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婕雙手無力的扶著牀榻,一聲叫住正在向外面走的丹泓,強忍著自己即將掉下來的眼淚。
“可是,小姐,你們--”丹泓終究還是看不下去了,兩個人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可是爲什麼要這樣相互折磨,見一面,又會怎麼樣。丹泓自然知道,現在的司徒婕和傲凌霄兩個人之間,並不只是簡單的有著他們的愛情,他們兩個的 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國家的安危,要是一著不慎,國舅率先發難,那傲凌霄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到時候國家傾覆改朝換代,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緊接著的就會使親王異動,稍有異心者,一定會大做文章,到時候古越國,恐怕是要發生大規模的內戰的啊。
“丹泓,你不懂得,不要說了,這次以後,我相信他不會再找來了,你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還好好地做你的花魁,跳你的舞唱你的歌,別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司徒婕將眼睛裡的淚水生生的給逼了回去,然後看著丹泓異常強硬的說道。
丹泓從來沒有見過司徒婕這個樣子,就算是以前有什麼要說的事情,她也總是和顏悅色的,從來沒有發過火,今日的她,卻是極其凌厲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地點頭說是。
豐風晃動著外面的垂柳,在窗戶上印成一道道斑駁的光影,在窗紙上來回晃動著,柳樹的葉子偶爾會因爲風的力道加大而悄然凋落,翩然落下,“秋天快來了!”
徒婕長衣拖地,直直的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影子,不由得感嘆著。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
最近不知道爲什麼,心一直很煩亂,就是因爲今晚上傲凌霄回來的原因嗎?身後撫上自己已經有一點凸顯的肚子,司徒婕的眸光裡閃現著問頭的光暈,孩子,你的父親來找我們了。他沒有忘記我們,沒有。
可是,沒有又能怎麼樣?現在自己終究還是不能和想要廝守在一起的男人見面,只能隔著紗窗,隔著人羣遠遠地看著他,然後,再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份靈秀之心,迷茫的站在窗前看著外面月色寒涼,徹夜不眠。
就快過去了吧,再等等,在堅持幾天。每每到了幾乎沒有辦法堅持下去的時候,司徒婕就會這樣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
這一夜,註定就是一個徹夜不眠的夜晚。
司徒婕這樣,傲凌霄亦是如此,即便是知道丹泓的舞蹈並不是司徒婕教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從來不在外留宿的傲凌霄,今夜,盡然在十丈軟紅留宿一夜,作爲在青樓留宿而不找女人陪的人,他估計是第一個。
三樓,月影婆娑,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衫,像是霜華落在肩頭一般,淒冷孤獨。
在她的樓下,一樣的規格的窗子前面,一道黑影落寞異常,斜斜的坐在窗子邊上,傲凌霄的手裡拿著一個酒壺,一邊看著月亮,一邊大口大口的喝著酒,心裡滿滿的都裝著的是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她柔軟的肢體,她烏黑的長髮,她的倔強,她的聰穎,她的別出心裁,他的一切,在這個時候,竟然變得是這樣的清晰。
如果不是分開,還不會知道,原來思念的滋味是如此撩人,如果不是分分開,就不會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愛她至深。
