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還是設了檢卡,芣苢學了昨日特意將臉抹黑,很是輕鬆的便過了關。
邑昌往長安,若走官道難免要遇上檢卡,與車雲子稍一合計,取了一邊的小道,小道彎曲波折,到是安全的緊,而且還可能趕時間。
豈料方策馬趕出百步有餘,便見前方一人一馬擋住去路。人馬通爲白色,落上了朝霞的餘輝,遠遠看來與天邊的白雲連成一線,一派清新俊逸頗有愜意之所在。
芣苢心中悸動,驚詫合鳴霎那聲的驚呼:“薄言哥哥?”
許是聞見聲音,前方那人才將掀衣下馬,轉身凝注著芣苢,朗朗道:“苢兒,我以爲,咱們的緣份纔將開始。”
芣苢亦下了馬,納納地喚道:“薄言哥哥?”音色有幾分動容,如何也是做不出昨日的冷靜與無情。
薄言行將過來,一把將芣苢攬入懷中:“身爲男子,若不能保護心愛的女子,百年後哪有勇氣去喝到孟婆湯。”
“可是,可是……”
“傻苢兒,月老已將你我的紅線牢牢的打了死結,昨夜我已想好,待救出你爹孃,我便第一時間向他們老人家提親。”
芣苢擡起頭,被那抹朝霞染紅了臉,起齒卻是難語:“薄言哥哥,我,我……”
“你打算如何救?”
“我與師哥合算了許久,還未有法子,只能先回長安再做計議。”
“好,我的追月對這一帶甚熟,由它帶路,不出半月,必能趕回長安。”
長安,天牢。
芣苢與薄言分別扮成了送餐的小廝,垂了頭往天牢大門走去。路前方的轉角處,車雲子將暈倒的兩名被扒了外衣的男子一一藏於灌木叢後,自己則是口含哨子探出了半個腦袋攀於一旁的樹上望著風。
“站住,是幹什麼的?”天牢乃國之重地,盤查自是應當,但這種盛氣凌人的口氣,不免還叫芣苢慌上一慌,畢竟,做賤心虛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她曾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修道人。
“回稟官爺,小的們是沁春樓的,給裡面的幾位爺送餐來了。”薄言躬著身,打開拿盒回答得甚是謙卑。
芣苢依樣畫葫蘆,同是謙卑的打開食盒於官爺檢查。
守門的官爺略略一看,揮手道:“他孃的,裡面的幾隻兔崽子真夠會享清福的。”
薄言忙不迭開口謝恩,於芣苢暗示一眼,收拾食盒提步便走。芣苢緊跟在其後,眼見便要入內,卻被另一位官爺叫道:“等等!”
芣苢愕然頓住,迴轉身躬下腰刻意壓粗了聲道:“請官爺吩咐。”
那官爺瞇了瞇眼,踮了踮腳尖跳開芣苢的頭直列列的瞅向屁股:“你這小廝沒見過,新來的?”
芣苢神慌,回得有些結結巴巴道:“是,是新來的。”
那官爺徒手摸摸下巴,咧開嘴笑得十分的不懷好意:“新來的好,新來的是好雛兒。”
調戲啊調戲,赤祼祼的調戲啊!難不成這官爺是孫悟空轉勢火眼金睛,一眼定乾坤?光想著,芣苢就淌了一額的虛汗,支吾著半天硬是撿不出詞來回話。這下急壞了薄言,更是樂壞了那官爺,只聽他陰陰笑了幾笑,方清咳了些,裝模作樣道:“去吧。”
芣苢道了聲謝,方戰戰兢兢的提著食盒走得甚快。一見裡頭乾焦急的薄言,底聲道:“糟了糟了,那人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給瞧出乾坤來了。”
薄言給了兩記白眼:“這是隻妖倌子,你被相中了。”
芣苢毛骨悚然:“呔?”
“莫管太多,先見了伯父伯母再說。”
說話間,兩人已下了地牢的階梯,階梯前,有四個官爺正好湊成一桌,已候得不很耐煩,其中一人虛拳敲著方桌啪啪響,衝著薄言叫哨著:“磨蹭什麼,還不給老子擺上。”
薄言點頭哈腰,咧著嘴陪著笑,麻利的擱下食盒,與芣苢一到擺好了菜,便很是守禮地退居一旁。
方纔說話的那官爺冷冷瞟了他二人一記白眼,沒好氣道:“怎麼,還等著收爺的銀子吶,你們是不是新來的,沁春園的規矩都還沒學會就派爺這裡送餐來了,想不想活命了?”
