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休有些踟躕,若是一個人來這裡和安努打仗,怎麼樣都好辦。現在瞻前顧後,怕雖然很皮但沒有交戰經驗的姚雲旗會受傷,也怕嬌滴滴的小師妹遭遇不測。從阻擋他神識的力量來看,安努很強大,比自己更強——並非不可戰勝。有力量是一回事,懂得利用力量是另一回事。
從暫時的接觸來看,安努類似於原始的野獸,只有還擊的本能,假如她在這裡沉睡了數千年,她的戰鬥力和反應速度會更低。但是!但是這倆小孩不抗打呀!
林黛玉看出大師兄猶豫不前:“大師兄,您擔心什麼?”她順著衣領摸著一根紅繩,拎出來一隻小小的三寶玉如意:“這是師父給我的護身法器。”
“哦,那就好。我忘了這東西。”蚩休頓時放下心來:“雲旗,你見勢不妙就溜,不要硬抗。罷了,說什麼你也不聽,當我沒說吧。”
萬一這小子本來想溜,突然一叛逆,腦子一熱衝上前施法,那就糟糕了。
姚雲旗滿臉懵懂,不知道大師兄爲什麼出爾反爾,讓我躲還是不讓我躲啊?
海溝中總是陰森恐怖,許多長相如魔鬼的大魚張牙舞爪的飄來飄去,即便是那些最可愛的虎鯨和蠢萌的鯊魚,在岸上看著,叫人想扔小魚餵它們吃,那是在岸上!在水中擦肩而過時,即便是一隻身高一米的大螃蟹也叫人不寒而慄。
下潛到現在的深度,海面上的陽光被隔絕了,三人都沒有說話,保持著安靜,細緻用神識觀察周圍。在安靜、壓抑、濃密如燃料的紫黑色中謹慎的前行,一種莫名其妙的壓力感籠罩在三人身上。
深紫色的水遮蔽視線的效果比濃霧還好,稍遠一點就什麼都看不見,影影綽綽的看到那些奇怪的海鮮游來游去。用神識去看,也覺得詭異。
幾人都曾去龍宮做客,所見的蝦兵蟹將都長的正常,而這海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合乎常理,當他們看到紅色大龍蝦和一條腿的章魚、兩條尾巴的海豚時,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明明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卻總覺得自己處於幻境中,這種錯覺令人十分難受。
三人的神識互相交匯覆蓋,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身體接觸。
蚩休:[這裡的海在大陸下相連,感覺到了麼?在這個星球的核心,水在不斷流動。]
只有他是大能,覺察到了。
姚雲旗扭頭看著旁邊正在ML的兩隻超大超大的大鯨魚,準確的說,大概是鯨魚,這條大魚身長將近百米,嘴大腰粗,皮膚粗糙還沾著不少貝類和藻類,正在水中肚子貼著肚子,拱啊拱,兩人居然都有皮納斯,正在以擊劍式互頂。
可能是雌雄同體。
小公主:[正經點!]
大師兄:[別亂看!]
姚雲旗:[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沒見過,大師兄你又把我當小孩。]
蚩休故意逗他:[我怕你自卑。]
[我自卑什麼?呃……?]大師兄怎麼突然開車?跟不上跟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說笑間,靠近了能量更加狂亂的星球核心中,三人順著海底深處洶涌澎湃的亂涌亂流衝了下去,一開始試圖在巨浪中穩住身形,穩穩當當的直線進入那棟模模糊糊的黑色洞口。
可是這樣太難,太累。
雖然水在道門中主‘靜’,但水並不靜,說它靜只是因爲水本身不會躁動不安,四面八方都被巨浪拍打、推搡和擠壓,倆人只覺得真炁消耗的有點快。
蚩休忽然說:[隨波逐流,走,水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放棄抵抗之後一切都變得容易了,被水流帶動方向,被裹挾著衝向水流的重點。
天下江河歸大海,不知道大海要歸於何處。
無孔不鑽的水,蘊含著無窮變化的水。
在近乎無邊無際的巨大海溝中捲起無聲巨浪,混亂的能量帶動著水瘋狂衝撞在光滑的石壁上,卷著三人衝向玻磐星球的中心。
按常理來推斷,一個星球的中心應該是很紮實的特殊石頭,太陰星太陽星和周天星斗都是這樣。
但這裡不是,這裡星球的核心可能是水。
三人都覺得這個玻磐星球隨時會飛散,危如累卵!
蚩休心中有種悲天憫人的情操油然而生,生活在陸地上的那些人不知道她們住的星球這樣危險,她們還在努力的繁衍生息,壯大自己的家族和城邦,努力的進行戰爭。真可憐吶。
玄真公主心裡也覺得不舒服,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們繁衍生息的方式那麼奇怪,不是毒素導致的,整個星球都不對勁。真是可悲啊。命運,不,不只是個人的命運,整個星球的命運都太悲慘了。那些被迫做出貢獻,放棄一切爲家族孵卵的人真是可憐。
修仙很重要,假如這裡也有人修仙,她們就能,,嗯,興許能爲自己的家園做些什麼。
姚雲旗忽然大笑起來:[真好玩真好玩!前面什麼樣呢?]
瘋狂的旋轉、衝擊、忽然停止、飛躍,這活動軌跡太刺激了,比過山車還刺激。有時候在雲端飆船,有時候在人間廝混,爲的就是找刺激!早知道海底的暗流這麼好玩,我早就去順水漂流啦!