司徒婕跪在牀前,對著遙遙的掛在天邊皎潔的像是玉盤一樣的月亮盈盈拜下,長裙拖在身後,像是異常華美的舞步,將她的背影拉得格外的淒冷,但是看上去也是更加的虔誠。
“上蒼,請保佑傲凌霄能夠做到他想做的事情,請保佑我們的孩子能夠平安出生,請保佑,我們能夠儘快想見!”割心的的思念,割心的疼痛,一滴眼淚,就像是從心臟伸出涌上來的血一樣,從司徒婕光潔的臉頰輕輕滑落,順著臉頰一直滑落到她嬌俏的的下巴上,緩緩地低落,在空中瑩潤著迷人的色彩,然後就能看見,這帶著光暈的淚珠,在月色下緩緩地下落。
一隻拿著酒壺的手上,吧嗒一聲,有一滴清冷的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傲凌霄沒有動,只是垂下眸子看了看手上的水珠,沒有晃掉,也沒有擦乾,就這樣呆呆的看了良久,看著它在自己的手背上瑩潤的滾了幾下,然後慢慢的滲幹,消失,最後連一點點的痕跡都找不到。
傲凌霄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著水珠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是司徒婕那張瑩潤的流著眼淚的臉,雖然她幾乎沒有在自己的面前流過眼淚,但是還是能夠想象的出,那是怎樣悽美的一副畫面。
自嘲的一笑,傲凌霄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是越來越沉迷於這樣的事情了,思念就是一把刀,將自己的心凌遲著,然後將她的樣子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靈深處。
舉起酒壺,大大的喝一口,傲凌霄隱忍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起風了,好像有一點冷,司徒婕擡起潔白瑩潤的雙手,輕輕地將窗戶拉過來合上,將冷風與月色擱在窗外。
第二天,司徒婕起了個大早 ,或者說,她基本沒有睡覺,自己簡單的穿戴好以後,司徒婕就想要出去走走,因爲昨天的事情,心情一隻很壓抑呢,最好自己能去招招賬房先生,手頭的錢還是不要放出去了,流著萬一有什麼不測的話,自己也好將這些銀兩撒給這裡的姑娘們以及幫助過自己的人,也好讓他們各奔西東,不要受自己的牽連纔好。
“殿下,公衆傳來消息,皇上準備上早朝的時候忽然昏厥了過去,太醫院的李太醫,張太醫,還有幾位重政大臣已經都到了潛龍殿!”在十丈軟紅的一件房間裡,一個模樣周正的小廝正在想醉醺醺的傲凌霄單膝跪地著稟報道,這人眉目清秀,正是傲凌霄身邊的青色。
傲凌霄本來還是微微的醉著的,聽了這話以後,一個骨碌忽然從桌子上翻了起來,“你說什麼?”
其實只是在問,但是並沒有聽青色的回答,自己已經穿上外衣大步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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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也沒有回答,匆匆的跟了上去。
司徒婕一路走得很慢,再拐一個彎,就是賬房先生的住所了,向右一拐,白色的倩影消失在這頭,而就是在她的身後,兩個黑色衣著的男子,這個時候匆匆的從旁邊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行色匆匆的向左邊走去,兩個人,一條長廊,誰也沒有回頭。有時候,錯過,就是這麼簡單。
司徒婕黛眉微蹙,肚子裡一陣陣的疼痛,好像是小孩子又開始踢自己了 ,最近孩子一直都很不安穩,總是喜歡有事沒事踢踢自己,但是這也時時刻刻的提醒了司徒婕,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在和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一起,並肩奮戰,每每想到這裡,她就又會覺得鬥志無限。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司徒婕不由得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溫柔。
