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完全是哭醒的。
病房裡燈光柔和,我還維持著入睡時的姿勢,被子從腳蓋到脖子。
但是我哭得完全停不下來,全身都在抽泣,好像要把所有的情感都盡情的爆發(fā)出來。
我大概哭了有半分鐘,才聽到不遠處有個聲音在不斷叫著我:“小瑩,小瑩,小瑩你醒一醒……”
我終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睜開了淚眼。
我看到離我不遠的病榻上,秦總正側(cè)躺著,半支著身子,滿眼擔憂地看著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下地走過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啊?我在幹嘛?
我瞬間坐了起來,抱著被子,不知所措。
心裡還有點悲傷的情緒,不過隨著我的醒來,已經(jīng)很快煙消雲(yún)散了。我現(xiàn)在更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我?guī)致镆蓿恢牢覄偫u悲痛欲絕是爲哪般。
秦總說:“小瑩,你哭什麼,你夢到什麼了?”
我怔了一下。
腦子裡突然劈過一道閃電,剛纔夢裡所有的情景歷歷在目。
我居然夢到我和秦總……我居然夢到……
這是發(fā)的什麼抽啊,我貌似還在夢裡很傷心,我爲什麼要傷心啊?我現(xiàn)在努力回味,根本回味不起那種傷心的感覺。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夢裡的一切,好像是別人身上發(fā)生的事,和我一毛錢關(guān)係都沒有。
秦總問我夢到了什麼,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呆呆地:“我夢到……我夢到我去世的爸爸媽媽……”
我真不是非要說謊才能活下來。
只是剛纔那個荒誕不經(jīng)的夢,你讓我怎麼開口告訴秦總?
告訴他我夢到他,擁抱接吻最後什麼該乾的都幹了,同時還說了一堆的山盟海誓。
老天,你別玩我……
秦總聽我這麼說,就舒了一口氣:“我夢到你不停哭……結(jié)果你真的在哭。”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時鐘。
從我剛纔給秦總說晚安,加上我醒來的時間,居然才過了六分鐘?
我默默算了一下,除掉我觀察秦總是否睡著,和我哭醒後的時間,我真正做夢的時間,大概只有三分鐘左右。
這三分鐘,我居然做了那麼一個豐富完整有內(nèi)涵的夢。
這不科學!
如果是真的話,這三分鐘,我的眼球是在以什麼樣的速度瘋狂轉(zhuǎn)動呢?
與此同時,它還要承受我淚腺不斷分泌的眼淚。
噢眼球,你真?zhèn)ゴ蟆?
不對,好像問題的重點不在這裡。
問題的重點是,爲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爲什麼會是和秦總,爲什麼我在夢裡那麼灑脫又豪放?
還有,最重要的是,我爲什麼那麼傷心?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點都回味不起那三分鐘的感覺了,就算我能回想起每一個細節(jié),但是我體會不到夢裡的任何情緒。
那三分鐘,我似乎是一個旁觀者,我看到的只是別人的蒙太奇。
是別人的愛情故事,是別人的心傷。
那個人不是我,我是屬於燕少的,我不會對秦總說那些話,也不會把燕少忘得一乾二淨。這不合常理。
我轉(zhuǎn)頭去看秦總,我看到秦總已經(jīng)重新閉上了眼,他的額頭反射著燈光,上面似乎有細密的汗珠。
我問他:“你出汗了嗎?”
感冒發(fā)燒如果出汗的話,人就會很快輕鬆下來。
但是秦總沒有回答我,他好像又睡著了。
我躡手躡腳地下地,輕輕把手放到了他的額頭上。
秦總額頭上果真有汗,並且溫度已經(jīng)完全降下去了,比我的手心還要涼一些。
我想秦總的身體底子是很好的,吃藥輸液之後,應(yīng)該會恢復(fù)得很快。
於是,我就在思索著我要不要現(xiàn)在離開,回家去了……
秦總很明顯不需要別人照護了,晚上也不打點滴,護士還會定期巡查,我在這兒實在多餘。
還有,這才睡了三分鐘,就做了這麼個比恐怖片還有驚悚效果的夢。
要是睡一晚上,不會夢到和秦總白頭偕老,把一輩子都過完了吧?
正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種灼熱的溫度,從我的心口處傳來。我有兩秒鐘沒怎麼反應(yīng)過來。
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燙得差點是跳起來。
我急忙把脖子上的槐木墜子取下來。
槐木墜子在發(fā)燙,燙得我手都沒法去碰。
這事情前所未有。它是幾千年的陰沉木,不涼到發(fā)寒就算好了,怎麼可能燙得像塊烙鐵?