薄言忙不迭拉了芣苢點頭哈腰外加陪禮道歉的連步退上階梯。
階梯口與天牢大門尚有些距離,中間只擱著幾隻火把用於照明,並無官差守衛,對於此,芣苢很是好奇,傳說中的天牢重地,向來是嚴之又嚴密之又嚴,爲何實景卻非傳說那知嚴謹。
思緒間,薄言已拉了她隱在暗處,雙目專注著盯著階梯方向,豎耳側聽,不稍幾息功夫,就聞得階梯下方的壓抑的喧鬧嘎然而止。
薄言回頭與芣苢點了點頭,二人又稍然溜下階梯。
方桌前,橫七豎八倒了十來口人,原來不是沒配人手,而是人手配了卻偷懶來吃夜宵了,如此正合天意。暈倒了好,暈倒了好辦事。
“苢兒,還愣著做啥,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快去找伯父伯母。”薄言牢獄裡跳出了幾步,恍然未見芣苢跟著,只得沉聲促道。
芣苢愣愣的回了神,忙不迭緊步跟上。
天牢牢犯重多,然大家見他們他卻未著半分驚訝,反倒個個冷著眼,仿若是看笑話般地看著他們路過他們的牢前。
芣苢一一找去,終於在最裡間的牢房找倒了年過半甲的文格與陳青蓮,他們相互依偎著,不知是否睡了。想起文格往日的風光,如今卻落了如此田地,芣苢一進氣哽,悶住了嗓子,叫出的聲音有些吹散不甚真切:“爹爹,孃親。”
二老好似睡著好,芣苢又喚了聲。
文格猛然一怔,擡頭四下看了看,底頭與陳青蓮道:“老伴,我好似聽見咱們的苢兒的聲音。”
陳青蓮頭也未擡便數落道:“呸呸呸,不許瞎說,咱們苢兒吉人自有天相,何況還是青木道人的入室弟子,怎會叫那些凡夫俗子逮著。”
芣苢眼一熱,淚自涌之:“爹爹,孃親,孩兒不孝,來看望你們了。”
似聽得真切了,陳青蓮亦擡了頭,聽聲辨位,往芣苢的方向瞅來,震驚之色顯於言表,與攙了文格的手,蹣跚而來。
地牢溼氣重,衫的空氣陰陰潮潮。
芣苢伸進雙手,將二老遞來的手捉在手心裡,感覺手心裡的冰涼,淚又涌下了些,不住的哽塞抖動了雙脣,泣不成聲。
“寶貝女兒,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到底是一家之主,冷靜於一般婦儒。
“爹爹,沒有多少時間,你告訴我緣由,我與薄言想法子救你?”
“薄言?”疑惑的同時,方格與陳青蓮一至了視線,終於注意到了芣苢身後的薄言。
薄言稍以點頭算是致禮:“鄙人小字薄言,早年曾隨青木道人,與文國舅有過一面之緣。現受青木道人託付,以綿薄之力小助芣苢一助。”
文格瞇著眼,仔細端詳薄方,靈光乍現,喜道:“好,好,好!當年,老夫沒有看錯人。”
陳青蓮尚有疑問,正欲相問,卻被文格制止:“便在芣苢離家第二天,貞妃著人來報,說榮嬪吃了她從家裡帶走的糕點小產了。老夫正欲進宮詳談,卻與家門口被皇上扣下,直接拿入牢中。皇上許是待貞妃尚有舊情,雖是聖怒卻也只沒收了家產,拿入牢間,再無動作。家中的糕點自然無事,老夫現只擔心貞妃著了那些爭寵的道了,不知道現下如何,甚是擔心吶。”
薄言底首不語,耳邊只聞得芣苢與陳青蓮底聲啜泣,道:“伯父所講,可以遺落?”
文格仔細想了又想,方彎身脫下鞋子取得墊在家下的巾帕,交與薄言道:“不曾遺落,宮裡爭寵的技兩除了栽贓就是嫁禍,老夫敢斷定,有心陷害貞妃的定逃不開這幾人,若想翻案,只望賢侄往宮裡走一遭了。”
薄言會意,妥當的塞好巾帕,拉了芣苢便走。芣苢三步一回頭,戀戀很是不捨。
幾口獄卒睡得還算安穩,薄言取了一個藥瓶,置在每個獄卒的鼻下一嗅,便見有個別少許一兩個體力好的有些醒轉的跡象。牽上芣苢小心的避過他們,纔將攀上階梯,那個別少許一兩個體力好的要醒轉的果真昏昏沉沉的醒轉過來。
其中一人就是方纔說話之人,這人暗道糟糕,下意識地往腰上一摸,如常的摸到了那串鑰匙,心下一鬆。
與另一個趕緊的一個牢房一個牢房的查看過去,見該在的都在,不該在的也沒該,該少的不少,不該少的也沒少,便徹底放下心裡,回去叫醒其他幾個繼續吃喝。
薄言與芣苢一前一後垂首哈腰盡顯謙卑恭順地出了天牢。與那名官差擦肩而過時,芣苢突覺混身不甚自在,停住腳步側眼偷瞄,卻見那官差與她擠眉弄眼的很是忘情。芣苢抖了幾抖,勉強咧了嘴乾乾笑了兩聲。
誰料這兩聲乾笑在那官差眼裡竟成爲別樣的邀請,伸了手對準芣苢的屁股就是一抓,嘴裡還淫笑道:“小哥很有彈性。”
這一抓直接抓得芣苢挺直的腰桿子,混身上下又不盡然的抖了幾抖,哭笑不得的訕訕回道:“謬讚謬讚。”言閉立馬撒開腿,推著薄言一路往前奔去。
二人直接奔到了車雲子所有的轉彎內,方停下腳步,芣苢氣喘噓噓地罵道:“臭妖倌子。”
薄言倒是心不跳氣不喘,一面除去身上的借來的外衣,一面左顧右盼:“你師哥人呢?”
芣苢也是疑惑,灌木叢後仍躺著被手刀砍昏的沁春樓的小廝,獨獨不見本該在此處望風的車雲子。連想到極壞的可能,芣苢忍不住底聲呼道:“糟了,薄言哥哥,難不成你們行跡敗漏,師哥叫人給逮了不成?”
薄言眉目緊鎖,拋開外衣道:“不會,若是你我行跡敗漏,此時就在牢中與伯父伯母爲伴了,哪還能輕鬆走出天牢。”
“但是,師哥他……”
“啊——呼……啊——呼……”一陣呼聲打斷了芣苢的憂慮,聽著耳熟,芣苢擡頭望去,那趴在樹桿上鼾聲陣陣的,不是車雲子是誰!
芣苢無語之極,這車雲子,在這千均萬發之要緊時刻,居然能睡著,真真是佩服,佩服的緊。
薄言也是無語,幾番搖頭,彎身檢來一粒石子彈在車雲子的左肩,車雲子石子的力道打破了身子的平衡,車雲子翻身下滑,叫薄言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