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風很大,水堯一襲白衣,墨髮長及膝間,隨著狂風在空中舞動。
她懷中抱著一黑衣少年,一步步的往山上走,走得十分緩慢而鄭重。
原本就是當年第一美人容芊璇的女兒,在解開封印後,她的臉當然不會差容芊璇到哪裡去。原本的封印,也不過只是細微的調整了她的五官,卻使這張臉失色不少。
一年前的燕陽公主,雖然是個美人,卻美得平常,不夠令人驚豔,也絕對和傾國傾城扯不上關係,頂多也就是清純美麗。
而現在的她,恢復了原本的面貌。原本只有三分的容色變成了十分。
筆墨難以描繪的美麗,一舉一動都是風情。
無論從正面來看,還是從側面看,亦或者從反面看,這白衣美人都令人無比驚豔。
幸好這雪山上空無一人,不然這種容色還不知道會招來怎樣的禍事。
似乎水堯漏算了一點。
這山上還真有人,還不止有一個人。
水堯在上山,她站在相對較爲陡峭的上坡,而不遠處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雪地上立著大約二十人左右的人馬。
領頭的人,想來水堯必定十分熟悉,不正是公子禮?或者說,前些日子跟她同牀共枕的玉琉璃。
真正的玉琉璃早死在了去王城的路上,公子禮易容頂替,爲的也不過是混進公主府,帶出自己的寶貝妹妹。
若沒有那個身負大月氏傳承的寶貝,他可難以借到大月氏的兵馬。
他和闕納羅多的母妃是大月氏上一任首領,若無意外,身負大月氏兩項傳承的闕納羅多便會是下一任首領,可真是可惜。誰讓母妃死的早。
公子禮馬上就會登基爲新王,心情十分不錯,今天便帶了幾個心腹準備上山打獵,一展拳腳。
卻沒想到會遇到這等好成色的‘獵物‘。
白衣墨發,即使隔著二十米,也讓人目眩神迷。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公子禮以爲自己見到了雪山上的神女。
晃神的瞬間,他便下定決心,要得到這個女人。
身邊跟著的侍從一貫會察言觀色,用不著公子禮開口,他們便衝上去準備抓住那個女人送給新王。
水堯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小心翼翼的一邊抱著宋遠歌,擡眼淡淡掃過了周圍的人,一眼便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公子禮。
不禁自嘲,原來她的警戒性竟是差到了這種地步,被人靠近都毫無所覺。
公子禮眼中露骨的貪婪與垂涎,讓她一陣噁心。
“何人竟敢攔本宮的路。”
她懷中抱著一人,冷冷掃過這些人,漆黑的鳳眸冰冷幽深,森冷狷狂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
“你是何人在本王面前竟敢自稱本宮。”
公子禮看著這位美人,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麼都想不起到底哪裡熟悉,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位美人。
“呵,就憑你這種東西也敢在本宮面前稱本王,本宮是誰?本宮便是這冰原王后,你敢不跪?”
美人目光流轉,瀲灩生情,一雙鳳眸冷沉曳麗,這目光漫不經心的掃來,話語說的狷狂無比。
同時撲來的還有一股極爲強大的內勁,公子禮瞬間便被這內勁壓得動彈不得,只能跪
在地上,他連呼吸都覺得無比困難。
驚駭的望向白衣美人,他目光落在她懷中人的臉上,雙瞳放大,她懷中抱著的竟是失蹤了的前一任冰原王宋遠歌的屍體。
他突然明白了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這女人的眉眼跟燕陽公主,極爲相似。
“殺了她。”
他脫口而出,卻發現身邊的侍從和他一樣被內勁壓制住動彈不得。
那雪地裡站著的哪裡是什麼雪山聖女,分明就是一隻惡鬼,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燕陽公主早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這一身恐怖的內力,這女人根本就是鬼。
“今日本宮心情好,便饒你一條狗命。”
話音一落,那白衣美人便真的在雪山上消失無蹤。
那種極爲恐怖的內勁也消失不見,衆人只覺得劫後餘生,喜悅不能自己……
“玉兒。”
趴在窗邊看雪的人像是從夢境中被驚醒,卻不敢回頭,她怕這只是自己的幻覺。
會叫她玉兒的人,已經死了……
“玉兒。”
那人聲音很淡,可她卻聽出了其中的一點溫柔,轉頭望去。
一人坐在桌邊,漆黑的宮殿裡,她墨發紅衣,似乎已經完全融入在了黑暗中。
“公主。”
她驚醒撲向桌邊的人,空洞的綠眸中有光,洋溢起喜悅。
“別叫。”
那人不驚不怒,伸手抱住了她,撫了撫闕納羅多的捲髮。
指尖傳來是真實的觸感與溫度,鼻端都是一種淡淡的香氣,闕納羅多心神安定,這些日子的驚惶與絕望都一掃而空。
這個人總是這樣,就像是陽光,能驅逐一切黑暗,爲人帶來力量。
“爲什麼回了冰原?”