我連忙跑到衛(wèi)生間,把它放到水龍頭下面去沖洗,衝了好一陣子,溫度才漸漸降下來。
今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太詭異……
不知道爲什麼,我又想起了阿青白天時候咒我的話:最遲今晚,要讓我和燕少後悔……
出衛(wèi)生間的時候,我看到秦總依然在睡。
我看了他兩眼,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完全在熟睡了,無論是呼吸還是面色,都有種徹底放鬆後的舒緩。
我就到處找紙和筆,想要給他寫個紙條,自己就先回家去了。
正找著,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我還以爲是護士又來巡查了,沒想到門縫裡伸進來一個小姑娘的腦袋。
是一個挺水靈的小姑娘,四五歲的樣子,大眼睛,白皮膚,烏黑頭髮。她先是怯怯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秦總,然後又看向了我。
小姑娘用糯糯軟軟地聲音對我說:“姐姐,有個大哥哥在找你,讓我?guī)愠鋈ァ!?
我愣了一下,正想著這又是演的哪一齣,小姑娘繼續(xù)用可憐兮兮地聲音說:“姐姐你能跟我過去嗎?大哥哥說,我不把你帶過去,他就要把我吃掉。不準我去上帝伯伯那裡。”
我想笑,這小姑娘真可愛,現(xiàn)在還有孩子這麼純真,怕大人把她吃了……
正笑著,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上帝伯伯……
這不是開玩笑吧?
我突然意識到,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她不是人……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除了燕少以外的靈體。
這裡是醫(yī)院……這樣的靈體,應(yīng)該不在少數(shù)。
我問小姑娘:“是什麼樣的大哥哥啊?”
小姑娘揉揉發(fā)紅的眼睛:“是一個挺好看挺好看的大哥哥,我貪玩,在醫(yī)院的花園裡遇到他,他抽了我的精魂,就讓我過來找你。我要是不能把你帶過去,他就要吃掉我了。”
這麼一隻萌鬼,真不知道那位大哥哥怎麼下得去手。
我翻了翻手機,翻出了以前拍的燕少雜誌頭像,問小萌鬼:“是不是這位大哥哥?”
小姑娘不住點頭:“是他是他,他長得可好看了,可好看了。”
小姑娘說燕少好看時候的認真表情,讓我忍俊不禁,這麼小小年紀的,就有成爲花癡的潛力。
知道是燕少找我,我就扔下秦總,悄悄和小姑娘一起走了。
小姑娘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我看到她後腦勺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血淋淋的,好像是什麼砍刀之類的東西,一刀砍入了她的頭骨。
我心悸,問她:“妹妹啊,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頭也不回地脆生生回答我:“我家住在二樓,我在玻璃窗邊玩,不小心摔下去了,磕著了,磕著了。”
我覺得自己後腦勺痛了一下,我問她:“妹妹你多大啦?”
小姑娘舉著四根手指頭:“還有四天就五歲啦。”
我突然想到,前兩天才看到一個新聞,有家人飄窗大開,孩子在旁邊玩,站起來的時候踩到玩具,就跌了下去,好像就是個四歲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還在開心地蹦躂著:“我聽爸爸媽媽說,明天就給我超度了,我就可以去上帝伯伯那裡玩了,那裡不上幼兒園,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和好多好多玩具。”
我心想,小姑娘應(yīng)該會成爲一個小天使吧……
我又問小姑娘:“爲什麼大哥哥不自己進來找我,要讓你來找我呢。”
我問完這句話的時候,小姑娘突然停下來了。
她轉(zhuǎn)過頭,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對著我噓了一下,悄聲地說:“姐姐,我告訴你,哥哥他不是普通的鬼哦。我悄悄告訴你,他現(xiàn)在很生氣,很生氣,他要是進來的話,會一下子把我們這裡所有的鬼都吃光的。”
小姑娘指了指花園,說:“他現(xiàn)在在一顆桃樹下面,他讓桃樹壓著他的煞氣呢,你不要怕他哦,他長得很好看的,很好看。”
我問她:“你不領(lǐng)我過去嗎?”
