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騰空而起,駿馬一躍跳進湖中,水花四射,這用作觀景之用的內湖,不知死了多少宮女太監妃子,無名幽魂。
馬車懸空,水堯雙手緊握成拳,她並不會水。
“公主莫怕。”
身後的人緊緊的抱住她的腰身,給予無限安全感,劍光一閃,登時,馬車便在湖中四分五裂。
他白衣若一陣清風,飛快的掠過水麪,抱著她跳上岸邊,衣角都未沾溼半分。
水堯退出他的懷中,看著湖中四分五裂浮在水面上的馬車,心中冰涼,今日若是景綾不在她的身邊,恐怕她真的是難逃此劫。
一路上,這馬竟然識路一般直直往著內湖而來,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這馬是宋遠歌特意挑選的馬,事先訓好了才送來,一向溫順,今日卻狂躁不安。
更奇特的是,被包圍的跟鐵桶一般的後宮,這一路上走來,竟然沒有一個侍衛被驚動,任憑她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最詭異的是,她不會水這一點,鮮少有人知曉,今日這個殺局,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她不會水。若她會水,那麼這種種佈局便都是無用之功。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說明,這背後之人對她很瞭解,而且在宮中有極強的勢力,甚至能掌控宮中侍衛。
這朝中能有這般勢力的人,賢王算一個,衛鏡蓮算一個,燕王算一個。
若是賢王動手,燕王不可能一無所知,畢竟燕宮之中的所有事情都是在燕王的掌控之下。今日,賢王那句小心,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若不是燕王默許,賢王絕無可能敢在宮中對她動手。
這便是賢王執政以來的第一個下馬威?
燕王再其中有是擔任了什麼的角色,對這些事情又是什麼態度?
水堯突然覺得有些迷茫起來,一直以來,她都太過確定燕王絕無可能傷害她,但是這兩年來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一個事實。
燕王似乎很不喜歡她這個女兒。
恐怕在燕王的心中,她還不如賢王重要?
燕陽公主養在深閨十八年,不見外臣,低調的簡直沒有絲毫存在感。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當初燕陽公主爲何會離宮出走?
心思電轉之間,便已經有了諸多猜測。
身在局中,她倒是愈發的看不清楚了。或許,她真的應該好好查一查過往,第一天,她見到安錦君時又是否真的是偶然。
壓下心中的猜測和驚懼,她轉身便正對上身後人,微微擔憂的目光。
不多時,等不到主子的容家暗姬強行闖宮,一路與宮中侍衛廝殺,一路找來。
宮中武藝高強的大內侍衛傷勢嚴重,反觀暗姬倒是各個威風凜凜,看來這容家的暗姬果然是能和燕國王室暗衛一決高下的高手。
“大膽,今日領班的是誰?見到本宮還不行禮?”
水堯立在岸邊,身上的朝服還未脫去,鳳眸微挑,橫生三分冷然,面沉如水,僅僅是站在那裡,便透露出皇族與生俱來的高貴威儀。
打的如火如荼的兩隊人終於停下來齊齊的
行禮,大內侍衛被打的很慘心有不甘,但大家都是在宮裡混的,眼前這場景,真要細究起來,公主在宮中遇襲,他們逃不了責任。
“屬下保護不力請公主責罰。”
一衆容家暗姬整齊劃一的行禮,聲音整齊有力宛若一個人在說話。
“起來。”
水堯就算再不爽,也很清楚今日之事絕對和暗姬沒有半分關係。相反,他們察覺到她可能遇襲便強行闖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絕對是值得嘉獎的。
畢竟誰知道,幕後之人一計不成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派人刺殺她?此時她身邊防守力量空虛,只有景綾一人,可若是景綾因爲保護她而受傷,她恐怕也不會開心。
領班的大內侍衛慢吞吞的走了出來,鎮定的跪在水堯面前。
“我等才換防半個時辰,沒有發現公主落湖,還望公主見諒。”
“哦,換防。本宮自然諒解。”
水堯刻意用墨筆拉長的眼線微微挑起,烏黑的墨瞳中閃爍著溫和的笑意,殷紅如血的薄脣浮起淡淡的弧度。
“謝公主饒恕。”
那人看起來也不過是而立之年,面對著眼前的公主,態度沉穩的有些太過,倒像是有恃無恐,連磕頭謝恩做起來也有傲然風骨。
水堯微微抖了抖手腕,長長的寬大袖擺遮住了她的手,這細微的動作無人注意。
是以在那刀光一閃,血霧飛濺時,所有人都顯得那麼不可置信。甚至連死去的大內侍衛領班也一臉驚訝。
“嘖嘖,真是的。衣服都髒了,本宮心情不太好。各位也要見諒啊。”
水堯微笑,若春風拂面,精緻如花的面容流轉豔色,鳳眸波光瀲灩,一襲紅衣被血染得更爲豔麗,白玉般的面容上沾了兩滴血珠,更添一抹妖嬈風情。
