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著額角踢著腳尖,羞裡羞氣的等著芣苢的迴應,卻只聞的某人咕咚咕咚的喝水聲。車雲子終於耐不是內心的緊張,擡眼覷向芣苢。但身旁哪還有芣苢影子,卻在遠在五步開外的門邊,正皺下杏眉仰頭灌著藥汁。
車雲子大是失望,耐足了性子待苿苢一口氣灌完那些藥汁,忙不迭從懷裡取出一小包紙包送去正往門縫裡大口吸著氣的芣苢:“快吃一顆這蜜餞,去了去苦味?!?
芣苢不待車雲子說完,一把抓來含在嘴裡,才覺得好過些許。
車雲子忍了又忍,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方纔師哥的話,師妹可是聽清了?”
果然,如車雲子預期般,芣苢拎拎手中的牛皮水袋往車雲子面前一晃,訕訕道:“方纔只一心惦記著喝這些藥汁,聽得不甚清,勞煩師哥再說一遍,苢兒定然洗耳恭聽?!?
車雲子半是失望半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無非是囑你小心之類的,相信有薄道友在側,也勿須師哥擔心了。”言罷私自走向桌面,整理整理自街辛苦揹回來的兩袋包裹了。
這時,薄言似掐好了時間一般也醒轉過來。開門觀了觀夜色,道:“時間剛剛好,苢兒,準備一下,半盞茶後動身?!?
芣苢乖巧的點點頭,走入牀榻後換上車雲子帶回來的夜行衣,待薄言簡單洗瀨後,吃了點東西便跳出國舅府的院牆。
夜黑風高,正是翻院跳牆之時,薄言背了芣苢樹下穿梭,黑色的夜行衣很容易融入夜色裡,就像是矯捷的貓兒一樣,只嗖的便躍過了圈住皇宮的高牆。
亥時三刻,正是宮中侍衛換班的時候。通常換班之時,正是巡查最爲鬆懈的時候,薄言便揹著芣苢,憑著昨夜暗探的路線,在房頂上輕巧躍過,比料想中還要順利些,很快,便摸進了冷宮。
冷宮裡確實冷氣寒寒,果真名不虛實。通常關在這裡的妃子,總是無望再出得了這門的,或瘋或癲或自殺,總不是良好的出路。
芣苢感領頗多,一時頓在原地,望著眼前三間廂房,愣愣的不曉得應該前往哪間。最後,下意識的摸向右面這間燈光撲爍的臥房。
推開房間,屋裡的一切令她震驚,除了一張光禿禿的睡榻,哪還見得其他擺設?地上都是稻草,想來這些稻草本是鋪在睡榻裡的,後來被人清了下來。
睡榻上,一個珠杈歪斜髮絲凌亂的女子正瞅著她,一動也不動。
其實,芣苢與貞妃只見過兩次,一次是貞妃去無量觀進香時,一次是祭祖時。然則兩次不處哪一次相見,貞妃總是雍容華貴的高高在上,哪容得世人半絲褻瀆。
而眼前這個賤如乞丐的女子,真的就是往日可以呼風喚雨的貞妃嗎?
不是,肯定是走錯房間了。芣苢沒有滯留,轉身便要踏出房門,卻在纔將一腳邁出的時間冷不丁愣在那裡,只因屋裡的人喚她“苢兒”。
淚,唰的淌下成何。都道是伴君如伴虎,這話真真靈驗。
芣苢緩緩回身,透過淚霧,眼睡榻中那名女人赤腳下地,伴著腳鐐聲響,徐徐與她靠近:“苢兒,真的是你?”
芣苢點點頭:“姑母,是苢兒,是苢兒來看你了?!?
自被關在冷宮,貞妃哪敢奢望親人再見,爾今這個意外之中的意外,哪能不叫她動容,但畢竟是一路熬到管理六宮之位,心智必然比芣苢成熟,卻也激動的緊抱著芣苢,伏在她肩頭擠下熱淚三兩滴:“很好,很好。上天待我不薄,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
芣苢擡起臉:“姑母,我爹爹孃親被關在了天牢,我昨夜見過他們。爹爹說如何要救你們,只能替你翻案。爹爹相信你被冤枉的,姑母,你告訴,到底怎麼回事?”
提及此,貞妃反而鎮定許多,放開芣苢的姿態還是那麼高貴,手指試去芣苢臉上的淚痕,輕言道:“你爹怎麼說?”
“爹爹說,害你的人可能是這幾個,噢,給你看這個。”芣苢自懷中取出那巾帕遞與貞妃。
貞妃帶著驚色,著緊拿到燈下細看,須臾後,貞妃嘆道:“不虧是哥哥,分析的很對?!?
這時,薄言插言道:“貞妃娘娘心中猜想與伯父吻合?”
貞妃這才注意到薄言的存在,當下冷下臉色:“苢兒,他是誰?”
芣苢一愣,還未接話,便聽薄言道:“鄙人薄言,見過娘娘?!?
貞妃豁然道:“帶罪之軀,哪裡還敢擔得娘娘之名?!鳖D了頓又道:“苢兒,你可知,青木道人何在?唯今之際,只有他才能說服皇上,救文家一命?!?
提及此,芣苢神光黯然消色,支吾道:“師傅,師傅他老人家雲遊去了,別說是師傅,就連無量觀也加派了官差?!?
貞妃愣了兩愣:“賤人,一定是這個賤人出賣我?!?
