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希望,薄言臉色似乎好一點,整理芣苢讓她平躺在牀榻上,蓋好被褥,便將琥珀晶石塞入芣苢手中。然而纔將放下,薄言似又不甚放心,重新取了出來,在芣苢的胸口與額頭的位置相互做了比較,最後謹而慎之的放在眉心上。
握了芣苢的手,緊張的等待著,似乎未出現任何奇蹟。綦愜之也是緊張之時,視線就薄言,芣苢,晶石三處不斷的來回移動。
相較於綦愜之,薄言更是緊張。雙目緊緊盯著晶石,也不見它如上次一般乍起青光萬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下越發的不安起來。
心念之時,薄言手上跟著也催動了內勁,覆在芣苢胸口,使真氣緩緩注入芣苢體內。
瞬間,如魔幻仙相般,隨著真氣的注入,置在芣苢眉頭的那枚晶石青光冉冉,初時成煙霧一屢徐徐往芣苢周身瀰漫,到最終形成濃濃的一層屏障,猶如絲繭一般緊緊地貼在芣苢周圍。
綦愜之瞪大了眼睛瞅著眼光神奇的一幕,雖然做足了心裡準備,但還是不夠會有些驚詫。
薄言收回內勁,他已經感覺到隨著那一層屏障的形成,已經將芣苢與外界隔絕起來,包括他的真氣,再也注不進去分毫。
回頭望著綦愜之道:“綦兄,那藥……”
然而將將奔到通往後屋的門口,卻聽見薄言悲慼道:“那藥不用燉了。”
綦愜之頓住步子,回首望一望牀榻,卻見青濛濛的“霧繭”裡瞧不清芣苢的氣色,但心知薄言所言有理,那藥即便燉好,也不敢貿然挪開那枚神奇的晶石:“那我把火熄了,再去城裡買些吃的。”
薄言不再回話,只是坐在牀榻邊望著芣苢默然不語。綦愜之本想拉上賴五一同上路,只是踢了兩腳也沒踢醒他,也不知何故賴五睡得跟一頭死豬無異,好在沒有打鼾擾人,便也底語咒了句“臭小子”便獨自往長安去了。
薄言就這樣愣愣地坐在榻前,緊緊地盯著“霧繭”中芣苢不容有半絲懈怠。握著芣苢的手略略感受到溫度的回升,已不再如方纔那般冰冷。
對於這琥珀晶石的功用,薄言一向深信不疑,回想兒時,隨青木道人在崖上練武時不慎躍入崖下,幸有一陣青光縛住了他,纔將穩穩落在湖面上,那時便親身體驗了琥珀晶石的神奇。
爾今,怕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它身上了。
“師弟,你果然將師妹劫來此處了。”疲累的聲音透著喜出望外,一聲濃重的呼喚將薄言從回憶中揪回現實。
薄言混身一怔,忙不迭轉身回望,果然是車雲子那健碩的身形赤咧咧堵在門口,正翹首急呼:“師傅,您老神機妙算,師弟與師妹果然正在此處——哎呀師傅,別顧著瞧那株槐樹了,快些進屋救救師妹纔是要緊呢。”
薄言一聽,忙將起身,衣冠微整,恭敬的迎出門面。見前方那一身黔色道袍,木藤綰髻,鶴髮童顏之貌,仙風道風之態的道長自屋前的老槐樹下徐步而來。薄言微躬下腰,抱拳推至額前道:“道人安好。”一語道閉,淚滿盈眶。
若說青木道人是他師傅,倒不如說是他養父來的更形象些,不僅言傳身教,對他更是愛護有加關懷倍至勝若親父。
青木道人徐徐停至薄言身前,分別幾月再次相見,眼裡也是有些動容,然而動容之外,亦包含了絲敬重,卻是叫他隱藏的十分的好。
只聽青木道人唸了句道號,抻手扶起薄言,欲言又止,最後回匯了一句:“蠡兒,好好好。”
然則薄言掀開衣襬嗖得一聲跪下道:“蠡兒有負道人。”
“使不得使不得!”青木道人忙將攔下,驚慌之色立於言表,連道了兩個“使不得”後扯起薄言又道,“命數所至,有起有浮,沉沉浮浮,運道所歸。苢兒餘身是否安然,蠡兒手中盡握。”
“苢兒餘身安危,只在於我的雙掌之間?”薄言輕言默聲反問,甚是不解的瞅著青木道人。
“塵世百年,如光屢一瞬,珍惜纔是要緊。”青木道人捊著花白的鬍鬚,似笑不笑半是玩笑般轉了語氣又道,“可以去看看貧道那不爭氣的幺徒嗎?”
