回去了。醫(yī)院那邊好像說她不是特別嚴重,就是一個細菌感染和寄生蟲感染而已。
秦總這邊說著,小米終於把我的檢驗單子都開完了,然後推著輪椅要帶我去檢查。
我剛被他們擡到輪椅上,正要出病房。
房間裡突然風(fēng)一樣刮進來一個人,簡直不待我看清楚,一下子就衝過來,把我連同整個輪椅都抱住了。
然後,我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妹妹!”
再然後,我就聽到了哭聲。
我想汪總不愧是演技派的,這哭得,比我剛纔還要傷心。
汪總一邊哭,一邊往我衣服上、繃帶上擦自己的眼淚,他傷心欲絕的樣子,就跟我不是醒過來,而是死了一樣。
他一直念我:“妹妹……妹妹……妹妹……”
一旁的秦總和小米就默默看他哭。
汪總哭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整個人都好了,然後他就神采奕奕地站了起來,沒事兒人一樣問大家:“這是要去哪兒啊。”
小米默默地:“去檢查身體。”
汪總就很高興地:“那還等什麼,走吧。”
我們都想,不就在等你哭完麼?
大家才走了兩步,汪總又問:“對了,哪兒有碘伏,我用一下。”
小米說:“你怎麼了?”
汪總把腳提了一下,我們纔看到,他的一邊褲腿居然磨壞了,隱隱看得到裡面腿上的擦傷。
汪總說:“路上飈快了,和一輛車擦掛了一下。”
小米只說了一句:“騎機車就小心點嘛。”然後還是去給汪總要消毒的藥水去了。
我們?nèi)z查各項,用去了一整天的時間。
閒著沒事兒的時候,我做關(guān)心狀,問汪總,趙小姐和梅怎麼樣了啊。
果不其然,汪總對趙小姐和梅的情況都非常瞭解。
汪總說,趙小姐應(yīng)該沒什麼大礙,臉上的潰爛已經(jīng)開始好了,過一個月,應(yīng)該又是一個水靈靈的美人兒。
梅也是,只是她精神似乎出了點問題,送去做復(fù)健治療了。
汪總說,武裝頭子也死了,不過不是被他和小米幹掉的。而是和他們走散後,後來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死了。
死狀……有點慘不忍睹……
據(jù)說,是整個身子像被擰麻花一樣擰了起來,只剩一顆頭還是完好的。
汪總這樣說,我就想到了槐木最後化成鏈子,絞殺達古時候的情況。
那時候,達古是完全粉身碎骨,大概連魂都沒有了。
然而假如他有屍身,估計就是武裝頭子那樣的。
汪總接下來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
汪總說,緬甸方?jīng)]有找到達古,但是那邊的高人根據(jù)武裝頭子的死狀,推斷出達古必然慘死。
因爲,武裝頭子這些年都和達古走得極近,原來達古修煉秘法,也將自己的能力加持給武裝頭子,保佑他百毒不侵。
在這個同時,達古就把自己的安危和武裝頭子連在一起了。
假如達古遇難,武裝頭子也絕無倖免的可能性。
這其實是達古偷偷在武裝頭子身上做的手腳,爲的是害怕有朝一日武裝頭子翻臉,好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條件來制約武裝頭子。
汪總接著問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裝出大腦受損的模樣,說我都不記得了。
汪總還想追問我,秦總卻在一旁喝止了他。
小米也說:“小瑩剛剛醒過來,你讓她先緩緩。”
我又在醫(yī)院躺了兩天。
這兩天,依然是秦總守夜,小米照顧我白天。
汪總則負責(zé)我的伙食。當(dāng)然,還需要一個女護工爲我擦身換衣。
秦總晚上話很少,絕對保證我的充足睡眠,小米白天話很多,經(jīng)常能把我逗笑,還幫助我做復(fù)健。而汪總的廚藝,我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嚐到了,才知道有多麼逆天。
我的檢查報告一一出來了,顯示我各方面都恢復(fù)得很好。
好像不是正常人的恢復(fù)速度。
我知道,我的七魄之中因爲注入了燕少煉化後的精魂,所以……纔會這樣神速的恢復(fù)。
第三天的時候,我的頭已經(jīng)可以轉(zhuǎn)動,手臂也能動了,只是還不能拿東西,也無法下地走路。
秦總下班後就會過來,順帶還會一起吃汪總做的飯菜。
不過,汪總好像很不樂意,因爲秦總和小米都是隻吃不做,連碗都不洗的少爺們。
汪總要給大家做飯帶來,還要把空碗帶回去洗掉,簡直都要變成鐘點大媽了。
第三天的病房晚餐後,汪總很傲嬌又很幽怨的說,他從明天開始都不買菜了,也不洗碗了。如果大家還想吃他做的東西,那必須有一個人去買菜,另一個人負責(zé)洗碗。
秦總很自然且一本正經(jīng)地咬著筷子:“好,那以後都叫外賣吧。”
……我看到汪總內(nèi)傷了,一口血憋住了。
這時候,小米說了一句讓氣氛凝重的話,小米悠悠然地說:“你把碗堆著,等四一回來幫你洗。”
汪總大概沒發(fā)現(xiàn)我突然變掉的臉色,他憋了半天,終於爆發(fā)出一句:“我把用過的碗全部扔掉!你們負責(zé)買新的!”
