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徹底沉澱,華燈初上的皇城街道喧囂不減。夜色下的皇城,並沒有隨著其他大部分城市,伴著最後一縷陽光隱匿而陷入沉睡,相反,此時在黑暗的面紗下,化身成了一位妖冶魅惑,舉止投足都散發著華貴氣質的婦人,另生如蟲豸般的衆生心生嚮往,卻同時又深知可望而不可即。
然而今夜,除往常的繁華熱鬧外,又有些許不同。偶爾一兩個不明所以的平民駐足停留,滿臉疑惑地看著一個接一個身著華貴服飾的社會名流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擡著滿箱的金銀珠寶趕往同一個方向。誰家的宴席,竟如此大的排場!
氣派的木府門口,擠滿了前來祝賀的人,然而所有人心底都藏著疑惑,這木老昭告說是要大擺喜宴,卻沒有提及到底是關於什麼大喜事。既然是木老的喜宴,必然少不了各種各樣的商人官員前來祝賀,雖然收到名帖進入木府的不過雙手之數。
“我說木老,您請我們來參加您的喜宴,這面子我們自然是不能拂的,但是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您到底是辦得哪門子喜宴?您該不會是在拿我們開涮吧?”一個龐大腰圓的莽漢粗聲說道。他叫李鵬程,是一位頗有權勢的富商。
在場所有人都心裡一緊,心道這個你不會說話便不說話,不分場合的說些粗言粗語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明爭暗鬥的皇城活到現在的。在天子腳下,哪一個不是活的小心翼翼,所以,儘管所有人都心存疑惑,不知這木老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膏藥,但是也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該你知道的,你就不要問。
然而木老也並未在意,不怒自威的臉上淡淡一笑,說:“李將軍且不要著急,還要一個重要人物吶……”李鵬程仍是不解,但見木老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自始至終在一旁沉默的身穿繡著血紅色牡丹黑色寬袍的俊美男子聽到木老的話,那一雙沒有一絲波動的黑色湖水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是,他麼?宴會上沒有人去注意作爲木老學生的藍戈,這反倒正和她的心意。索性不去管身旁紛雜的交談,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和等下假如他真的出現,又該如何面對他的思索,或者說,是怎麼樣剋制住自己憤怒地心不會當場讓他的血,濺染這木府的地毯和絲帛。
“藍戈,你覺得他會不會幫你?”身邊的容墨注意到水堯的異狀,他清楚自己家公主此時的心情,那股充斥著血腥味的恨意彷彿凝固成實質,可是要報仇,又談何容易?若是能得到這木老的幫助的話,便又是一回事了。
“不知道。”水戈眼瞼垂下。
她擡起頭盯著木老,卻發現木老此時也意味深長的看向了她,“木老啊,木老,你到底會怎麼選擇呢,也許今晚就會見分曉了,我倒是很期待呢……”
“我一定會贏的,這場賭上一切的搏鬥,我一定要讓你一無所有。”
酒過三巡,府中的人臉上
都開始都帶著點淡淡的醉意。耳邊揮之不去的是歌女喃喃耳語般的唱詞:。
“尋覓復尋尋,輾轉紅塵無仙蹤,莫非是幻夢,輾轉紅塵呵無仙蹤,莫非是幻夢,問蒼穹,貴妃何處,苦尋香魂影,身負著,天子命,持玉章,寄精誠,人立茫茫五雲中,但見煙濤內,縹緲有仙宮,凡夫竟得逢,蓬萊兮樓閣玲瓏,躊躇慚臨邛,奉玉章,乘月華,心重重,雲霞明滅中,金闕呵玉扃尊崇,唐突入禁中,冷月呵,孤影綽約,沾衣露華濃,徘迴起,風吹仙袂一雙淚眼蒙。“歌女的聲音彷彿從高塔上傳來的誦經,縹緲輕柔。
“木老,小輩前來祝賀。姍姍來遲,還望您恕罪吶。”來的男子長相平常,一襲青衣簡單到過分,但卻有一種內斂的優雅,讓人不會忽略,而他身邊跟著一俊俏少年。
懂行的人此時都安靜了,新儲王大家見得不多,可容家的公子可謂是個個出色,而最近風頭正勁的無疑是容家幺子容水。
這少年分明就是容水,能讓容水隨侍在側,這來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哈哈,來了便好,不算遲。”木老輕輕一笑,迴應道。
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握緊酒杯的手逐漸用力,酒開始從杯中濺出。桃花眼中殺意涌現,皓齒緊咬下嘴脣,即使品嚐到一抹腥甜也毫不在意。一旁的容墨握住水堯緊抓著杯子的手,按了下去。
