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刃這兩個字浮現在她腦海裡的時候,她已經起身快步走到了燕安引的身邊。
她發現大殿中的氣氛已經變了,四處隱藏著的暗衛和明面上的侍衛已經反映過來了無疑。
當她真的對上那個人的眼睛的時候,她便已經確定,絕對是沈刃。
他眼中是令人吃驚的狠辣而瘋狂,但眼底一片空洞,了無生氣,這樣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分明是已經存了死志。
當他走進這裡的時候,他便已經決定玉石俱焚,他根本沒有想著活著走出這裡。
水堯心中一陣鈍痛,她眼前劃過很多片段,她感覺眼眶有一點酸澀。沈刃永遠都會守護著她的背後,拼儘性命,他默默守護在她的身邊,不多言,無需吩咐。
她決不能讓他折損這這裡,今天她要護住他的這條性命,在所不惜。
看著有她在儲君身邊,四周的侍衛和暗衛並未靠近,只是密切的關注著這邊的情況。藍戈的實力大家都知道,加上儲君本身的超高武力值,一般刺客來了,也不過是給這兩個人送菜。
他們所料不錯,當刺客抽刀攻來的時候,燕安引根本沒等藍戈出手,自己就跟刺客交上了手。
沈刃的刀法跟水堯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都是毫無顧忌,一招一式都是爲了殺人,絕無其他累贅和花絮。
水堯與沈刃並肩作戰,或者受他廕庇數年,對於他的招式套路當然再熟悉不過。
可她今日發現他的武功套路竟是不同於以往,刀刀直取要害,只攻不守,刀法大開大合,這是不要命的打法。
燕安引因爲四周有賓客和剛剛喝了不少酒的緣故,身手不若往日凌厲。若是他依舊是往日的水平,沈刃三十招必敗。
可今日他有所顧忌並且酒精作用他手中並無武器,再加上沈刃不要命的打發,一時之間他也無法降服沈刃。
可這樣下去,沈刃被擒只是個時間問題。
近身格鬥,兩人貼的極近,水堯在一旁看著,伺機準備插入兩人的對戰。
燕安引不管是什麼身份,都少不了刺殺,對於刺客和刺殺,他早都習慣了??少N近了那人,他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那人的刀法有些熟悉,專業的刺客他見了太多。大多眼中都毫無情緒,一片冷凝,可這一位卻不同,他眼中的恨意與殺意毫不作假,彷彿與他有著深仇大恨。
“安錦君,我今日便取你項上人頭祭奠公主在天之靈?!?
他的聲音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刺客的身份便已經暴露無遺,這個聲音燕安引不會忘記。
這是昔日燕陽公主身邊最得力的侍衛最信任的近臣,沈刃。
公主死後,他拔除了公主勢力,卻未殺沈刃。沈刃對於水堯的忠心,他看在眼裡。沈刃只是個侍衛,他手中並無勢力,更無威脅。是以他心軟了留下了沈刃這一條命。
他手中動作慢了一慢,他想起那人的臉。如果沈刃死在他的手中,她一定會怪他。還有十幾日便是燕陽的忌日,無怪乎沈刃要來刺殺他。
在沈刃的眼中,是他背信棄義殺了公主,是他一開始就居心叵測接近公主,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公主。
他是個罪人,卻不願意手上再染上公主在乎的人的鮮血。
燕安引原本有意防水,速度便更加的慢了一點。
這慢了一點,沈刃便已經使出了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招式,水堯看準時機插進戰局,不著痕跡的把燕安引躲開這一擊的退路堵死,一掌擊在沈刃的胸口,化解了他自戕的招式。
燕安引被這變故給驚住了,一時間竟是沒能換過招式防住沈刃這一刀。
於是沈刃手中的刀便順順利利的送進了燕安引的胸口,水堯大驚失色的反手抱住燕安引,叫得像是死了親孃。
“快來,有刺客,有刺客,儲君受傷了。”
四周原本持觀望態度侍衛和暗衛沸騰了,這是在東宮,儲君竟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傷,他們簡直不可饒恕。
達官貴人們喝的醉醺醺的,這會兒卻不少人被嚇得清醒了。
沈刃一擊得手,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大殿門口跑,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死在這裡。
水堯則把已經昏死過去的儲君送進一位侍衛的懷裡,抽了把劍便追了上去。
沈刃的武功跟燕安引比是略遜一籌,可跟這些侍衛比,強的不是一點半點。他輕功不錯,這會兒逃命更是使出了全力。
侍衛大都在大殿中,這會看燕安引昏迷更是慌了手腳,大都第一反應都是圍住儲君防止後續還有人刺殺,而大殿外的侍衛根本不知道大殿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追出來的人只有寥寥幾個,水堯在最前面,她輕功極好,要是真想追上沈刃,早追上了。這會就是裝裝樣子,壓著速度,滿臉緊張,一身生人勿進的殺氣。
這麼一直追也不是辦法,幸好後面的哥們跑著跑著就被甩掉了。
也是沈刃運氣好,這個點正是王宮禁衛換防,防守最空虛的時候。
跑到冷宮那一塊,四周荒無人煙的,水堯猛然提速。沈刃卻突然站住了。
“小爺絕不會被安錦君的狗俘虜。”
沈刃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巾,站在房檐上,他猖狂一笑,滿臉痞氣,眼中卻死寂一片。他心知此人武功遠在他之上,今天他是絕無希望活著走出這裡了。
我了擦,從來不知道原來沈刃還有這麼放蕩不羈的一面,安錦君的狗摸了摸臉,哭笑不得。
沈刃那邊輕蔑一笑,舉刀準備揮刀自宮,哦,不對,是揮刀自戕。
“有完沒完了你還,你今天晚上不死你就不舒服是吧。你忘了公主走之前說過的話了?這幾年都挺過來了,現在怎麼又想死了?!?