“小姐,這麼早啊!”賬房先生這個時候也是已經起牀了的,打開門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轉首卻看見司徒婕站在不遠的拐角處,不由得驚詫的問道,臉上訕訕的,有點不好意思。
“先生早!”司徒婕巧笑嫣然的和賬房先生打著招呼。
“小姐,可是來找我的?”賬房先生左看看又看看,好像這裡居住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是,我是有一些事情來和先生商議的,看樣子先生也是剛剛起牀,那就等一下請先生到三號雅間,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先生!”司徒婕的話謙謙有禮,但是又不甚生疏。
“是!”賬房先生微微拱手,朝這個清露中迎風而立像是仙子一般的女子說道,這個女子的心智,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雖然當初自己是不情不願的被人連哄帶騙的帶到這裡來的,但是現在,自己卻是想要很好的效忠於面前的這個人,作爲一個讀書人,他是很知道什麼人是應該衷心而待的。
司徒婕見賬房先生應允了,微微頷首算是倒了招呼,就轉身離開了。
“你說什麼?皇上病重?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忽然生病呢?!”在長長的走廊裡,司徒婕腳上穿著絲縷鞋緩緩地走著,忽然在一個房間裡傳出了這樣一聲暴喝。不由得讓她頓住了腳步,手心不由得捏緊,知道站在外面聽牆角不好,但是現在事情來得突然,她也顧不了那麼多的形象禮儀了。
“小的不知,是宮裡來人說的,國舅爺讓大人立刻進宮,以商量事宜!”一個男子聲音聽上去有一點乾澀,緊張的說道。
“知道了,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去備馬?!”那人粗聲粗氣的喝著說道。緊接著就是一陣桌椅磕碰的聲音,還有女子的嬌吟,腳步聲紛亂,司徒婕知道那人馬上就要出去了,很顯然現在那個人就是朝廷命官,而且,還是國舅的黨羽,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就算是不認識,也不能冒這個險。焦急之下,司徒婕伸手推開了旁邊的一個房間,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反正先躲藏著再說,再加上這裡的房間都是有外廳的,就算是裡面有人,也不會一下子就看到自己,更不會撞見什麼活春宮一類的畫面。
司徒婕剛進去將門合上,就聽見兩個人紛繁的腳步聲從門前走過,看不見那人是誰,但是知道國舅爺專門讓人來通知的人,一定是官職不小的。
皇上怎麼忽然會重病?聽這官員的口氣,皇上應該是之前沒有任何徵兆的,怎麼一大清早的就會病倒了呢?而且好像病的不輕?難道這不是偶然的?
司徒婕想著,不由得踱步在房間裡走動,這房間裡好像是沒有什麼人的,因爲並沒有看見什麼衣衫鞋子一類的,一般情況下,這樣的清雅房間裡,一般的女子是進不來的,只有一等的妓女在接待客人的時候纔會來這裡,司徒婕伸手跳開花門錢的垂簾,緩緩地走了進去,心裡卻是一直在想剛纔自己聽到的那些話。
“哐啷!”忽然腳下一陣響動,司徒婕差一點被腳下的東西給絆倒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酒壺,壺口半開著,裡面殘留的就已經散落在了地毯上,暈開了一道道的溼痕。
酒味很濃,也很熟悉,司徒婕不由得蹲下身子,將倒在地上的酒壺伸手雪白的玉手撿了起來,這酒的味道像極了傲凌霄平時和的櫻花釀!那個時候還一直取笑,一個大男人爲什麼就喜歡和這麼孃的名字的酒呢,聽著很詩意,倒是更像是文人才子喝的,而不是向他這樣一個冷厲清傲的男子喝的。
司徒婕將酒壺拿在鼻子邊上聞了一吻,像,真是好像,傲凌霄說過,這酒是他的母妃爲皇上釀的,但是現在世間,幾乎已經沒有人會釀這樣的酒了。
司徒婕的黑亮的眼珠不斷地轉動,幾乎已經沒有人會釀這樣的酒了,櫻花釀!雪白的手高高擡起,司徒婕仔細地打量著手裡的酒壺,那上面有一條金色的蟒,並沒有十分邪惡,只是眼神凌厲的盯著自己,還有蟒身上的一處雕紋,被什麼尖利的東西劃拉的有點瑕疵,看上去有一點礙眼。