小姑娘搖頭:“不去了不去了,哥哥在生氣,他生氣好嚇人啊。姐姐你快點過去,你一過去,我的精魂就會自己回來。”
我就依著小姑娘地指示,往醫(yī)院花園裡走。
我正在一大堆樹叢中費力地分辨著哪一棵是桃樹,突然覺得我心口的槐木又在發(fā)燙。我把槐木墜子取出來,對著月光仔細看。
我隱隱看得到,槐木墜子在皎潔的月光照射下,竟然透著紅光。
等我擡起頭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燕少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臉色,是鐵青色的。
我有種感覺,以他爲中心,半徑十米之內(nèi),寸草不生,黃土乾裂。
小姑娘說的煞氣,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燕少煞氣大盛。
我不明白他怎麼了。
他的目光是冰寒的,裡面透著幽幽的冥火,看得我渾身發(fā)冷。
但我覺得我還是因爲解釋點什麼,我說:“那個,我正準備要回家呢,我只是陪秦總看病而已,沒什麼的……”
我的話沒有收尾。
因爲燕少已經(jīng)瞬移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下子扳住了我的下頜,另一隻手把我的雙手絞到我的後背,緊緊捏住,使得我呈現(xiàn)一個囚徒般的姿勢。
燕少說話的時候,他呼出的氣也是寒的。
他的語氣讓我覺得害怕,好像我是一隻他隨手可以捏死的蟲子。燕少露出了鮮有的獠牙:“林小瑩,和秦月天睡覺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我嚇了一大跳。
我急忙爭辯道:“沒有,我睡的沙發(fā),我們隔得很遠,我們沒有親密的舉動……啊!”
燕少居然一把扯住了我的頭髮。
他把我的頭扯得仰起來,扯得我生疼。
我的脖子全數(shù)露在他的眼前,我感覺接下來他的獠牙會咬穿我的咽喉。
但是燕少沒有,他俯身低頭,在我耳邊吹著寒氣:“是麼?沒有?那我檢驗一下。”
我怔了一下,檢驗?
我還在琢磨著,燕少的手已經(jīng)伸了下去,他的手指挑開我內(nèi)內(nèi)的邊緣,尖銳的指甲攪弄著外圍,劃得我生疼。
燕少帶著笑,寒氣四溢的笑,他眼中的怒火在燃燒。
“林小瑩,”我能聽到他犬牙交錯的咯咯響聲,“我給過你機會,讓你選擇他。你當時說過,要留下來……”
他突然扯著我的頭髮,把我往地上一按。
“說,你們是在哪裡辦的事?集團?還是他家?”
我的臉貼著溼潤的泥土,沙子磕著我的臉生疼,我聽到燕少在我身後恨恨地問我:“集團的話,是在他辦公室?還是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會議室?還是前臺?”
他這樣問我的時候,我突然有點明白,燕少指的是什麼事了……
是那個夢!
我差點就回答燕少,是更衣室。
可是,我冤枉啊……我真的對秦總沒有半點那種意思,雖然白天的時候,我比較過他和燕少的狗公腰,可是我發(fā)誓,我絕對沒有一丁點壞心思。
這世界,是要逼得我過個眼癮也不行了嗎?
見我一言不發(fā),燕少壓在我的後背上,依然在我耳邊陰陰地:“好,林小瑩,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如果你覺得秦月天是更適合你的人,我現(xiàn)在重新給你一次抉擇。”
他突然放開了我,與此同時也是重重地將我的頭往地上一摔。
燕少站了起來。
我知道他憤怒,我知道他知道了我那個夢。
他是怎麼知道的,我不清楚。
可是,現(xiàn)在,在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裡,我是真的覺得傷心,和夢裡不一樣的傷心。
夢裡是那種源源不斷地撕心裂肺的傷心,可是在現(xiàn)實中,我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覺得自己委屈,覺得莫名其妙,燕少要生氣我可以理解,但是並不代表我也不可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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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我,如果他是人的話,他這種行爲,已經(jīng)可以稱之爲在對我動手了,雖然沒有真正動手打我,但是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給我造成傷害。
現(xiàn)在,他還要趕我走。
我趴在地上,我覺得自己的眼淚在慢慢浸入泥土中。
但是我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燕少要我走,要我選擇。
可是我要怎麼選擇呢?
如果走,我要去哪裡呢?
我沒有父母,沒有家,如果不和燕少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燕少的氣息又在逼近,他在我耳邊無比譏諷地問我:“怎麼?不走?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是覺得我技巧比他更好?”
我咬了一下嘴脣,依然什麼話都沒有說。
燕少原本就毒舌,這時候,沒有遮掩的羞辱,要比平時更甚十分。
過了幾秒鐘,我感覺得到他在褪下我的運動褲,風涼涼地刮過,我覺得痛,無時不刻存在的痛。
燕少把我的頭扯得偏起來,他恨著我,冷笑著:“林小瑩,很好,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倔強。”
我閉上眼。
我不想叫疼,但是燕少給予的疼,我?guī)缀跞滩蛔 ?
