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風水來說,這府中除了丹鳳殿之外最貴的一處風水寶地便是西閣。
風水寶地再加上西閣緊挨著丹鳳殿,這西閣之位的用意不言而喻,這便該是最受公主寵愛的一位男君甚至是男主人的住所。
依照著擁護公主的一衆大臣的想法,公主若爲王尊,王貴,雖然是女王,但也該開後宮,納上幾位男君,立一房正君。
這西閣的位置歸屬,朝中有的是人虎視眈眈。
卻被水堯這樣輕描淡寫的送給了景綾,若是讓那些個老傢伙知道,估計又該暴跳如雷。
水堯對景綾之心,昭然若揭。
她若爲王,能站在她身邊,配站在她身邊的人,僅僅只有景綾一個人而已。
至於那些個大臣的小算盤,笑話,你讓我娶幾個我就要娶幾個,這王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心太小,眼睛太執著,能看到的,能看上的人便只有這一個人而已。
於是乎,這個晚上,西閣中便有了人住進去。
所謂西閣,一方池塘,朵朵紅蓮似火,空氣中都飄著蓮香,一步一景。
瓊臺樓閣,十里水上長廊,一方鄰水水榭,清風漫卷層層輕紗,月光傾斜,倚在窗口,這一方景色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水堯這一夜睡得很好,她做夢都要笑醒了,自家清冷師尊終於被她騙進了狼窩。
不過次日,鍾諾陵的心情就說不上特別美妙了。
一個晚上,等他一大清早來到公主府,竟然就得到了這種消息。
公主這做的是什麼事情,西閣是能隨便給人的?那個面具男,他早看出來和公主之間有事情,卻沒想到公主真的這般喜歡這個人。
這麼一想便想起來,他所聽說過的關於這個人和公主之間的故事,法場劫人,誅殺叛軍,甚至在很久之前,他還未見過公主時,這個人便已經陪在了公主身側。
每一個關於公主的危急時刻,都絕對少不了他的身影。
武功出神入化又這般護公主,這樣想來,公主會喜歡他也是難怪。
越是這麼想,鍾諾陵卻覺得越難受。
“鍾大人。”
還沒等鍾諾陵上門拜訪,這人便自己跑到了鍾諾陵面前。
碧蓮畈擔著一個蓮字,卻是沒有一朵蓮花與西閣恰恰相反,滿園的珍奇植株,佈置的極其雅緻。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鍾諾陵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也是一驚。
雖然臉上擋著一張面具,但是這人的風度氣質,絕不輸與安錦君,容墨之流,白衣翩然,淡漠清冷,一雙眼似是沒有半分感情。
這般的氣度姿容,也怪不得公主會對他傾心了。這麼一想,鍾諾陵卻又感覺難受起來。
“景綾?!?
清清冷冷的兩個字。景綾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鍾諾陵,那般探究洞察的視線讓鍾諾陵生出幾分焦灼來。
“爲什麼不告訴她。爲什麼你要隱瞞她的傷情。”
他的話沒有任何轉折,直白,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與不悅。
“你怎麼知道?!?
鍾諾陵也是一驚,臉上的驚訝之色轉瞬之間便被掩飾乾淨,只是望著景綾,眼中也不自覺帶上了探究。
“我會醫術,她活不過兩年了。你爲什麼不告訴她?!?
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鍾諾陵卻好像看到這面具下他深深皺著眉頭的樣子。
“那你告訴她了麼?”
鍾諾陵關心的只是這一個問題,當初隱瞞這個消息確實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的人察覺到,甚至以爲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握住這個消息。
事後想一想,這個想法的幼稚便展露出來。
被發現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這個決定很冒險,但是他卻一點藕不後悔。再來一次,他也一樣會隱瞞這個消息。
“沒有。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隱瞞?她很信任你。”
景綾對於自己的疑惑很是鍥而不捨。
“你忍心去告訴她這個消息麼?我說不出口。景綾,你是公主最信任的人,答應我,不要告訴公主這個消息。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太殘忍了?!?
鍾諾陵一手按住景綾的肩膀,俊秀文雅的面容上終於繃不住笑容,顯出悲傷的神色。
景綾面對這位公主近臣眼中的乞求,心中翻起波瀾,這時候,眼前之人慘白的臉色和眉宇之間的憔悴非常的明顯。
鍾諾陵真的只是公主的近臣麼?
