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殿下本想莊嚴肅穆的等待大臣們前來覲見。
珮玉朝三陛, 宸極衆星尊。
北倚蒼龍闕,西臨紫鳳垣。
奈何有人來拉著她去一起買裙子,這三位女神讓她無法拒絕, 買裙子這件事也頗爲心動。現在的衣裳雖多, 卻都是大同小異, 款式都差不了許多, 只在長短寬窄和紋飾刺繡上下功夫, 缺乏新款式的裙子。
安努和阿普蘇雖然是蘿莉身,卻不願意去童裝區買衣服,只顧著在成年人英俊或性感的區域亂轉。
不認得女神的侍者還問安努:“您父母去哪兒了?少爺, 誰陪您來的呀?哎?這件衣服不適合您,那邊是小孩子的衣服。”
安努有點懵, 她一向靠著刷臉橫行無忌, 難得碰到不認識自己的人。
阿普蘇正在外面蹦起來買冰激凌吃, 趴在櫃檯上看賣冰激凌的漂亮女鬼拿了巨大的蛋卷,給她挖八種口味的冰激凌球, 這條街上的店鋪都是最貴的,所以人不多不少,都知道輕聲細語的說話,不要冒犯到其他非富即貴的人。她清清楚楚的聽到這段話,接過冰激凌, 搖身一變, 變成一個高挑纖細, 容貌豔麗的女人。身上的抹胸和小蓬蓬裙, 從天真無邪變得成熟豔麗。
她啃了一口玫瑰冰激凌, 換成玫瑰一樣的嘴脣,調整了一下三圍, 一步三搖的走近店鋪中:“媽媽在這裡哦~”
林黛玉坐在試衣間裡,看著三個美貌侍女幫著女媧調整衣服的繫帶,這是一件綁帶露背連衣裙,從正面看高領收腰,從背面看掛脖露背。絲帶在後背上交叉收緊,多虧這位娘娘的身材好到了極點,一點贅肉都沒有。“娘娘,這樣的裙子又不能穿出門去,要它做什麼。”
“你不懂,衣裳可不是穿給別人看的,我買回去,在宮中走動時天天換著穿,自己知道有多漂亮。”她眨眨眼,芍藥籠煙騁媚妝。
林黛玉還是覺得,錦衣夜行就可惜了,可以低調的炫耀,但必須讓人知曉才快活。她說:“買,記在我賬上。”
“不必。”
“我來陪著娘娘買東西,就該掏錢。”
女媧開始試下一件裙子,她可以瞬間換裝,只是慢慢換衣服也是個很享受很快樂的過程:“黛玉,你真沒意思,下次不帶你玩了。各買各的東西,又沒幾個錢,計較什麼,像我缺錢似得。你要是相當冤大頭,一會你請她們吃飯。”
林黛玉掏出粉色小手帕,擦了擦鬢角上的冷汗:“嚇煞我也。”
安努毫無芥蒂的撲進老婆懷裡:“媽媽抱抱~”
阿普蘇覺得很有趣,把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喂她吃冰激凌,把她舉高高:“哎呀,忽然覺得你好小好可愛。”
安努羞澀的笑了,把頭埋進她突然暴漲的胸部中一頓亂拱,蘿莉是沒有胸的,現在的感覺好新鮮。
在玄真殿下買了同款不同色的兩條連衣裙、一件外套之後。周世吉發來了報告:“殿下,于謙前來候召。”
“什麼裝扮?”是負荊請罪,還是免冠謝罪?
