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的效率很快,或者說某種程度上,宋遠歌的部下們也正在找水堯。
兩方很快便通上了消息,水堯才知道了一件事情。
早在宋遠歌走出冰原時,便已經(jīng)留下了命令,像是早都預(yù)想到了今日的場景,他最後的命令是,燕陽公主便是冰原唯一的王后,王死,所有力量必須歸順於王后。
“你還好麼?”
容墨蹙眉擔(dān)憂的問道。
水堯趴在桌子上,撫著心口,五官雖然已經(jīng)麻木沒有任何表情,但是身體做出的反應(yīng)無疑是面臨了某種痛苦。
“無事,退下。”
依舊是平靜毫無波瀾的命令。
容墨無法違抗,即使心中擔(dān)憂,也只能悄悄退下。
容墨剛關(guān)上門,趴在桌子上平靜的像是一個木頭人的水堯,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連身體都無法撐起,心口的巨疼與血脈逆流,讓她痛苦不堪。
水堯清楚的明白這是因爲什麼,原因很簡單。
她動情了,因爲聽到宋遠歌的命令而動情,以至於引發(fā)星魄珠反噬。
她跳城之時,茗昀便在城中,晚了一步衛(wèi)鏡蓮,沒來得及帶走她。是以當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昏迷的情況下吞下了星魄珠。
她搞不懂,爲什麼衛(wèi)鏡蓮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救她一命。
陰差陽錯,她吞下星魄珠。
若沒有衛(wèi)鏡蓮,她會被順順利利的帶回麥雲(yún)山,一樣可以保住一命。
現(xiàn)在,陰差陽錯,她吞下了星魄珠,容顏不老,卻不能動情。
支起身體,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嚥下喉頭涌出的血液,她捂著心口,表情冷漠。
疼痛也無妨,現(xiàn)在只有這樣的疼痛纔會讓她感受到自己還是一個活人。
一個會痛的人。
不捨得忘記那個少年乾淨的容顏,她真怕自己會忘記。
紅衣如血,冷寂入骨……
“師姐,你的身體還沒有好,不要走好不好?”
茗昀不捨的拉著水堯小聲撒嬌。
“無妨。照顧好自己。”
水堯抖了抖袖子,從容墨手中從容牽過繮繩。
“師父,你也不管管師姐,冰原路途遙遠,她的身體還未好,經(jīng)不起顛簸。”
茗昀委委屈屈的拉著莫雲(yún)陽告狀。
“早點回來,我有東西給你。”
莫雲(yún)陽一直站在山門前,沉默無言,面無表情,既無傷感也無擔(dān)憂。
突然傳來一聲鶴鳴,白鶴翩然落地。
白鶴圍著水堯轉(zhuǎn),十分親暱的湊在水堯身邊。
“阿花。”
水堯自上山以來,宛若深井一般平靜無波的鳳眸終於有了波瀾,顯出一點暖色。
她伸手撫了撫白鶴的翅膀,白鶴不動,歪著頭看著她,眼神純良。
“阿花你養(yǎng)的不錯。”
水堯想起來自己下山之前是叫茗昀照看阿花,此時看阿花容光煥發(fā),看來這一年真的是被養(yǎng)的很好。
拍了拍阿花的翅膀,阿花是她養(yǎng)大的,十分通人性。
白鶴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水堯,展開潔白的
羽翼又飛走了。
水堯牽著馬慢慢順著石階往山門下走去。
容墨牽著馬跟在她身後,跟茗昀揮了揮手,笑容怎麼看都有點得意洋洋……
“王后,這是王君以前說過要交給你的東西。”
這人黑衣裹身,看不清面目,水堯知他是一直跟在宋遠歌身邊的幾個高手之一。
接過盒子,木質(zhì)的盒子,並不是多昂貴的木料,這盒子樸實無華,她卻沉甸甸的,有些燙手。
打開盒子的蓋子,盒子中只有兩枚漆黑的月光石耳釘。
這耳釘她見過幾次宋遠歌帶,只帶一隻耳朵。
她想起很久前聽說過的一個冰原的習(xí)俗來。
冰原男女的定情之物便是耳釘或者耳環(huán),兩個是一對,未婚時,男子送一隻,女子便扣在左耳,是有了心上人。婚後,男人再送一隻,女子便一對。若夫君離家,便退掉左耳上的玉環(huán)贈與夫君戴在右耳。是以,冰原男兒右耳都有耳洞。
“這耳釘是先公主的舊物,意義非凡,還請王后收下。” шωш ?тt kan ?¢O
黑衣人利索的跪在了水堯的腳邊。
“既然你叫我一聲王后,這耳釘我就沒有不收的道理。”
所謂的先公主便是指宋遠歌的孃親,早死的冰原王后。
你深情以託……可恨我當時瞎了雙眼。
心口開始作痛,水堯習(xí)慣了一般,毫無反應(yīng)。
“讓我看看他的屍首。”
水堯合上盒子小心拿著。
爲了保存宋遠歌的屍體完好,他們特意做了一個特殊馬車,四方的大盒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zhì),其中放滿了冰塊。