難道他就是之前木老說的重要人物?宴會上的客人開始紛紛猜測來者的身份,偌大個燕國,有幾個人在木老的宴會上遲到還表現的這麼從容。
安錦君絲毫不在意衆人的目光,找到位子坐下。此時他也注意到了水堯,那一瞬間這個人身上爆發出的殺氣怎麼會瞞過他?心裡一動,他這易容之術幾乎登峰造極,就連曾經的她在面對景陵時也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就是安錦君。
這個人爲何會對他有殺意?坐上儲王這個位置的時間很短,他也沒幹過什麼斷人生路的事情。這可真是有趣了。
那人身上又有了殺氣,眼神卻是落在了身邊人的身上,這時安錦君才注意到原來這男人十分俊美,而他身邊坐著的還是安錦君的老熟人,曾經燕陽的寶貝內臣之一,容墨。
當初那個人死了,他並未趕盡殺絕,原因很簡單,沒有那個人,他們不過就是一盤散沙,對於他的王位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力。
當然所謂的沒有趕盡殺絕也就是沒弄死他們,畢竟一朝君王一朝臣,曾經風光無限的公主黨大多都受到了打壓,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公主身邊第一謀臣,鍾諾陵和鍾家。
而容墨則因爲常常不見人影,他是有心無力都沒來及動手。
此時容墨的手搭在那男人的手腕上,臉上還掛著風流的笑容,這神色怎麼看都像是在調笑。
原來王都中的傳聞不假,這容墨真是個男女通吃的風流種子。
作爲一個男性
,卻被人當女人一樣調戲,可礙於身份還只能忍下這奇恥大辱,會有殺意,倒也不難理解了。
安錦君心裡剛冒出的殺念煙消雲散,隱隱對那被容墨調戲的男子還生出來幾分同情。
這邊水堯感受到那人收回的視線頓時心裡一鬆。
不知何時,這鼓樂之聲奏起,一女著紅衣立在木老身邊。
“哈哈哈哈,接下來我這小孫女爲大家舞一曲,助助酒興!”木老舉杯邀衆人共飲。
底下一片附和,起身喝完一杯。李鵬程此時見了木老的女兒,便是眼睛都直了,粗聲粗氣地喊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木老,你這孫女好生標緻,惹得我這俗人也想賦詩一首啊,哈哈哈。”衆人聽罷都是笑個不停,看見美女這俗人也會賣弄風雅。
“李將軍謬讚了。”木老的孫女紅脣輕起,聲音如空谷幽蘭。說罷,便開始起舞。
“舞鳳髻蟠空,嫋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且跳且唱之間,衆人皆是失了魂魄,連那李將軍在此刻也是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害怕破壞了這神聖的氣氛。
一舞終了,嘉賓良久才紛紛回過神,對剛纔所見大肆誇讚,甚至懷疑剛纔所見所聽並不是真實發生,而是在夢中出現。或許,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這般的舞蹈和音樂。
木老見狀,哈哈大笑,將衆人紛紛喚醒,“小女不才,令諸位見笑了。此次,我請諸位前來,所爲的,便是我這女兒的是。”木老都這麼說了,即使是傻子也明白了這是木老要嫁孫女兒啊。
尋常的閨閣貴女,身份金貴,哪裡有在外客前顯露的道路,而今天這能進木老門的又多是權貴。
木老嫁孫女,絕不僅僅意味著平常人家的婚事那般簡單,只是不知這木老到底中意那個青年才俊?
不知不覺之間,木老踱步走到水堯身邊,將她扶起。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是集中在了這個之前大家都沒有特別注意的俊美男子身上。
“這位,便是我新收的徒弟,想來大家也聽說了,他可是讓我破例最後收了的一個關門弟子,藍戈。”
水堯正端著一張殭屍臉,蒙不吭聲的往嘴裡塞糕點猛然被木老扶起,這糕點還未嚥下去。
餘光掃到旁邊坐著的容墨那閃爍著狹促笑意的眼神。
表面上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點頭的瞬間把嘴裡最後的一點糕點嚥下。
心中萬馬奔騰,孃的這是個什麼情況?她要是還看不出來木老的潛臺詞,她就能去死了。這時候介紹她,不就是等於已經暗示孫女就要嫁給她?
能被木老牽出來的孫女,或者說能堂堂正正算是木老孫女的,只有木老嫡子唯一的長女。
這位小姐,她以前便有所耳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