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們現在就走?!逼]苢轉身正要策開奔姿,卻被薄言擋住,原來前方正有一隊背了弓箭的侍衛疾疾奔過來。
幸好被薄言搶先一步瞧見,雙腿夾了芣苢飛身躲入樑下,怕是就不好對付了。
待那隊侍衛奔過,薄言方跳下房樑,與芣苢對視一眼,二人極有默契的往冷宮方向逃去。許是命中註定逃不過此劫,原先過去的那一隊侍衛中的其中一人,竟神使鬼差的回頭一望,恰巧叫他望見芣苢轉過彎角。就那麼一瞬,那侍衛便高叫:“後方有刺客。”
人深人靜哪經得起他穿雲裂石的破聲一喊?如此一來,一干人便疾疾尾隨了芣苢而去,逃跑出宮又少了些許希望。
雖然雙拳難敵四腿,但且退且戰薄言倒可以勉強應付。不過這裡指得是隻能近身相搏的刀劍,而非遠在百步之外的弓箭。
離弦的箭羽一隻接著一隻而來,均被薄言險險擋開??善陀羞z露了最重要的一支堪堪滑過芣苢的右臂。
初時,芣苢強忍著牙,不叫薄言分心,但隨著血流過多,頭昏止眩搖搖欲墜哪裡還能強忍。薄言一手挽著芣苢的腰腳,臂彎入傳來的漸重的壓力便得薄言明白,若再逃不了,別說是救文家了,就只怕此處是他們的葬身之地了。
又是一撥箭羽,薄言單手獨擋甚是吃力,但好在如數擋下。只是若是單打獨鬥薄言自信可以安然出得皇宮,側目望了望面無血色的芣苢,心下一計,舉劍道:“住手。”
果然,再無一隻箭羽射來。薄言道:“只要你們救她,我便任你們處置,不然魚死網破,我自信縱然逃不出皇宮,但若放手一搏,殺完你們倒是還有些力氣?!?
“哼,就憑你?”對方領隊回道,語氣雖然輕蔑,但面上還是嚴謹著思,“依你們之罪足可就地格殺,但皇上仁慈,只要你繳械投降,末將自不會枉開殺戒?!?
對方言語方閉,薄言哐得一聲立即丟下長劍,抱了芣苢下跪受降。如此一來,對方哪還有理由誅殺,方纔開口說話的領隊揮揮手勢,命手下收起刀劍弓箭,前去壓他們過來。
不知是領隊自信過人,還是太過得意,反而犯了不該犯的錯誤,若他不盲目的叫手下收起弓箭,哪能給了薄言這天大的良機。
況且薄言這種聰明絕頂之人,良機到手,豈會放過?只見他跪地的彎膝暗中一使力,抱了芣苢就地一滾,下一秒,人便已滾入假山之後。再借假山地勢之便,蹬地一躍,消失在夜色之中。
雖然逃開方纔箭隊,但當那領隊反映過來時也是幾息的時間,他們熟悉皇宮地理,只可見薄言逃匿的方向便可超近路再次追上來。身處皇宮,加之芣苢體質稍一失血便已幾近昏迷,前已無去路,後又有追兵,而薄言只有在各宮之間不停跳躍方纔暫且躲開追兵??墒牵绻?,體力哪會不透支呢?真真是絕境啊。
唯今之計是出不了皇宮,怕只有孤注一擲,躲開追兵再說。思緒間,人已逃入一處宮苑。也不知是哪個妃嬪所住,尚且燈火通明,而窗前秀影,尚在挑燈夜讀。
眼下,是否能絕境縫生,只看老天的安排了。
想來這宮苑的下人都已不如主人的精神,站崗的內監和宮女各自選了處好地方彎頭睡得香甜。
躍入窗戶,挑燈夜讀的女子倒還算是鎮定,並未如薄言預想尖聲呼救,只是瞪大了眼以示驚嚇地盯視著他。就在薄言以爲對方嚇傻的時間,那女子竟開口叱道:“大膽刺客……”
好在薄言有所警惕,鬆開芣苢第一時間衝上欺身捂住女子的嘴,輕言道:“鄙人薄言,無意冒犯,望請娘娘恕罪?!?
女子聞言,驚恐的眸子轉爲詫異。
薄言又道:“鄙人並非歹人,夜闖皇宮實屬無奈。只將借貴地稍作歇息便走,絕不連累娘娘?!?
女子聞言,幾番點頭。然而女子的冷靜薄言有些有爲難,前後態度轉變得那個速度更是不敢輕信,於是又道:“你點頭的意思是可以救我們?”
女子又點點頭,並指了指自己的被薄言捂住的嘴,以示要開口說話。而在此時,屋外聽候的官人想來是聽到屋裡的動靜,敲了門詢道:“公主?”
如此,薄言不得不放開女子的嘴,下移鉗住脖子,以防女子有詐。誰料那女子的雙脣一得空閒,開口意是溫溫婉婉叫了聲:“薄大哥,我是姮兒。”
這一呼薄言甚是驚訝,仔細將眼前端莊大方的女子與數月前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姐進行一番比較,果真是一模一樣,而那稱謂與聲音,更是如出一轍。
“公主!公主!”就在這一方短暫的遲疑,門外的喊聲越發急促且驚慌。
“何事?”姮兒提聲問道。
“稟公主,侍衛統領來報,說見有刺客闖入皇宮,在這一帶逃匿,公主金貴之體,不容有失,爲測安全,特來看看公主是否安然無恙?!眱缺O的聲音總是尖細嘹亮,纖柔有力。
姮兒望向薄言與倒在地上的芣苢。芣苢的流血雖有些止住,但鮮紅一片染在白玉地磚上總是十分醒目。一面暗示薄言扶芣苢躲入賬內,一面取下牆上裝飾用的寶劍往自己的臂上一劃,頓時血流無注,滴到那處已被染紅的白玉地磚上。同時忍著痛意一面用裙裾擦去地上的腳印,一面道:“請他進來查上一查?!?