周世吉擡頭看了一眼:“朝服朝冠。”
“讓他等著。”
又是買了一套超寬鬆仙氣飄飄的衣褲的功夫,金錦瑟報告:“龍吉公主忽然來跟您會面。”
“讓她不要等我,還有些時間才能回去。”
沒剎那,龍吉公主就用神識勾連過來:“玄真?沒空見面嗎?你居然親自買衣服?微服私訪嗎?跟你說,我聯繫不上父親,勞煩你轉告他老人家,我去投胎玩耍。”對於昊天上帝的女兒來說,親自出門去買衣服是一種很粗鄙很接地氣的行爲,織女會織出雲霞霓裳,巧手的仙女會量身製衣,再經過真人的祭練成爲一件法寶,這才配穿在身上。
林黛玉吃了一驚:“怎麼?怎麼忽然要去投胎?需要歷劫麼?要不要我派人保駕護航?準備去誰家?”
龍吉公主說:“沒有,我忽然想結婚,又不想負責。”
林黛玉無語半晌,她這纔想起來,神仙的戀愛婚姻都很困難很複雜,以神仙的身份成婚之後如果婚姻不幸福,會被人嘲笑很多年,還不如封閉了靈根之後滾到人間去,以凡人的身份戀愛成婚。無論什麼結果,都不會被嘲笑。如果很幸福,就會滿足很多年,如果不幸福,也能冷靜很多年。神仙去騙了凡人的□□,觸犯天條。“打算用什麼性別?”
龍吉公主忽然有些興奮:“我聽說小仙們常常玩一種叫生存大挑戰的遊戲,一切都聽天由命!”
玄真殿下能說什麼呢,只能送去祝福。
四個人沉浸在各色絲巾、披錦、面紗的海洋中。等到購物結束,又一起去吃了半條美食節,安努突發奇想把糖葫蘆在火鍋裡涮了一下,拿出來吃,酸甜又辣,但是不好吃。
早上出門,到了華燈初上纔回宮,于謙還在朝房等著。
公主覺得他已經足夠清醒,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沉聲道:“叫他來見我。”
她飄在院中遲疑了一下,沒有選擇足夠私密的書房,而是到了接見臣子的花園偏殿。嚴厲的斥責、長時間的等待、還有接見地點的變化,一系列都能讓人清楚公主的態度。
不高興!
長孫無忌早就拿到了董安貞送來的九州都督印,董安貞說的是:“外子讓我將印信託付給長孫都督,鳳閣鸞臺代天巡狩,監管萬物,外子說交給您,他很放心。”
這是她自作主張,比起直白熱血的于謙,她更溫和婉轉,也想的更多。現在先下手爲強,把九州都督印給了長孫無忌,就等於是堵住他的嘴——長孫無忌如果在上奏,就不是公正無私的爲殿下效忠,而是爲了抓緊這顆印信。即便公主採納了他的奏摺,也不會讓他如願。除此之外,還能營造出于謙依然呆萌,對他毫不提防的造型。
長孫無忌沒有想這麼多,他毫不提防,高高興興的捧著印信。拿了美妾的卸妝油,把印信上沾的印泥擦的乾乾淨淨,拿在手裡盤了半日,神清氣爽,愉快的開始發號施令。
董安貞耐心的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于謙等到日落西斜,宮燈亮了起來,終於等到了召喚。起身整衣正冠,跟著侍衛走進皇宮中。
見了玄真殿下,平靜的行禮:“殿下下旨申斥,臣前來自辯。”
他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林黛玉怒極反笑:“呵呵,你說吧。”
“殿下認爲因言罪人如何?”于謙說:“凡間國家講千秋萬代,莊國的國祚不是代代相傳,全靠殿下聖德。凡人無知無德,似蒼蠅嗡嗡叫,臣每次都派人去批評教育,驅散他們,並非放任自流。貞觀年間,長安城中有一名屠戶,說自己脖頸上有王字紋,合該坐天下。有人將這事上報給唐太宗,太宗一笑了之。凡間皇帝尚能如此,難道殿下的心胸不如他?臣不蔽塞言路,爲殿下廣開耳目,以察萬方。書生們若被仗責一番,便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他們心裡一樣這樣思量,寫進詩詞文章中。”
他說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那些人是廢物,瞎叨叨也沒有用,說去唄。
他從來不因爲某人說了什麼而怪罪他,更不會興起文字獄。
于謙也不著急,沒有激昂慷慨的刨白心聲,只是平靜溫和的說完了自己的想法,再次作揖:“殿下若要酷吏掃平萬方,自有輿部和鳳閣鸞臺。臣只想令百姓安居樂業,太平盛世焉有人謀反?書生們的城池沒有被攻破,他們不曉得戰亂之苦,故而不知感恩。現在也有很多人以辭賦反駁他們,臣擇其中優越文章,一一嘉獎過了。再過短短幾十年,這羣書生化爲白骨黃土,只留下食古不化的罵名。”
林黛玉沉吟半響:“你當真這樣想?還是有人爲你出謀劃策?”