蚩休想了想:[核心應該是一團被安努控制住的水。]
[或許安努和水融爲一體。]
姚雲旗笑不出來了:[這麼一說,真有點噁心啊。]
三人沒有抵抗水流,只是保持著緊密的三才陣狀態,面朝外背對背,三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尺,護體真炁相互融合。
師出同門的真炁隨著各人性情和屬性而微微有些差異,但不會互相沖突排斥。
玻磐星球的中心理應是海水匯聚的地方,三人聚精會神的伴隨著水流衝了出去,隨即不是水流入大海,而是一落千里。
三人從入海開始,一直在集中注意力,現在反應也很快,迅速脫離水流觀察周圍。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眼前是漆黑無光的世界,由於安努的力量太強悍,神識無法探查太遠,三人的視線真正被阻隔了。背後倒是能看到,那粗壯而洶涌澎湃的水流從看不見盡頭的石壁中噴射而出,直落三千里。
漆黑,恐怖,未知,不可名狀,卻很美。
林黛玉嘆息道:[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蚩休從袖子裡摸出一顆夜明珠,隨手在石壁上挖了個洞,把夜明珠鑲上去,又留下自己的一縷氣息護住夜明珠,也算是地標。轉過身看著這對小夫妻:[覺察了沒有?]
[什麼?]*2
[唉,這裡已不是玻磐星球,我們到了另一個空間。我一直在勾連宇宙中的天道,感悟大道,略語所悟,現在突然失去了聯繫,你應該明白。]蚩休陛下說的很高端,道理也很複雜,技術層面很高。
非要翻譯成能理解的話呢,就是他剛剛努力破解了一番,成功連接上玻磐本地的官方移動數據,開始下載本地專屬的應用,到這裡之後突然斷網了,可見用戶不在服務區。
[明白是明白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全憑大師兄吩咐。]
蚩休就準備開始指揮,忽然想起臨行前師父說過的話:[黛玉,你來指揮。還記得師父的吩咐麼?我們突破壁壘時來到這片宇宙,你隨手指的星球觸及這樣嚴重的問題。你來選擇該怎麼辦。]
黛玉懵的像一個剛出生就面對奧數題的小寶寶,她本想婉拒,卻看到的大師兄
的臉色嚴肅,目光凝重,顯然這事兒不容推託。幸好我在宅著期間讀了些兵書和陣法:[大師兄,三郎哥哥,依我之見,嗯,我們應該佈置一些陣法,迷惑安努,讓她睡的更香。依我之見,咱們儘量生擒此獠,再細細的研究。]
蚩休暗自慚愧,我居然忘了陣法!居然忘了!唉,這些年只在山上揍師弟,眼界狹隘,手段也越發單一,真是辜負了師父。[就依你。九曲黃河陣,誅仙劍陣,血海攝魂迷蹤陣,我都會些皮毛。]師父拿人蔘果換的。
[血海迷蹤陣是冥河老祖的陣法嗎?]
[正是。九曲黃河陣要以黃沙做陣基,誅仙劍陣要有四把同煉的寶劍,只有血海迷蹤陣以水佈陣。]
[好,那就用這個陣,困住他。]
蚩休點點頭,仔細回憶兩千年前學的陣法,嗯,居然一點兒都沒忘!真好啊。他割破掌心,用玉盞承了一盞鮮血,玉盞漂浮在面前,他開始對著鮮血唸誦咒語、打出手訣。
伴隨著大段的、陰森恐怖、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最惡毒的詛咒一樣的咒語被唸了出來,周圍的水開始不安的扭動。
安努的神識——混亂的意識和夢囈一樣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襲來。
姚雲旗敏捷的擋住這股神識,差點被衝了個跟頭,一抖身子放出自己的寶光。
那是饕餮盛宴的寶光,他的下半身被棉花糖一樣的雲氣籠罩著,草莓色,甜滋滋的雲氣,在背後的寶光則是由數千根吱吱冒油、香濃焦脆、冒著熱氣的烤串、烤雞翅、烤香腸構成——當然都是幻術。這些食物看起來如此新鮮,好像剛從爐子上拿下來,還不到一秒,肉香四溢,熱油和肉作用在一起吱吱作響。
安努的神識竟然也變得平靜了——可見這是個吃貨。
姚三郎能想象出來,她或許已經看呆了。
林黛玉左手三寶玉如意,右手持刀,也要上前抵擋。見三郎放出了寶光,她也連忙放出自己的寶光——公主殿下的寶光簡單多了,只是無窮無盡的題庫而已。
安努的神識勾連在她的寶光上,立刻爆發出劇烈的波動,抓狂的氣息清晰無比的傳了過來。
姚三郎幸災樂禍:[快收了!這玩意兒不學無術!]不學無術的吃貨,咦,應該把文四姐放出來啊。
蚩休完成了長篇大論的咒語:“……以我的鮮血名爲萬水之靈,江河之主,水中死亡的衆生皈依門下,恢復記憶,想起你們被活著吃光的痛苦,想起絕望和死亡,將同樣的痛苦加於敵人的身上,讓她在無知中被束縛,被吞噬。咄!”
冥河老祖的咒語很有用,但是怎麼說呢,按照現在流行的詞兒來說,二乎乎的。
躁動不安如沸騰的水中出現了大量的冤魂,這是積攢了千百年的互相吞噬的魚類和貝類的怨念,它們總會被生吞活吃,被開膛破肚,在絕望和掙扎中死去。怨念不會消散,只會沉積。
現在蚩休調動了這一切,瘋狂的水變成他如臂指使的力量,伴隨著一揮手,水幻化如長蛇,直撲安努沉睡的遠處。
姚雲旗敏捷的撲在蛇頭上搭便車:“我去假裝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