有一度,我以爲我真的已經(jīng)不再是完璧之身。
到後面,我捂住了嘴,我想防止自己哭,防止自己痛,我想,我大概不是那種可愛的女孩。
我不會撒嬌,不會放嗲,不會給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會給男人求饒和下軟。
任何時候,我都要把所有的傷痛都藏起來,好像我本身就是一個超大的情緒容器,可以把所有人看似無法忍受的痛苦全都忍受下來。
失去父母的痛,被男友背叛的痛,被誤解的痛,被報復(fù)的痛……
我在心裡說。
燕少,我是真的愛你。
我除了你沒有愛過任何人,我從心裡到身體都只愛你一個人。
但是如果你要用這種方式來求得我的回答,我說不出口……如果你只是要我抱著你,哭著對你說我愛你,求你給予我溫柔。
我做不到……
更何況,我真的沒有辦法解釋那個坑爹的夢。
燕少結(jié)束的時候,我痛得蜷縮了起來。
我想,我大概是生理期要來了……我絕對不是因爲燕少把陰沉木的氣息注入了我的體內(nèi)才痛的,我只是尋常的姨媽痛而已。
但是我還是很沒出息的,痛得跪在地上,捂著肚子。
恍惚中,我似乎聽到秦總在不遠處喊我:“小瑩!小瑩!你在哪兒?”
我痛得昏死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生的診室裡躺著。
身旁是一個白色的大布簾,有一個女醫(yī)生的聲音從簾子那邊傳過來,很輕,但足夠我聽到。
“她有受侵害的跡象,不過我剛纔做了檢查,她的身體還是完整的,只是有一些劃傷和軟組織受損。對方應(yīng)該沒有得逞。”
我不知道醫(yī)生是在對誰說話,因爲對方只是沉默,並沒有任何的回答。
然後醫(yī)生又說:“你要多體貼她,她精神上可能受了刺激,暫時不要逼問她發(fā)生了什麼事。”
一個男人沉穩(wěn)但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來:“我知道了。”
醫(yī)生又說:“你看是把她抱回病房裡睡著,還是讓她在這裡多休息一下?”
男人說:“回去吧。”
說著,他就來拉布簾。
我已經(jīng)聽出說話的男人就是秦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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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閉上眼睛。
醫(yī)生還在旁邊問著:“你們倆是你生病住院還是她生病住院?”
得到秦總的答覆之後,她又說:“你就暫時委屈一下自己,睡一下沙發(fā),讓她睡*吧?”
秦總應(yīng)著聲,過來抱我。
我也裝不下去了,只有睜開眼睛。
秦總原本已經(jīng)準備抱我起來了,見我猛然睜眼,頓時愣了一下。
不過,他的眼神很快溫柔了起來:“醒了嗎?”
我嗯了一聲,想要下地,一陣劇痛立刻牽扯著小腹到肋骨發(fā)作了起來。
我痛得差點叫起來,只能急忙按住自己的腹部,暗暗吸氣。
秦總忙叫著醫(yī)生:“醫(yī)生,你看她是怎麼了?”
醫(yī)生過來,讓我平躺,按我的腹部,按哪兒我哪兒痛,好像我身體裡有刀口,一被碰觸,就全部裂開了一般。
結(jié)果,我也去做了一全套心塞的檢查,並且很快得出了我什麼毛病都沒有的結(jié)論。
唯一比較靠譜的一個b超單子上寫著:子宮有積液……
意思是我大姨媽很快要來了。
我這個樣子,也回不了家,而且貌似目前也無家可歸,只能鳩佔鵲巢,把秦總的病榻給佔有了,反倒把正主擠到沙發(fā)上去睡。
可是我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是亂哄哄的情景,不是夢裡傷心欲絕的哭泣,就是燕少憤怒的眼神,然後就是痛……
我的下面外圍有傷口,火辣辣的疼,鑑定上寫著:硬物劃傷。
燕少那時候,是真的下了手的。
過了好半天,我睜開眼,居然發(fā)現(xiàn)秦總坐在我面前,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是憂傷的,也是擔心的。
見我睜眼,他坐了過來。
秦總的手,拂過我的髮絲,他輕聲安慰我:“什麼都別想,睡吧。”
我搖了搖頭,我不想睡,裝睡都不想。
我只呆呆地看著前方,我的頭腦即刻是空白的,但又會瞬間迴歸亂糟糟的場景,在空白和混亂之間無限轉(zhuǎn)換。
秦總嘆口氣,他彷彿忍了很久,才說道:“你……看清他了嗎?”
