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長歡放了一個蒲團在地上,打坐靜心,慢慢的散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認真修行,太陽慢慢西移,天色漸暗,輕輕的敲門聲傳來,水長歡從冥思中醒來,起身開門。
來的是朱六,“公子,晚飯做好了,先吃飯吧。”
“好。”水長歡看向房中,紅帳低垂,隨風輕漾,說不出綺麗光景,他輕咳了一聲,“你們先吃,我們一會就過去。”他掩了門,現在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去喚醒楚天遙,平復了下心,他很是努力的轉了身,卻見楚天遙已經起來,穿好了鞋襪,還穿好了外袍,對鏡束髮整衣袍,又是翩翩君子模樣了。
暗暗鬆了口氣,水長歡露出笑容,“休息得好嗎?”
楚天遙理了理衣袖,輕一點頭,“挺好。”
兩人出了房門,到了堂上,堂上的桌子已經擺好了飯菜,朱六殷勤道,“村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魚蝦倒是多,這些都是今天新鮮捉來的。還有這些臘肉是剛纔村長拿過來的,這白米也是村裡人拿來的,兩位可要多吃一點。”
水長歡看著這一桌的菜,這村子被洗劫了一番,漁民們只怕生活也頗難,卻還是精心的準備這些,實在是一片淳樸心意,“大叔大娘實在太客氣了,我們修行人不愛吃葷腥,日常清粥素菜就可以了。”
“哎,哪有讓兩位公子喝粥的道理,請坐請坐。”朱六請兩人坐下,朱大娘舀了兩碗香噴噴的白米飯,熱情的請他們吃。
水長歡注意到桌上只放了兩副碗筷,“大叔大娘你們也坐下一起吃吧。”
“你們先吃,我中午吃得多,現在還飽著,先去收船。”朱六拉著朱大娘出去,不肯坐下同桌吃飯。
水長歡無奈,“我們看起來很不好親近嗎?”
楚天遙只是淡淡一笑,水長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錦袍綾羅衫,再看楚天遙一身絲緞素羅紗的,輕輕笑出了聲,“確實不是很好親近的模樣,既然如此,我們就吃吧。”
端碗舉筷,兩人就不再交談,安靜的吃完飯,碗中米飯吃完了,桌上的菜稍微動了幾樣而已,水長歡端了清水過來漱了口,兩人離了桌,剛到院裡,朱六和朱大娘就回來了。
朱六上前問道,“兩位公子吃好了?”
“吃好了,實在是叨擾了,你們也快去吃吧。”
朱大娘走了進去,一看滿桌飯菜基本像是沒吃一樣,不由得是懷疑自己手藝不好,這兩位公子纔會吃得那麼少,猶豫的出來拉過朱六細聲的說了,朱六臉上頓時就顯得爲難了。
水長歡注意到他們,連忙說道,“大叔大娘,我們晚上出去,明天早上大概會回來吃早飯,還請大娘就煮一鍋清粥,炸個小魚乾,燙個青菜就好,我們習慣吃清淡的,這大魚大肉是有礙修行的。”
“既然這樣,那我明白了。”朱六心裡一嘆,這仙人修行忌口也是能理解的。
夕陽已落,天色朦朧,流螢飛舞歸來,朱六夫妻看一羣流光飛來,正是訝異,就看到那些流螢化作光融入了楚天遙的掌中,皎皎仙人籠罩在仙光之中,如此異景讓兩人都很是驚奇。
楚天遙理了理流螢帶回來的信息,雙眸微瞇了一下,“倒是有趣了。”
“怎麼樣?”水長歡問道。
“走吧,邊走邊說。”淨世劍出鞘,劍光清耀,楚天遙御劍浮空而起,水長歡朝朱六一致意,“那我們先出發了。”他也御劍而起,兩人很快就到了遠方。
流螢帶回來的消息不少,這碧庭湖島嶼大大小小有上百個,較大的有三十幾個,而水寇就藏在其中一個島嶼上,還給那島取名爲天宮島,而這座島和魔門的囚島大概有二十里水路。天宮島上真正的水寇只有那三十幾人,而統領他們的是魔門弟子,一個名叫熊楠的人,魂定上境修爲,他也是囚島監牢裡的一個管事。
這些囚島裡的魔門弟子長期待在島上,生活得很是無趣,不免有了心思。而剛好有一艘從別處過來的船,船上的是三十幾個水寇,他們逃離到碧庭湖,佔據了天宮島,而後發現囚島上有人,以爲有什麼寶藏而去奪取,當然被魔門弟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熊楠覺得水寇爲鄰也是一個機會,遂掌握了天宮島,讓他們供養囚島上的魔門弟子,劫掠金銀財寶和女人回來供他們玩樂,這些魔門弟子苦修慣了,感受到了玩樂的歡快,自然是變本加厲,每每十天半月就一羣人一起出來,扮成水寇外出搶掠。
聽完這些,水長歡眉頭緊皺,“所以,要想剿滅水寇便要殺掉囚島上的魔門弟子?”