宋遠歌的屍體安靜的躺在其中,容顏依舊完好。
蒼白至極的皮膚上彷彿凝了一層薄霜,他神態(tài)安然,彷彿只是沉睡。
水堯趴在箱子邊,淚水滴在冰塊上,心口劇痛,登時又昏死過去。
容墨手忙腳亂的把水堯拖下來,順手又蓋上了蓋子,這一路上可不敢再讓她看一眼宋遠歌了。
這一路算得上平順,宋遠歌是死了,可他的勢力還在。
在冰原王已經(jīng)半隱退,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的情況下,這兩年,冰原中的權(quán)柄可以說是由宋遠歌逐步掌握住。
現(xiàn)在這隻勢力卻爲水堯所用。
宋遠歌說要葬在雪山上,謀臣給水堯的建議是歷代冰原王室都是天葬,說白了就是隨便把屍體扔在草原上,沒幹過殯葬的事情。
但是雪山這個地方還真有講究,冰原王庭中便有一座雪山就在王宮後面,這山是冰原王室的聖地。
可冰原王庭已經(jīng)傳來消息,宋遠歌暴病的消息已經(jīng)放出去,消息一出去,冰原民衆(zhòng)都挺淡定的。
宋遠歌身體不好是衆(zhòng)所周知的事情,能活到現(xiàn)在實在已經(jīng)是夠讓人出乎意料的。
卻有不淡定,消息一出去,已死的公子禮居然帶著失蹤已久的長公主出現(xiàn)了。
公子禮堂而皇之的住進了冰原王宮,開始準備登基爲王。
眼下冰原王庭中,王死,王位空懸,可以繼位的幾位王子當初都被公子禮殺了個乾淨,而上一任冰原王不知所蹤。
公子禮帶著大月氏的軍隊,
強勢控制了局面。
他將登基爲王,無人可擋。
這對於水堯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且不說公子禮野心極大,登基爲王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好鄰居。
他還帶走了闕納羅多。
且就說他現(xiàn)在掌控了政局,住進了王宮,她便無法光明正大的登上雪山爲宋遠歌修陵墓。
一路上往冰原走,她都在憂心這件事情怎麼處理。
宋遠歌必須儘快下葬,等不得。
“看我?guī)砹耸颤N好東西?”
容墨笑盈盈的湊過來,手中握著什麼東西。
水堯冷淡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看書。
“我知道你這幾天正煩惱,這東西能讓你那親親夫君永遠不朽,保持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真不要?”
容墨攤開手,手裡是一枚藥丸,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果不其然,剛纔還一臉冷淡的人,聽到這話便站起來一把抓過藥丸往外走。
她行走之時,長髮拂動,露出左耳,左耳上一枚黑色的閃耀耳釘,讓他覺得倍感刺目。垂頭有些落寞的一笑,宋遠歌死得好,那人活著時候還未有這般被她在乎。
這一死,卻讓她滿心滿眼都是宋遠歌。
活人怎麼會爭得過死人?但現(xiàn)在能站在她身邊,能陪著她的也只有他了。
這麼一想,容墨心情好了不少。
現(xiàn)在關(guān)於宋遠歌屍體存放問題解決了,水堯終於能好好想一想怎麼光明正大的進入冰原,並且光明正大的爲宋遠歌修陵墓。
跟公子禮好好談,這絕對是個冷笑話。
公子禮殺了自己所有的手足,其殘暴屬性比宋遠歌只多不少。
水堯確定自己沒有那麼好的口才。
無法和平解決,就算她一時能動用宋遠歌的勢力強攻進王宮,她也不能殺了公子禮。因爲冰原王室現(xiàn)在似乎就只有一個公子禮。
要是殺了公子禮,無異於是斷了冰原王室的傳承……不能殺,和談不了。
就算一時用武力逼迫公子禮同意她爲宋遠歌修陵墓,可等她走了,說不定就把宋遠歌拖出來挫骨揚灰。
忽而想起什麼,水堯眼神一頓,一手摸著冰棺,在黑暗中淡淡的笑了。
冰原王室,不僅僅只有一個王族血脈。
是不是王子有什麼重要的?
……
冰原王庭的變化不大,這一日水堯進王庭的時候剛好趕上第一場雪。
天空中飄著小小的雪花,漫步在街上,心情不自禁的變得很好。
她裹著一件黑色斗篷,頭上圍了一層紗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這樣的裝扮在冰原並不少見,冰原是一個多部族的地區(qū),有一些部族的女人便是這樣的打扮。
夜晚,窗外還飄著雪花,屋子裡卻溫暖如春。
偌大的宮殿安靜的落針可聞。
王女癡癡的趴在窗上,伸手接著雪花。
王女很美,一頭金髮即使在黑暗中也十分晃眼而燦爛,翡翠般的碧眸,水波盪漾。深邃而豔麗的輪廓,仿若神祗。
即使是隨便的趴在窗邊,也依舊有一種風(fēng)華絕代。
綠眸望著天上飄下的雪花,眼中空洞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