小米樂得拍腿笑,秦總隱隱的笑,而我……則勉強地彎了一下嘴脣。
原來,燕少願意飯後洗碗,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牽扯到我過去的一些記憶,我真的……快樂不起來。
這時候,病房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自燕家的一位老管家。
這位管家說,他家的小少爺,今晚上想請我們都到燕家去,聚一聚。
管家這一說,小米就想起了什麼。小米看著我,說:“對了,你想要的那塊母石,我給你買到手了,結(jié)果被阿青要去了。他還說等你什麼時候醒了,叫你過去一起看看呢。”
阿青大概也一直在關(guān)注著我的情況。
今晚上,大概聽說我能動一點了,便叫我們都過去。
醫(yī)院外,保姆車已經(jīng)候著了。
我們幾人到了燕家,沒有見到燕父,直接被帶到了二樓,小少的地盤裡。
小少用了一間空空的房間來放那塊之前在緬甸吸引夠了眼球的廢石。
他用兩個支架,把對半剖開的石頭,擺放在正中央,我們一進去就正對著,能看個完全。
見到輪椅上的我,燕平青並沒說什麼多餘的客套話,他仔仔細細地把我上下打量著,目光最後落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知道,透過衣服,裡面真是槐木墜子的所在位置。
小少點點頭:“回來了?”
我有好多話想對小少說。然而卻礙於這裡人如此的多,什麼都不敢說。
然而,我又不敢對小少說些什麼……
我不敢告訴他,燕少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和猜上師煉化,用以填補我的七魄。
不過,小少彷彿根本就不關(guān)心燕少的情況。
他指著這塊石頭,問三位副總,覺得這是什麼。
小米給出了一個很專業(yè)的說法,是一塊由許多零碎翡翠凝聚在一起的母石,只是許多縱橫的隔斷破壞了玉石的完整性。
汪總看了一會兒,腦洞大開,說覺得整塊玉石像是被螞蟻當(dāng)成了窩。所有的縱橫都是被螞蟻鑽的通道。
然後小少又問秦總,覺得這塊石頭怎麼樣?
秦總沉目看了一陣子,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回答:“如果沒有人告訴我這是一塊玉石的原石剖開的,我會以爲這是一幅地圖。”
秦總這句話說出來,我就驀然一驚。
像地圖……
秦總竟然也看出像地圖了?
當(dāng)時,我在緬甸的時候,就想告訴小米,這橫剖面十分的像一幅奇怪的地圖。
沒想到,秦總竟然也和我有相同的看法。
秦總上前了一步,用手指著原石的剖面:“你們看,這塊原石,翠的地方可以當(dāng)成高原,翡的地方可以當(dāng)做平原或者盆地,這一部分縱橫,看起來像是地質(zhì)帶的交界處,而這部分,則可以看做是河流……”
他還待說下去,然而小少突然打斷了他。
“夠了!”
秦總的手頓了一下,他很坦然地解釋道:“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偏見。畢竟我是地質(zhì)專業(yè)的,有點職業(yè)病。”
我吃了一驚,秦總居然和我是相鄰專業(yè)的。
難怪我們能看到一塊兒去。
小少卻氣鼓鼓地指著原石,問小米:“你花了多少錢買的這塊爛石頭?”
小米怔了怔:“很便宜,五百萬。”
“五百萬!”小少立刻咋呼呼地叫起來,“五百萬都是我小半年的零花錢了!你居然眼都不眨買了這塊鵝卵石!”
我忙解釋道:“原價更貴,數(shù)千萬呢,小米很會做生意了。”
“你住口!”小少指著我,尖聲道,“是你慫恿他買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想說是,不過覺得此刻說出來會比較有風(fēng)險。
沒想到旁人怕小少,小米卻是不怕的,小米一下子站出來,光明磊落地:“不是,是我自己要買的。這塊石頭操作得好,翻幾倍賺不是問題。小少,你既然不管集團的事,也就不要管我了。我做事自有分寸。”
小少哼哼著:“少護短了。胡米競,哼哼哼……你花我們燕家的銀子,花得挺爽快的啊。”
小米臉色變了變,他馬上攤開手:“我花集團的錢,難道沒有把多的賺回來嗎?我是花去自己揮霍了嗎?是我自己享受了嗎?燕平青,你搞清楚,我全部是用來爲貿(mào)易公司做投資的!”
我一看這個架勢沒對,是要立馬掐起來的節(jié)奏,急忙想要勸大家消消火氣。
然而小少已經(jīng)一跺腳:“胡米競,你很橫對吧?我告訴你,這塊石頭,今天進了我燕家大門,就別想出去!你想拿去賺幾倍回來?想都別想!你就給我虧著本,虧死你!這塊爛石頭,我砸爛了拿去鋪路,也不還給你!我今天就要讓你做賠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