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太祖平定天下,容家軍功不可沒。
這支容家軍雖然現在已經改了名字叫護燕軍,可卻依舊受容家令符差遣,這枚令牌是容家軍的軍符,歷代都由容家主的保存。
這東西應該是在現在的容家家主容雲手中,她原本是這麼以爲的。甚至爲此費勁心機去逼容家和她站到一起,現在看起來這其中似乎還有內情。
在這些印章賬冊花名冊令牌之下,她又發現了一封信。
這封信的作者是一個已經死了二十一年的人,這紙張也很高檔,歷經二十餘年依舊雪白如新,上面有一行行的娟秀小楷,秀美之中隱隱有傲氣。
這是她親孃給她的一封信。
至於爲什麼容芊璇會想著給自己的閨女留下這麼一封信,難道她提前已經知道自己會死?原因其實很好猜。
莫雲陽如今能爲水堯算出命劫,當初沒道理不能爲容芊璇算出命劫。
命劫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九死一生,九死之中還是有那麼一絲生的希望。
容芊璇不知道自己的命劫是燕王,水堯不知道自己的命劫是安錦君。
當年容芊璇懷孕時,燕國朝堂已經基本平定下來,朝中坐在王座上的是王,可真正握住帝國權柄的人卻是後宮之中的王后。
這封信大概是寫在容芊璇懷孕時,信中字字懇切,行文之中流露出對水堯的關愛。信中卻不僅僅只是關愛這麼簡單。
這封信中還詳細的爲水堯說明了,容芊璇當初的勢力和朝中各大家族勢力以及燕王與朝臣之間一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而容家軍的軍符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小箱子裡的理由也有了詳細的解釋。
容家有個規矩,容家每一代的孩子必須去選擇一位繼承人輔佐,而成功輔佐出君王的人便會是容家的家主。
只有這樣,容家才能在王都屹立不倒,永遠延續家族的權勢與強盛。
或者說,手足相殘在容家是一種被鼓勵的正確行爲,往往在新王登位之後,容家的公子們便會消失幾位。
容家一貫是多子,恰好水堯的爺爺也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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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註定了那一場奪嫡之爭到底會多殘酷,只有親手斬殺了所有兄弟的人才能登上那個唯一的位子,不管是容家的孩子還是王子,都是如此。
當時還是蘭王的燕王並不是被看好的繼承人,可容芊璇嫁給了他。
如果蘭王表現出的一直是一個閒散王爺,容芊璇可以保住他,不管誰登位,蘭王都能安全的做一個閒散王爺,只要他不插手奪嫡之爭。
可蘭王並不如表面上表現出的那麼無害。
爲了守住蘭王,爲了逼走那位真愛,容芊璇以女子之身爲燕王參加了奪嫡之爭。
她向家族求援時,並不是以出嫁的女兒的身份,不是以最受寵的小女兒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容家子嗣的名義。
這代表著,她便是蘭王身邊的輔佐人,與她的哥哥們開始爭奪權柄。
後面的事情,水堯都知道了,登上帝位的人只有一
個,那便是燕王。
同樣的,容家家主的位子只給輔佐新王上位的容家人。
奪嫡之爭之後倖存的幾位容家公子面臨了一個很尷尬的場景,第一次有女性子嗣成功擊敗了所有容家同輩男子,他們這些做哥哥的都輸了,還輸的都很難看。
容家家主難道真要交給一個女人?
幸好容芊璇挺善解人意的,她提出了一個極好的解決方法。
幾位容家公子抽籤決定由誰來做這個容家主,容雲便如此幸運的成爲了容家主。明面上,容雲是容家主,可容家所有的權柄,一切屬於容家主的權力都在容芊璇手中,包括這枚由歷代容家主保管的軍符。
成王敗寇,這四個字在哪裡都適用,容芊璇也一直都清楚,並且一向把收尾工作做得很好。
但這一次,她卻犯下了人生第二次要命的錯誤。
輸了的人,被饒了性命都已經該感謝上天恩賜,她是這麼想的。低估了貪婪,高估了人性。
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容芊璇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這個行爲有什麼不對。
水堯眼眶卻溼潤了,手中薄薄的這一張紙,在她的手中像是在發燙。水堯眼前彷彿能看到女人溫柔淺笑撫著肚子慢慢寫下這些話時的溫柔與幸福。
容芊璇這一生犯了兩個錯誤,僅僅是兩個錯誤,就讓她命喪黃泉。
第一,她不該愛上燕王,第二,她不該放過容雲。
成王敗寇,斬草除根,怎麼還能容得下一點親情。這世間的情意,可真是太過可笑。
容芊璇想不到她會死在產房,不是因爲大出血,而是因爲夫君和最信任的大哥聯手暗殺。把她活生生的掐死在了產牀上,甚至連自己的剛剛生下的孩子都來不及抱一下。
五指扣住令牌,水堯喉頭一甜,鳳眸冰冷怨怒的盯著那木盒子,脣角滑下鮮豔的紅色液體。
水堯心中翻涌起的是無限的怒火與恨意。燕王之所以能成爲燕王,得益於容芊璇,而容雲之所以容家主,同樣是離不開容芊璇的寬容。
那燕王都的王座,本就該是容芊璇的孩子的。這天下除了她燕陽,沒有一個人配得上那把王座。燕王這種人不配,安錦君更不配。
一個靠吃軟飯爬上去的君王,一個小三生的私生子,也配坐在那裡?