于謙再拜道:“夫人董安貞早有勸告,是我當時未聽勸阻,以致觸怒殿下。現在這些話並無謀士教,據實已告便是。”老婆說實話實說就可以了。
輿部恰到好處的送來一摞鳳閣鸞臺的黑歷史,非常黑,玄真殿下看完之後差點直接把鳳閣鸞臺中三成的人下獄。輿部很努力的把壞人壞事都塞進鳳閣鸞臺裡,現在頗有成效。
林黛玉端起茶盞,剛要喝,忽然發現碗裡泡著一隻小小的姚三郎。不知道他最近看了什麼詭異的動漫,非常喜歡變成拇指男孩,愜意的泡在茶碗裡露出傻笑。
她用兩個指頭捏著他的頭,把人拎出來扔到旁邊手帕上吸乾水分,隨手潑了杯中的茶。侍從汗顏的又送上一盞茶,接過來抿了一口:“廷益啊,你個性剛直,容易遭人嫉恨。這些事並沒有錯,你可以寬縱他們,卻應該稟報與我。”
于謙仔細想了想,沒有向她稟報確實是自己的錯,造成誤會和惹得殿下生氣也是因爲自己沒說,殿下心胸寬大,如果自己提前把事情說清楚,絕不會怪罪我:“臣有錯,請殿下責罰。日後絕不會再犯。”
玄真殿下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滿意:“賜你平金銀大紅五彩蟒袍一件,寶劍一柄。既然要我罰你……那就罰你一個月都穿著蟒袍,讓你也難受難受。”
于謙的臉都僵了,那是真的很難受。他有過不少蟒袍,過去明朝的皇帝也賜下幾件,都捨不得穿,好好的擱在供桌上,時常去欣賞一圈。
這件蟒袍是大紅底色,上面平金繡的栩栩如生的金龍,銀絲繡的雲紋,五彩絲線繡的祥瑞鳥獸花草和海水江崖。華麗又昂貴,林黛玉偶爾試過一次,刺繡又多又密又都是金銀,整件衣服又硬又板正,穿上之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侍從們簇擁著他去換衣服,強行脫掉了他的羽扇綸巾,穿上這套亮閃閃華麗麗的紅袍。奢侈的讓他有點手足無措:“殿下,寬恕臣這一次吧。”
姚三郎已經變回原形,在美人榻抱著抱枕拉著她的手,笑到差點斷氣。
林黛玉冷酷無情的擺手:“孤要安歇了,愛卿退下。回去給安貞報個平安。孤會讓輿部和鳳閣鸞臺監視你,不要弄虛作假。”直說讓輿部監視大臣是很糟糕的事,但現在不算。
姚雲旗笑的捶牀:“嚯哈哈哈哈哈嚯嚯嚯嘎嘎嘎嘎~”
要不是爲了看路,他就捂著臉駕雲了。
太羞恥了,感覺滿街的人都在看我呀!
又太昂貴,現在想要躲著任何一種能碰到衣服的東西。
短短一年之後,中原地區非常安穩,雖然還達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但也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家家戶戶都有存糧,矛盾減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