水堯揮出一道勁氣打掉他手中的刀,掏了掏耳朵。
沈刃神情激動張張嘴剛想說些什麼,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賓果,把人給我帶回去看好了?!?
水堯拍手,扔掉手中的刀,揉亂身上的衣服,優雅的往回走。
“主人這工作量太大,給我加例銀?!?
申安無奈的抱著沈刃,覺得這一晚上他的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平常他都不愛進東宮,今天晚上這一晚上進進出出的,實在是太費心費力了。
“請殿下賜罪,臣無能?!?
燕安引失血過多,等她回到東宮寢宮,燕安引的傷口都已經包紮好,人也醒過來了。
一進殿,她二話不說就跪在了燕安引的牀前,滿臉愧疚,桃花眼眼底一片通紅,氣惱與慚愧情緒分明。
藍戈是出了名的面癱,鮮少露出如此強烈的情緒,也正因爲少見,便更打動人。
“你未追到刺客。”
“那刺客太過狡詐,臣無能,竟是追丟了。臣愧對殿下,臣願自戕在此?!?
水堯擡頭定定的看著牀上臉色蒼白的燕安引,一眼掃過大殿的金龍柱猛然衝向那粗粗的柱子。
幸好暗處的暗衛早感覺不好,眼疾手快的現身拉住了水堯。
“無妨,那刺客武藝高強竟是能傷了我。今日之事並不怪你?!?
燕安引抿了抿脣,神色淡淡,可大殿中的禁衛和太醫以及宮女太監莫不是對藍戈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這藍戈對儲君的忠心簡直是日月可見,追不到刺客竟是愧疚到要當場自戕。
“臣無能。臣愧對殿下重託。”
燕安引跪在他的牀前,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這聲音低沉哀傷,聽著都讓人傷心。
“我乏了,送侍郎出宮。”
燕安引也不再勸,只嘆了口氣,眼神或多或少是柔和了一點。
便有人來攙著水堯往外走,水堯依依不捨的回頭看燕安引,那人已經閉了眼,他形容憔悴不少,長髮披在肩頭,只穿一件素白寢衣,安睡時,原本溫柔的五官便更加安然沉靜。
等人已經出了大殿,燕安引睜眼看向大殿的門口。
他本可以不受傷的,是藍戈突然衝出來才導致他受傷,他的動作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藍戈到底是不是她?他心裡浮現出一個近乎於荒謬的猜想,要不然爲什麼他要護住沈刃,沈刃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關聯不是麼?
還有十幾日,便是那個人的忌日了。
真快,這幾年過的。
“你究竟是誰?”
沈刃已經在她的牀上坐好等她,怪不得回來時申安跟她笑的一臉盪漾。她要是想養男寵,他申安還能倖免於難?
水堯深深的看他,並不言,上前一把抱住了沈刃的肩膀。
真好,還活著,他還如此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本宮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傷害你。沒有人可以在本宮手中奪走你的性命。所以,不要再做傻事?!?
水堯把人樓的很緊,聲音也換回了沈刃無比熟悉的女聲。
“公主?!?
沈刃原本想反抗的動作僵硬住。
他不敢相信,公主,竟然是公主。他的理智在質疑,發出尖銳的報警聲,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個看似最爲荒謬的原因是真實的。
公主真的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