大內侍衛們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的跪在地上。
是,這裡是燕宮,他們身上都有官階,燕陽公主就算知道今日之事跟他們脫不了關係,也絕對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可是大家都忘了,這位公主,可從來都不是什麼知禮守禮的君子。
就算她殺了他們,又怎麼樣?不過是爲她的狠辣再添上一筆而已。
她邁步走過他們眼前,血紅的衣襬在地上拖行,清晰可見,那衣襬上細細繡出的金色鳳凰璀璨的尾羽,步伐優雅。
暗姬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片刻間消失不見,但是水堯知道,他們就在她的身邊。
“師父。”
她行走在前面,垂眼輕聲叫道,玉色的面容上毫無表情。
正午的太陽真是炙熱,她心底卻有幾分涼意,一直以來,她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不好的一切,儘量在他的面前展現出好的一面,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從未見過血的單純姑娘,可是今天,她剛纔的樣子。他會不會覺得她太過惡毒?
“以後這種事情讓我來做。不要髒了你的手。”
他站在她的身後,墨眼中淡漠清冷,白衣聖潔,氣質高潔清冷若雲端神祗。
“嗯。”
她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燦爛天
真。
……
“聽說你今日受了襲擊?”
鍾諾陵一進府便衝了上來,神色不復平日的沉穩冷靜,竟然露出少見的慌亂和擔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水堯確定她絕對沒有任何事情的時候,便快速收去滿臉的擔心。
“你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快,先讓我去換一件衣服,你去把容墨叫來。等會在書房詳談。”
水堯腳都沒有停一下直奔自己的正房而去,身上這裡三層外三層的朝服,又重又熱,她身上都是汗。
書房中,兩位各有風采的俊美公子端坐一邊。
看到她推門進來,都是微怔,燕陽一向偏愛紅色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妝容打扮大多極盡華貴美豔之色。
真是少見這般身著素衣長髮未束,面容乾淨稚嫩,宛若洗盡鉛華,身上不見豔色,清透出塵。
事實上,水堯只是用水洗了一把臉,又來不及化妝,紅衣吸熱,不得已只能素衣。
“今日我在宮中受到襲擊的事情,想必你們兩個都已經聽說了。我就不再詳細講述,不過此次,我發現幾個疑點。首先,這一次有人在的馬上動了手腳,而且他們可能在宮中放了什麼藥品引誘馬跑向內湖,你們帶人找找有沒有什麼東西落在那裡。其次,宮中侍衛可能與此人有所勾結,這個你們也可以查一下。最後,我不識水性這一點,極少有人知道,此人卻一清二楚。”
水堯坐在書桌上,微微皺眉。這一路想來,這些便是這個局中最大的幾個點。
或許,根本無需調查,幕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賢王。
但是這般明顯,又像是有所隱情。
“一定是賢王,王剛走,他就這般目中無人,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了。”
鍾諾陵與她所想一致,神色多有憤恨之色。
“我看此事,應該仔細調查,賢王不是這般張狂之人。況且,現在他執掌政權,就算真的是他,我們也要容忍一二,此事先按下不提。以後公主必須多多小心。”
容墨看向燕陽,皺眉說道。
“此事便交予容墨。卿娘之事恐怕要延後了。容墨你可要好好安慰她。”
水堯點頭,神色淡淡,這話就是在趕人了。
容墨識相的告退。
“鍾諾陵,我當初離宮之事,你可有耳聞?”
水堯單獨留下鍾諾陵當然是有事相商,比起底蘊深厚,族人健在,實力強大,並且本身也極其出色的容墨來說。鍾諾陵是她一手提拔幫扶之人,信任感比容墨只多不少。
“是,當初有所耳聞。”
鍾諾陵依稀想起來三年前還是四年前,燕陽公主的確曾出宮失蹤,不過後來很快便被找回來,而且被送去冰原和親。
這事情倒是很少有人知道,燕國百姓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公主曾經離宮。
“實不相瞞,我在回宮之前便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能回宮實在是萬幸。”
水堯凝神看著他,這個她最信任的近臣面對這個爆炸性的私密消息,會如何應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