水堯抱住她,溫聲問道。
“我並不願意,公主不要怪我,我願意跟你走。是哥哥強行帶回我。我不能反抗。”
闕納羅多抱住她,擡頭笑著看水堯,眼中卻有淚光閃爍,她太高興了。
“不,不,不。我不怪你,我也不能帶走你。”
水堯搖了搖頭,眼神十分溫和的注視著自己懷裡的少女。
“爲什麼?我不願意這樣被哥哥囚禁,我不喜歡呆在冰原,也不想做什麼長公主。”
闕納羅多的淚水滾下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但瞪大了一雙眼睛,依舊執拗的看著水堯。
“冰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未死,是因爲宋遠歌救了我,但是他死了。”
水堯頓了頓,眼神放遠,空洞麻木,這一瞬間闕納羅多心都揪起來了,燕陽公主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宋遠歌爲救她而死,這對於她一定是個致命的打擊。
“他死了,冰原無主,總要有一個人來統治冰原。我需要你幫我,你知道我的意思麼?”
水堯的眼神突然變得鋒銳起來,宛若利劍,她凝視著自己懷裡的冰原長公主,神情鄭重。
闕納羅多驚住了,她在這樣的視線下,不敢遊移一點視線。
公主的這個話,闕納羅多是聰明人,她聽出了水堯的話中深意,水堯想要扶她登上王位。她被水堯這個想法驚呆了,但同時,這個瘋狂的想法就宛若一道閃
電照亮了她的心。
是的,燕陽公主同樣也只是一個女人,但是燕陽公主敢爭燕國王位。
她闕納羅多爲什麼就不行?她也是冰原王的女兒,她身上流著和公子禮一樣的血脈。爲什麼她只能被囚禁在這裡,而公子禮可以問鼎王座。
可是……不管怎麼說,公子禮也寵了她這麼多年,他們是親兄妹。
“茗昀爲你診治的時候,曾說過,你的眼睛並不是什麼病,而是一種毒,是由一種奇異的朱草配合製成。你還記得麼?你的園子裡就種著朱草,那朱草很漂亮,有奇異的芳香。”
水堯的話語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她伸手撫摸著闕納羅多的發頂,悲憫的嘆息。
宛若一柄毒箭,一箭穿心,闕納羅多聽到自己的心在悲鳴。
她閉了閉眼,伏在水堯的膝頭。
想起那一日……
“哥哥救我。”
闕納羅多一行清淚從眼角滑下,瞪大了美麗的雙眸,楚楚可憐的望向公子禮。
“不識擡舉。”
公子禮不爲所動,冷冷的盯了水堯一眼,轉身走了。
他走得孤高冷漠,周圍所有弓箭手的箭頭指著的方向都是他們。
她曾以爲自己是他掌心的明珠,珍寶似的捧著,哥哥是很喜愛她的。那一日的話,那一日的情景,就像是一根毒刺插進她的心中。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性命。
那一園子的朱草都是他親自賜下的,他曾說這朱草味道芳香,這種味道會讓她心情好一些。
她真的便就相信了,她給那些朱草澆水,小心照顧。
她並不是天生就是瞎子,只是在母妃去世之後,才搬到了哥哥的府邸。不到一年,她便失明瞭,由此,便只能整日的枯坐在一個小小的園子裡。
撫琴唱歌,她是一隻寂寞的鳥,永遠等待著他偶爾的到訪。
她因爲不接觸外人而養出了一副天真的性子……她曾以爲那園子,那十幾年的安靜生活,是哥哥對於她的寵愛。
可此時想來,恐怕是囚禁。
那一日公子禮逼宮時,王城中的血氣彷彿凝在鼻端,那血中有她和他的親生兄弟。那一日,王庭被王子們的血液染紅。
他沒有一點猶豫的殺了那麼多人,他爲了王位,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
可是他毒瞎了自己的雙眼爲什麼不殺了她?
闕納羅多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傳承和大月氏的傳統。
傳承在誰身上,誰就是下一任的首領,不管男女。甚至歷代大月氏首領,更多的還是女子。
原來是這樣……就算她不反抗,她甘願被他囚禁一生。
可等他登上王位,恐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她這個僅存的妹妹。因爲她身上有大月氏的傳承。
同樣的,公子禮現在沒有殺了她,恐怕也就是因爲她身上的傳承。
精心養著,特意養出那樣一副天真的性子,無異於捧殺。
“我知道公主的意思,我願意成爲冰原王,請公主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兩個人之中只能活一個,那麼她只能跟公子禮說對不起了。天下第一美人擡起頭,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眼中的野心與當初的燕陽公主如出一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