有那一個臣子會爲君上做到這種地步,甚至會擔憂主子的心情好不好能不能承受打擊。如果真的簡簡單單只是利益關係,鍾諾陵應該考慮的不是燕陽公主的心情。
而是思考怎麼樣在兩年內把鍾家從公主的標籤上摘乾淨,短命的君王,不會爲世家帶來什麼巨大的利益。
很明顯,鍾諾陵的心已經亂了。
但是,這個少年似乎還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對公主的心意。
這樣纔好,景綾掃過鍾諾陵眉宇之間的憔悴神色,點了點頭。
他可沒有好心到點明少年,讓這不懂情滋味的少年發現自己的心意給自己加一個情敵的打算。一個宋遠歌已經夠讓人討厭的了,這年頭,小鬼怎麼都這麼討厭。
有景綾陪伴的日子,總是如飛箭一般過得飛快。
門外的各家夫人哭得很是傷心,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停歇。
安家的拜帖依舊遞得殷勤,水堯一概不見。
賢王黨羽,昔日張狂無比的各位大人,死的死,傷的傷,就沒有一個不悽慘的。
朝中原太傅一派,現在的公主黨一家獨大,可謂是春風得意。
終於有那麼一日,水堯不得不出府了。
這一日,一個消息震動了燕國,舉國大喪三日。
太傅隕了。
素有政壇常青樹之稱,一生榮寵無限的燕國頭號權臣,終於倒了。
這一天是個豔陽天,太陽掛在空中,陽光照得一切都亮堂堂的,王都中從清早就響起喪樂聲,一整日都沒有停歇。
沈刃撐了一把竹骨白傘站在水堯的身後。
公主府前一連哭了半個月的哭
聲也停歇了,不知從哪裡冒出的王都府尹利索的把各位夫人安了個罪名帶走。
這辦事的態度和速度都堪稱是一流。
水堯目送著這些個貴夫人精心打理的漂亮裙子被拖在地上變成破布一般的色澤,她們掙扎不已,卻只是被毫不憐惜的捂住嘴,直接拖走。一個音符都發不出來,更別提再來給她唱個女聲哭泣大合唱了。
直到她們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水堯似笑非笑的翹了翹嘴角。任誰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一羣人哭喪一般在自家的門口天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今日,她罕有穿了一身素淡的白裙,一張如花般精緻嬌豔的芙蓉玉面上脂粉未沾,素淨而天真。
只是太過白皙的膚色讓她多出幾分病弱之色,鳳眸微微挑起的眼線自然流瀉出一片曳麗的豔色來。
長髮也被精心束起,只別了幾朵素白的絹花,卻顯示出鄭重正式的樣子。
雖然一身素淨的顏色,但是身上的衣服從衣料到裁剪都是極好。不如平日的盛氣凌人,明豔似火,今日的公主,高貴之中更多幾分憔悴和溫柔。
“雲天令回來了,公主今晚可要接見?”
不出所料,馬車中鍾諾陵早已坐在了一邊,看到她進來也只是微微擡眼,繼而又埋首在手中的公文上。
“今晚接見。你一個人看這些東西太累了,給我幾本,左右現在也是無事?!?
幾日不見,似乎鍾諾陵又消瘦了一些,眼底也遮不住黛色。俊秀文雅的面容一貫的擺出威嚴肅穆的模樣,但是這種氣勢,剋制剋制下屬便夠了,水堯沒有半點被剋制的感覺。
“你睡一會。今天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沒事?!?
鍾諾陵搖頭,低頭看得認真。
“你這麼勤奮,我都沒有事情做,要是把我變成了個一個昏君可不就是罪過了?!?
水堯不容他分辨便伸手搶了兩本摺子,鍾諾陵無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低頭看摺子。
……
太傅的葬禮由燕王親自主持,不光是公主,就連燕王當年都是太傅的學生。
這一次見面,燕王和水堯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半個多月。
父女兩人立在一處,沉默著,葬禮舉行到中午。
兩人被請進一間廂房用餐,水堯心中對於燕王早有諸多猜測,看到燕王,她心中的疑惑便有增無減。
心中怎麼想是一回事,臉上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又是一回事。
這時候,若是還不說話,便太尷尬了。
水堯一改往日用餐時的磨嘰和彎腰駝背,上身挺得筆直,一舉一動都優雅無比,充分展示出自己身爲王孫貴族的出色禮儀底蘊。
“父王,兒臣最近身體不適,不能上朝。不能爲父王分擔,兒臣心中很是自責?!?
水堯斟酌著開口說道,一邊夾了一筷子菜送進燕王的碗裡,嘴角盪漾起溫柔的笑容來。
燕王從前在她眼中是一個寵愛女兒的父親,是一個陌生人,是一個再和善不過的王者??扇缃裨谒壑?,燕王哪怕是微微翹起嘴角,都讓人寒毛倒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