聲著內監應聲後腳步離去,姮兒又道:“竹笙,你進來?!?
竹笙應聲進屋,猛然見到一地的血污,以前面色煞白的姮兒,小臉亦跟著煞白煞白。急步上前伏往姮兒:“公主,可是刺客闖來傷了您?刺客呢?刺客在哪?”
這時,內監亦領了侍衛統領進來,也看到了這一幕,也與竹笙同問。
姮兒橫眼往侍衛統領處一瞥,那侍衛統領忙下跪請罪:“卑職護主不力,卑職該死?!?
見著那侍衛統領嚴謹與惶恐的模樣,姮兒噗嗤笑道:“本宮方纔品讀了杜工的詩句: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便想知道一舞劍器動四方是何等光景,巧見牆上有劍,便取來一舞,誰知寶劍鋒利,不慎傷了自己,切勿大驚小怪。不過,刺客可是抓著了?”
“卑職不才,叫刺客給逃了。如今得淑妃娘娘懿旨,合宮搜尋,望能將功補過?!?
“自父皇病倒後,母妃心急則亂,脾性大不如從前。此處宮苑衆多,俞統領還是快些去其他地方搜一搜,免得母妃怪罪。”姮兒好言提點,俞統領很是感激涕零的退下了。
俞統領一走,姮兒便已撐不住的攤在地主,靠往竹笙,竹笙一面尋來巾帕替姮兒止血,一面道:“公主好端端的看書就看書唄,還舞什麼劍啊,傷著自己心疼得可是奴婢?!?
姮兒白了竹筆一眼:“還不快去請太醫。”
竹笙這才恍悟般疾疾奔去。
太醫很快便來了,替姮兒縛了藥做一包紮,又開了一方藥方要竹笙拿去太醫院煎熬。竹笙領命,並送了太醫退下。
“姮兒!”關切的聲音充滿了慈愛,由外到內響得很是撩人。
姮兒皺了皺眉,擔憂得往牀上瞄了一瞄,未見有其他破綻,便笑臉迎上去:“母妃。”
不錯,此刻來的這些正是淑妃,許是聽聞侍衛稟告,得知姮兒受傷,便過來瞧她一瞧。
“睡得正香,聽俞統領來報,說你舞劍傷了自己,母妃可是擔心及了,等不了明日,便急著來看你?!笔珏牟椒ルm有些急切,但眼窩飽滿了無睡意,一身的妝容卻是雍容華貴,完全瞧不出是睡得正香被人叫起的樣子。然而聲音溫和卻有一股不容人去質疑威嚴,相較起貞妃溫婉大方以德服人,淑妃更具氣勢,不怒自威。
“謝母妃關心,姮兒只受了點皮外傷,無礙?!眾瑑荷蠲魇珏木?,即使神采蕭索,也是笑臉如花,開得十分豔麗。
淑妃環顧一視,最後落在地上的那灘已近凝固的血跡上,提高音量道:“竹笙,你這個奴才怎麼當的,公主這半夜三更的,竟然教唆公主起來舞劍,你當真該死?!?
“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娘娘饒命?!敝耋蠂樀没ㄈ菔?,連連伏地討饒。
“母妃,姮兒夜讀杜工名句,一時心血來潮,竹笙一個小小奴婢,怎敢加以阻止,母妃一向深明大意,還請母妃饒過竹笙?!眾瑑赫f得慢條斯理。
“哼,既然公主替你求情,本宮便念在你自幼伺候公主的份上饒你此事,你需記得,再有下次,本宮絕不姑息。”淑妃聲色俱厲,見竹笙伏地謝過,轉了語氣又對姮兒說道:“姮兒你也是,不怪母妃嚴歷,凡事不爲自己著想,也爲自小伺候你的下人想想,下次別讓母妃再擔心了。”
“母妃教訓的是,姮兒記下了。夜深還勞母妃寢不安,委實姮兒不孝,姮兒恭送母妃回宮歇息?!眾瑑呵飞硇辛艘欢Y,言語甚是和順。
送走淑妃,姮兒方纔大呼一氣,扶起地上的尚在慄慄發抖的竹笙:“委屈你了。”
竹笙回神道:“公主言重了,沒照顧好公主確實是奴婢的過失。不過,公主爲何半夜傷了自己,難怪只是被刺客所傷,又怕娘娘牽怒奴婢,故而說是舞劍誤傷?”
“刺客不是別人,是薄大哥?!眾瑑旱?。
“薄……薄言?流雲山曾救過公主的薄言?”竹笙免不得一派訝然。
“嗯,你去太醫院討些傷藥和繃帶,多捉幾貼藥,就說是本公主命你備下的?!眾瑑悍愿赖馈?
竹笙領會,臨去太醫院前,特特囑了管事的內監,說是公主身體違和,凡事無公主的吩咐,禁止擅自進入內殿,打擾公主休養。
待竹笙走後,姮兒方打開帳簾,就在手觸及帳簾之時,忽見賬上擦有泥印,許是方纔薄言抱芣苢上了牀時不小心擦上的。姮兒心有所憂,生怕適才已被淑妃查覺,恐怕要儘快送二人出宮了。
撩開帳簾,卻見芣苢已然昏迷,而薄言更是體力透支而一頭虛汗。
二人方爲芣苢褪去外衣,拭去身上的血漬,竹笙亦剛好從太醫院處回來。爲芣苢包紮好臂傷,竹笙方去宮裡的小廚爲姮兒與芣苢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