司徒婕看著手裡的酒壺,不由得淚眼盈盈,這是傲凌霄的酒壺。那劃痕是她親手畫上去的,因爲這個,傲凌霄差一點將她折磨到死,那是因爲這酒壺對於傲凌霄有著非常不一樣的意義,和母親有關的酒,和母親有關的留念,這些對於他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可是自己那個時候意氣用事也不知道這酒對於他的重要性,一時間因爲脾氣上來,鬧得兩個人都不開心。
司徒婕握著酒壺的手不由得開始顫抖了,一邊顫抖著,她將酒壺輕輕地移到自己的嘴邊,紅脣輕啓,貼上酒壺口,這裡應該是還殘存著他的氣息的吧?大大的喝上一口,因爲喝的太猛,司徒婕被嗆得猛烈地咳嗽起來,眼淚也順著眼角不斷地落了下來。
二樓雅間的門開了,一個蘇怡白紗的女子手裡拿著一個精緻的酒壺,緩緩地走了出來,眸光微微的有一點呆滯,但是很明顯的還是能夠看見眼裡的淚水,以及臉頰上的淚痕。
司徒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的,走到門口的時候,只聽見裡面一陣陣的吵鬧,鶯兒燕兒早上的時候來給伺候司徒婕洗漱,哪裡知道一進門竟然找不到司徒婕了,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吵起來,一般小姐不會起這麼早的,更何況,這麼大清早的,起來不知道去了哪裡。
鶯兒很是著急,因爲她知道在昨天晚上小姐的情況不是很好,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小姐的痛苦她還是能夠感受到的,現在找不到人,她怎麼能不著急,提著裙襬馬上就要出來去找丹泓,告訴她。
剛一出門,就看見失魂落魄走回來的司徒婕,幾步上前扶著搖搖欲墜的小姐,眼裡都是擔憂,“小姐,您大清早的去哪裡了,急死我們了,小姐,您怎麼了?”
對於鶯兒一連串的發問,司徒婕好像是置若未聞的一樣,並沒有回答。
燕兒聽到聲音以後也趕了出來,但是看到面前的情況的時候,也是一陣呆愣。
鶯兒給燕兒使了一個眼色,燕兒會意,轉身就向二樓走去。
鶯兒將司徒婕攙扶著做到梳妝鏡前,在盆子裡淘洗了一塊熱毛巾,遞給司徒婕輕聲說道,“小姐,您擦擦臉吧!”
司徒婕擡眸,看了一眼一臉擔心的鶯兒,許久之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接過溼毛巾,但是卻沒有擦自己的臉,而是擦了擦手裡的水壺,一邊擦,他一邊沉聲說道,“鶯兒,你去叫丹泓來!”
“小姐,我來了!”話音未落,就見丹泓和燕兒兩人匆匆的進來了,丹泓一頭長髮就這樣披散在身後,身上也是披著一件外跑,很顯然,燕兒去的時候,丹泓還沒有起牀。
“小姐,怎麼了?”丹泓匆匆的跑過去,半蹲在司徒婕的面前問道。
司徒婕一邊擦拭著手裡的酒壺,一邊輕聲問道,“昨天晚上,他是不是沒有走?!”
丹泓詫異,自己在皇子殿下問完話以後就來趙小姐,然後就回自己的房間了,至於留宿的客人是有專門的人管的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聽聞司徒婕問,在看看她手裡的酒壺,好像明白了什麼。
“呵呵,這就是命中註定,我們一個樓上,一個樓下,都沒有機會見面,這就註定了要等到一定的時候才能見,所以,強求不得,是不是,丹泓?”司徒婕自嘲的一笑,同住在一棟樓上,應該是有多少的機會可以偶然遇見的,可是她們兩個卻是沒有這樣的偶然機會。
“小姐--”看到司徒婕這個樣子,丹泓不由得擔心的叫了一聲。
“我沒事,丹泓,真沒事,我知道我現在要做什麼了,我一定要堅持到底,爲了我們的未來,我必須要 堅強!”司徒婕看著丹泓,像是呢喃一樣的,說了這句話,其實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雙眸鎖定手裡的酒壺,司徒婕的眸子裡的憂傷與脆弱開始一點點的慢慢推去,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精明凌厲。
“鶯兒,二樓東首第二間房裡面昨晚住的是誰?”司徒婕明眸如炬,忽然擡首問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鶯兒道。
鶯兒恍然回神,站正以後開始嘴裡咕囔著回憶昨天晚上的房間安排情況,最後朗聲說道,“是一等姑娘蘭兒!”
“去,讓她立刻上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