“誰?”薄言沉聲問道。
貞妃望了芣苢說道:“哥哥分析得不錯,司徒芳儀與我同住一宮,容易接近我的小廚,又與榮嬪爭寵,但是她頭腦直白,如果要去害榮嬪只是明刀明槍的使性子,做不來這一食二鳥的事。榮嬪雖恨我,但虎毒不食子,她還不至於利用自己好不容易懷上的龍嗣來對付我。最有可能的就是視我爲姐妹的淑妃。當年去無量觀進香,我曾將她引薦給青木道人,苢兒,還記得那次她抱你,反被你咬了一口嗎?”
芣苢點點頭:“噢,是惠姨娘,當時我不是有意咬她的,是她的指甲刮傷我了,我才咬的?!?
“不錯,就是她。宮裡上下,除了她,還有誰知道你寄養與無量觀修道?現在想來,定是她韜光養晦多年,藉機與司徒芳儀連手,才能做得如此精妙的計謀??蓱z我一直都那麼信任她,這個賤人?!必戝f到最後已是氣抖,巾帕叫她擰成團緊緊的拽在手心裡。
“姑母,你別這樣,知道敵人是誰,總是好過不知道的強。你說說細節,我與薄言哥哥再去偵察偵察,相信可以尋些遺漏的證據可以順騰摸瓜。”
“我的傻苢兒,淑妃忍了這麼多年,若沒有辦法可以一舉擊敗我,她哪裡會出手。只是不想,她的城府藏得這麼深,深到我真以爲她吃齋唸佛不理宮中恩寵與權勢?!?
“娘娘,你這是何意?”薄言疑惑非常,心中有萬般不好的念頭。
“哼,我被皇上問罪之後,我所住的遺星宮當夜就失火了,所有的東西都被大火燒盡,連司徒芳儀不及逃走被活活燒死了。冷宮裡的姑姑曾受我恩惠,對我還算照顧,她告訴我的消息,不會有錯。”
“這,這……”薄言語塞,這是死無對證啊,要翻案,沒有證劇怎麼翻?“娘娘再想想,身邊還有什麼人可以幫到我們?”
“晚了,一切都晚了,皇上甚怒,曾伺候我的宮女內監便都送入暴室,杖斃。他們受我連累,死得極冤,我對不起他們?!必戝暽挆l,已然沒有之前聲勢,“皇上一生最痛恨是後宮的女人拿龍嗣去爭寵,當年我懷有身孕,卻被當時的淑昭儀污衊乃與侍衛私通,並非龍嗣,先斬後湊被灌了紅花。後來皇上重審此案,才還我清白,可憐他也失去了一個皇子。自此他就明令,一旦利用龍嗣爭寵,絕不輕饒。這就是爲什麼淑妃可以一舉打敗我的理由。她正是抓住了這點,利用皇上對戕害皇嗣的恨而藉機絆倒我,讓我永遠翻身之日。”
“伺候我的宮人們都被賜死,而司徒芳儀也死了,遺星宮也燒光了,唯一能還我清白的,就是皇上的信任。可是,他盡然聽信了淑妃的饞言……苢兒,姑母一世清苦,最後也連累了文安滅族,不過還有你,你趕緊逃,逃得遠遠的,別讓他們捉到,如此,文家也算有後,我死後還至於不敢與文家列祖列宗請罪。”
“姑母,我不走,我要就你,我要救爹爹孃親,我不走……”哭聲由最先的啜泣變成現在的嚎啕,芣苢跪伏在貞妃的膝上,貞妃抱著芣苢的頭,兩人哭得那一個悽慘。
薄言眉頭緊鎖,忽的視線橫移,機警道:“有人來了。”言未閉,人已飄移至了門後。
頓時,屋裡禁若寒蟬。細聽之下,果聞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正與貞妃所在的屋子走來。
沒有懸念的,門吱的應聲而開。待來人提腿探入門內,舉手纔要關門,說是遲那時遲,隱在門後的薄言左臂一伸,下一妙便扣住來人的手腕,並一人旋身將其反剪在背後。旋轉的同時,右手捂上了來人的嘴,雙腳踢關了門,且力道控制的恰到好處,即關上了門,又未發現大的動靜。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來人一身噓汗,唔唔的發的混音又是搖頭又是點頭似在求饒。
薄言未及理會這些,只覺入手的皮膚柔軟*,知道是個女子,便不由的放輕了手勁,壓著她來到貞妃面前。
燭火照亮了薄言所擒之人的樣貌,貞妃見後舒了口氣,鬆了緊繃的弦坐落在榻岸上,一手支榻邊一手揮了揮,道:“是這裡管事的姑姑,鄔苿,信得過。”
見狀,芣苢抹去額上的虛汗,將拍著胸口,總算將那顆亂蹦的心有驚無險的拍回原位。
而薄言則是鬆開,退立一邊只充了警惕的著她望著,以防不測。
但見凝神看了看薄言,又看了看芣苢,心中已是瞭然,捏著手腕恭敬道:“有親人來看娘娘,說些體己的話兒,也可擔擔娘娘的愁悶?”
貞妃道:“鄔茉,你好些日子不曾來了,前些陣子我又聽聞冷宮有些吵鬧,這又是哪宮的妃嬪觸怒了皇上?”
鄔茉自嘲道:“唉,可不就是萃央宮的劉美人嘛,榮嬪身子受損,太醫說不能再生育,那劉美人就嘲笑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偏巧這話讓經過的皇上聽去了,皇上盛怒下火氣攻擊,竟給病倒了。”
“什麼,皇上,皇上他……”貞妃急道。
“娘娘放心,皇上平日裡身體就健壯,又經太醫院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恢復的還算穩妥?!?
“皇上無恙,那便好。經我這事後,皇上對子嗣的事越來越敏感無情了,就那一句話,也打發人了來了冷宮?!?
“娘娘,這違逆的話咱不說。我倒聽說不是皇上打發的,是淑妃娘娘事後打發的。”
“什麼,是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