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容芊璇,你的仇我幫你報,那些本該屬於你和我的榮光,我將親手奪回。
我要用王座上的人的鮮血爲我的王冠染上最美麗的顏色,告慰你的在天之靈。
有什麼理由傷心,有什麼理由去頹廢,她怎麼能忘了,忘了自己身上的殺母之仇。
奪了這個天下又如何?血洗王都又如何?興兵作亂,又如何?
她水堯何時怕過?她已無所畏懼。
以前她能置身事外,是因爲她從未把自己當做是燕陽公主。可這封信無疑告訴了她,到底……她這條性命有多重要。
她就是燕陽,就是一個本該前尊萬貴,手握富貴權勢的一國儲
君。
而不是一個自小被訓練刺殺,無數次在血雨中漫步,把殺人變成本能,茍且偷生的殺手。她身上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性命,還揹負了太多人的犧牲與成全。
宋遠歌,容芊璇,太傅……
容雲雖然殺了容芊璇,卻留下了她,這個行爲似乎並不合理,眼下卻明白起來。
她燕陽不僅僅只是容家女的孩子,她還是燕國王位的繼承人。如果王位只有一個繼承人安錦君,那麼容家怎麼才能選出家主?怎麼輔佐君主來顯示自己的能力,保持家族的榮光?
比起錦上添花,無疑雪中送炭是更讓人喜歡。
是以,她被送上山後,已經六歲的容墨也被打包送到了她的身邊。無疑,容墨便是她的輔佐人,至於容水……恐怕跟他哥哥一樣,也是從小跟安錦君一起長大。
那一聲所謂的表哥也就合理了,燕王深宮中十八年來那個頂替了她的名字長大的人無疑就是安錦君。
是以燕無邪纔會和他如此親厚,也是一起長大的不是麼?
那兩個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郎才女貌,說不定背後她都變成了個笑料。
容家的這一招真是高明,就算她現在已經清晰的猜出了容家的意思,但也沒有辦法對容墨生出厭惡與排斥。
畢竟是跟自己一起長大的玩伴……
親愛的舅舅,養虎爲患,你的膽子可真大。
不過這麼一想,她似乎賺很多,畢竟容家這一輩唯一的閨女可也是被她拐上了賊船。
明日便去雲國看看卿娘好了,雖說要回燕國,可這事情也不是說回就能回去的。
回去之前總是要好好佈置一番,再者以她現在的心境,回去也不合適。
她真怕看到那她親愛的父王和弟弟會一激動就吐血而亡。
叩了叩心口,她微微皺眉,習慣性的一點點嚥下涌上的血液,覺得有點乏力起來。
星魄珠這個動情就心疼的技能居然還附帶吐血效果,真是太討厭了。
那麼便去雲國好好磨一磨性子,能凡事皆不動情便是神功大成了。
……
“呀,你住這裡?”
一個略略有點熟悉的聲音讓水堯從回憶中驚醒,手中的梳子一抖,她臉色更冷了。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誰能告訴她爲什麼這個不久前才用硯臺砸了她一個濃墨重彩的紈絝子弟怎麼還會有勇氣出現在受害者的面前。
“不,你難道住在這裡?”
如果是的話,她一定要申請調換宿舍。
水堯冷冷的盯著眼前這個油頭粉面的俊俏公子。
“不是,是他住在這裡。你也要住在這裡了麼?這真是太巧了,人生何處不相逢,藍戈兄,今天是我不對,一來爲了慶祝你的喬遷之喜,二來爲了一表歉意,今天我請你去天客居吃一頓怎麼樣?”
王一少爺具有一個大多數人都不具有的優良品質,那就是臉皮厚加自來熟,這兩項技能的疊加效果無疑是十分強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