我知道秦總終於還是忍不住,他想知道我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我擡起眼,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秦總愣了一下。
然後他的目光移向了別處。
沉默了片刻,他才說:“也不是,護士來巡查,我才發(fā)現(xiàn)你不在了。本來想打你手機,但是看你包都在……就說出來找找你。”
我想秦總大概是沒有見到燕少的。
但是燕少也沒有因爲秦總到來而把我藏起來。
他應(yīng)該是把我隨手一扔,就離開了。
這樣說,我應(yīng)該是被拋棄了吧……
想到這裡,心裡一陣痠軟,我能明顯地感覺到,我的眼淚在順著太陽穴流下去。
我緩緩舒了一口氣:“沒事。”
莫名其妙的,我和燕少之間結(jié)束了。
而我連解釋的機會和辦法都沒有。
我不能怪那個夢,因爲那是我的夢,我雖然可以百般狡辯,說我絕對沒有愛上秦總,但是我怎麼解釋我做了這個夢這個事實?
並且,我一做這個夢,燕少就感知到了。
可以證明,這個夢,應(yīng)該和我的靈魂有關(guān),燕少那時候,找不到我,但是他知道我發(fā)生了什麼事。
三分鐘,只有三分鐘而已。
我躺著不動的時候,腦海裡突然就冒出了兩個字:宿命。
改變宿命的三分鐘……
秦總一直看著我默默流淚。
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傾下身子,秦總的身子挨著我的肩膀,但是沒有用力壓下,他只是挨著我。
秦總皺著眉尖,他說:“沒事的,小瑩,我還在。”
我沒有動,我覺得自己的心是死的,已經(jīng)失去了它固有的功能,又或者好像是誰把它挖走了一般。
空落落的,我現(xiàn)如今只剩下一具軀殼。
我對於秦總的安慰,沒有任何的感知。
我想只有被心愛的人拋棄過的人,才能體會那種感受。
那是一種得了絕癥的感覺,除了那個唯一的人,沒有人能夠救治你……
秦總輕輕支起了身子,他垂頭看著我,然後把我的手握住。
我的指尖是麻木的,我感覺不到他手上的溫度是比我高還是低。
秦總很小心翼翼地握著我的手,他慢慢地把他的手指,和我的手指交叉,然後用同樣小心翼翼地力度,扣了起來。
我只空洞地看著前方。
秦總似乎在研究我的手指,他看了好久,才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
秦總說:“小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讓我來保護你吧……”
我聽到這句話,起碼有三秒鐘,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三秒之後,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字,啊?
我根本沒有聽到秦總在說什麼。
我只覺得,他好像說了什麼很重要的話,他好像在很殷切地看著我,帶著一種我無法形容的眼神。
我走神,可是這並沒有如同往日一般打擊到秦總。
他似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秦總握著我的手,力度加大了,他很鄭重地看著我:“小瑩,請做我的女朋友,讓我來保護你。”
這一次,我聽清了……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秦總是在向我表白?
而且,他好像還連著表白了兩次。
可是我整個人都還處於麻木的狀態(tài),我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感覺不到任何的欣喜,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厭惡。
我好像突然間喪失了對這個世界任何事物產(chǎn)生情感的能力。
我還能運轉(zhuǎn)的大腦只有一行字在滾動播出:哦,秦總讓我做他女朋友。
秦總等不到我的回答,他低下了頭,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脣邊。
他並沒有去吻我的手,因爲在我的手之上,還有他的手。
秦總說話,他深沉地看著我:“小瑩,我不會在乎你發(fā)生過什麼。但是我保證,不會再讓今晚上的事情發(fā)生。”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眼淚又涌出來了。
秦總向我告白了。
這就是說,我離燕少越來越遠了嗎?
如果我往前跨一步,我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到燕少的身邊去了?
或者說,哪怕我拒絕停留,我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已經(jīng)獨身一人,站在空落落的十字路口。不管我走向何種方向,來的路已經(jīng)封死了。
我有一種對未來的恐懼,有一種突然失去人生目標的失落。
秦總一直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看著我流淚。
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回答。
我不知道秦總終於決定跨出這一步,下了多少決心。也不知道他會想要我做他女朋友,到底是出於今晚上發(fā)生的事的同情,還是自責。或者,他是真的有喜歡我?
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答應(yīng)他。
不是因爲我還幻想著回到燕少身邊,而是因爲,他不是我所需要的那副解藥……
秦總的告白,汪總的告白,這世上所有優(yōu)秀男人的告白,也救不了我。
救不了我正在壞死的心臟。
就在這沉默的時刻,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秦總站起來:“我去幫你拿。”
他幫我把手機拿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臉微微變色。
我低頭一看,手機來電上只有兩個字——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