“囚島並沒有那麼簡單,只怕我們殺不完,若引起更大的混亂就不好了。流螢有打探到,明日水寇會送東西進去壁牢,我們找找機會先進去一趟。”楚天遙已經有了計劃,壁牢中的情況他也不清楚,一切只能先去了再說。
兩人很快來到了天宮島,很是妥當的披上了黑色斗篷,隱匿在夜色裡悄悄的潛入了水寇居住的地方。樹木掩映深處,一處空地上已經建起了幾處房屋,雖是夜裡卻也有不少人還在伐木刨木材,看著裝扮應該是附近漁村被搶來的村民,幾個水寇手裡拿著大刀巡視監工。而在那些建好的房屋裡,燈火明亮,不時傳出興奮的吶喊聲,是水寇們在劃拳斗酒打鬧。
藏身在樹林的大樹上,楚天遙放出流螢查探水寇那邊的動靜,若是他自己來儘可施法隱身前去,不過水長歡修爲尚淺,未能修得隱身咒,只能以流螢刺探。
楚天遙輕輕落在水長歡旁邊的一條枝幹上坐了下來,“一時也做不了什麼,我看著就好,你休息一會。”
水長歡靠著樹桿坐在一樹枝上,撥開樹葉看了一會前邊的情況,聽到楚天遙這麼說,他回過頭,“還是你休息吧,我看著。”
“我下午休息好了,現在你休息,魔門弟子都不在此處,沒什麼事的。”楚天遙聲音有些輕柔,夜風輕輕的吹著,撩起了他斗篷帽子下露出的一縷髮絲,夜色下,他素日裡從容冷靜的面容也有了些溫柔。
水長歡笑了下,閉上了雙眼,有他在,確實可以安心的休息。相識的時間不過一個多月,可楚天遙卻給予他太多的驚喜,君子之風,神仙之態,安排著所有的事,似乎掌握著一切,自信從容強大,讓人敬佩信服。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村民被趕去休息,周圍安靜了下來,夜風吹著樹葉,沙沙有聲,還有遠處湖水浪響,些微的淡淡的屬於楚天遙身上的氣息也從風中傳來,沁入心脾,水長歡沒有睜開眼,“天遙。”
“嗯。”楚天遙應了一聲。
這一刻,水長歡很是想多瞭解他,“你喜歡怎樣的生活呢?你有什麼心願嗎?”
楚天遙有些疑惑,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不過這問題的答案,告訴他也沒什麼,“我說過,我畏懼的是難濟蒼生,所以我所願的,便是天下太平,無論是人是魔是仙,都能夠儘自己所能,守護好這個世界。”
水長歡追問,“這是我們修行人一輩子要做的事,那有關於你自己的心願嗎?”
楚天遙想了一會,只要仙門魔門都安分守己,水長歡不成爲魔君,自然會天下太平,那他這一生存在的價值意義就有了,還需要什麼自己的心願嗎?
他輕搖了下頭,“沒有了,紅塵安好,我此生便無憾了。”
水長歡微皺了眉,怎麼會沒有了呢?“雖然說你修菩薩道,是要清心無暇,可你絕對可以修到金仙,那時候就不用守硃砂印記,就可以找一個人相伴此生啊?總不能一輩子自己過吧?”
原來是要問這個,楚天遙理解了水長歡的意思,若要說這些情情愛愛的事,那離他就更遠了,前生他就不曾娶妻,也不曾對誰動心,今生嘛,大概也是一樣的。
“不是常說,人生難得一知己,既然無知己,自己過也很好。”
知己?是啊,知己難求,又有誰能夠明白別人心中的念想,往往是連自己都不懂自己想要的,又怎麼能夠要求別人懂呢?水長歡嘆息了一聲,“那這樣吧,我努力成爲仙尊的徒弟,當你的師弟,往後若是都沒人要,那我們可以一起做個伴,比較不無聊。”
楚天遙輕聲笑了下,還作伴呢,不過也許還真如他所說的,這一生他和他都會在一起,即便水長歡以後會娶妻生子,那他也會不時出現在他的生活裡的,畢竟他會成爲他的師尊,師尊是要日常關心徒弟的。
“你是律心門少主,多少仙門少女趨之若鶩,怎麼會沒人要呢?”
水長歡搖頭,“你還是千塵宮弟子呢,長得又特別好看,會有更多的女子仰慕你,只怕以後你會挑花眼。”說起這個,水長歡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楚天遙看著清冷,可也是能言善道,君子風度,之前就迷了一個盈心姑娘,以後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個什麼花心啊什麼有心的姑娘。
“天遙,你喜歡怎樣的人?”水長歡睜開了眼,望向了楚天遙。
楚天遙隨意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你這樣的就挺好。”他希望水長歡可以一直這樣,有些天真、心地善良,活得很自在。
水長歡眼眸輕顫了下,心頭一動像是有什麼鑽了出來,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