薄言微微一愣,微顯反映,才知自己與車雲子一人一方將青木道人堵在門口。忙不迭失禮退讓。
牀榻上,“霧繭”似的青光仍包圍著芣苢周身。青木道人看著那枚置在眉心的琥珀晶石,眉目頻蹙,道:“蠡兒,你與車雲子門外守候。”
薄言點點頭,回身欲與車雲子退出木屋,然餘光卻見賴五仍在凳上睡得好不香甜。便猶豫著是不是要把他一同帶出去,卻聞青木道人頭也未回便道得淡然:“此人怕能再睡上幾天,你們且退吧。”
薄言道了聲是,便加緊了步子退了出去。
瞬間,屋中安靜異常,青木道人望著那琥珀晶石像在自語:“帝尊英明神武,從夷天神雖已沉冤得雪,恢復司正神職,然戰敗乃是事實,轉生一世也算是重罪輕罰。帝尊念你對對從夷一片癡心,憑一身底微靈力不惜捨棄一魄守護從夷。特遣貧道助芣苢仙子魄歸本體,後世安然。無量天尊。”
奇怪那琥珀晶石好似吃懂了一般,青光一明一暗的閃爍著,似作迴應。青木道人瞇了眼捊了捊胡:“算是守得天開見月明,貧道這就爲你修復正身。”
言閉,但見青木道人咒語底喃,劍指指向琥珀晶石。琥珀晶石青光乍斂,冉冉騰空而起,懸浮在芣苢天靈之上,化作一株青光裹身的芣苢草,赫然與晶石中一般光景,少去了一瓣。只見青木道人劍指飛轉,那株芣苢草亦是飛速旋轉起來,最後竟化作一屢青光,嗖的一下沒入芣苢天靈之中。
芣苢自覺身輕如雲,虛虛浮浮的在天地間飄遙,似風如霧,無處所依,無處所靠。恰似那孤魂野鬼一般慢無目的的遊蕩著。
突然只覺得肩胛一緊,似被什麼東西錮一看,垂頭望去,卻是一把鷹爪狀的爪勾。芣苢心下倒抽一口涼氣,莫名的害怕驚了心脈卟卟狂亂的跳動。還未及細想,但覺爪勾一個使力,人便順力往後飛去,跌在幾丈後的地上,屁股生疼。
然爾經此一摔肩胛上的爪勾卻爪得更緊固,絲毫不併有半絲鬆動。芣苢心下大緊,伸手往那爪勾掰去,然纔將觸及爪勾卻聞天地間有渾厚的聲音傳來:“大膽小妖,死後不乖乖卸去人形,於幽靈窟報道,反在人間遊蕩,有違天道,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聲音振得芣苢周身顫慄,心驚弱跳,忙不迭伸手捂住耳朵,一面圓睜杏目四周搜尋聲音的主人,卻無蹤所獲,驚慌之下,免不得要大聲喧譁以振聲勢:“你是誰,你躲躲閃閃的到底是人是鬼?”
“哈哈……我不是人,但你也不是人,人死後成鬼,入鬼域。而你死後卻成幽靈,進幽靈窟,你說你是何物?”
芣苢又驚又怕,捂耳之力更勝,奮力嚷道:“我是人,我是人,你莫來要裝神弄鬼,休要我上你的當。”說完心念一沉,伸手往肩胛上的爪勾抓去,奇怪那爪勾更是牢牢的粘在肩胛上,不管芣苢如何使勁,不僅分紋不動,卻也不痛不癢,便像是抓在別人的肩胛上一般。
“大膽妖靈,還不快快現出原形,隨本使往幽靈窟去。”來人話未說完,也不知使了什麼魔法,只見一陣雲霧罩來,霎間裹住芣苢。
魔力之強,哪還容得芣苢抵抗,還未細想,卻覺周身麻癢一過,雲霧盡散,正如初時一般無蹤無影。
但聞那人輕蔑道:“哼,原來是一株芣苢野草精,咦,你如何只修得三魂六魄?”那聲音頓了一頓,接著道,“誒,管你是六魄還是七魄,本使且拿你入幽靈窟交於靈尊定奪。”
一語方閉,卻見爪勾自爪頭瑩光發亮,隨即延伸出一條*的鐵鏈,一直伸向高空,直到沒入天際的那一圓黑洞之中。
芣苢心知不妙,欲要做些動作去反抗,卻是無用功。爪勾周身的瑩亮很快淹沒了芣苢的全身。瑩亮的光似一條條無形的繩子,縛得芣苢動彈不得,哪還能再使得出半分的力氣去反抗。只覺那鐵鏈子一緊,芣苢整個身子也跟著被拉往高空。
絕望與驚懼衝斥著芣苢心裡的每一寸角落裡。儘管尖叫連連,卻也抵不往身體被拉離地面的命運。眼見便要被拉入天際的一圓黑洞中,驀然,卻見束住芣苢周身的瑩光猝然消失,連同那本是勾住芣苢肩胛的爪勾也反彈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芣苢周身青光盈盈,託著芣苢穩穩落向地面。
芣苢心神尚未鬆懈,自覺雲裡來霧裡去,還未十分明白是什麼救了自己。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擺脫了那爪勾的禁錮,欲要伸手安撫安撫狂亂的心臟,卻覺手腳受縛動不了半分。不由的,心神又緊張萬分。
心中猜測此番之原許是方纔那陣雲霧之故,以爲著了那人何種魔法,欲開口質問,熟料竟口不能言,發不出半點聲響。
驚懼害怕之餘正是怔忡萬分,卻聽那人又道:“一株小小的芣苢草精,竟然可以逃出我的拘靈爪,本使倒要看看你這低等的靈物究竟是何來頭。”聲音倨傲,狐疑中更多的是輕蔑。
話音方落,又見一陣雲霧籠來,卻停在芣苢身前,傾刻間竟幻化出了一面鏡子,映了芣苢的樣子,卻正是如那人所言,一株枝高葉寬足有半人高的芣苢草。
芣苢震驚非常,不禁往後退了幾退,只見境中的芣苢草亦往後退了幾退,芣苢大相驚顫,苦於口不能言,只得枝葉亂顫以示驚嚇。
“此境名爲三生鏡,可現你前世三生之相。”那人話音未落,但見那三生鏡雲霧疊起,轉眼,又幻成一珠拇指小大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