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撲啦啦飛來一隻仙鶴, 仙鶴的爪爪裡拎著一個筐,林黛玉伸手戳了戳,紙鶴變成一張紙躺在她手裡。紙上是大師兄的字跡:“心情好了麼?吃點東西。”
林黛玉抿著嘴笑了起來, 倒有點不好意思。大師兄都知道自己被氣壞了, 這可不好。
打開蓋在籃子上的荷葉, 裡面是幾顆白白嫩嫩胖胖的冬筍, 還有一些栗子、荸薺、李子和一串葡萄。
這寫不是同一個季節的水果, 但是神仙才不在乎這些,這是特意催生的葡萄。
她拈起一顆葡萄,這葡萄似乎已經洗過了, 乾淨水靈又黑又大,慢條斯理的用指甲尖兒剝去皮, 咬了一口, 酸甜可口, 汁水爆裂,果肉是硬度是自己喜歡的。眼前的名單也不那麼氣人了。
一個優雅的女孩子吃水果絕不會吧唧吧唧, 在旁邊吧唧吧唧的是被叫來給荸薺削皮的文澤蘭。
文澤蘭拿煮茶的紅泥小火爐煮了荸薺,拿了小刀子削皮,吃掉削的不好看的。伸頭看了一眼名單,看了看手託香腮的小可愛:“這些死鬼弄不來啊。”
“是啊。十殿閻君總是不肯鬆口,想要什麼都難。”
文四姐撓撓下巴:“按理說, 現在陛下成了天帝, 他們應該聽話吧?”
林黛玉搖搖頭, 用小銀叉子叉起一塊潔白如玉, 甘甜爽脆的荸薺, 咔嚓咔嚓的吃了:“理論上是這樣,但是當年, 張道兄還是天帝的時候,地府就時常陽奉陰違,現在也是一樣。我要開朝會,你來麼?”
文澤蘭想也不想,立刻答應:“來啊!我最近擔心國子監裡的小崽子們,擔心到失眠,好好上朝,一會借你這裡好好睡一覺。錦瑟呦~”
金錦瑟站在旁邊微微躬身,示意自己聽見了。
“一會我要是睡著了,你偷偷把我弄走。”
林黛玉起身去換衣服,站在門口回頭笑道:“文寺卿,文祭酒,你的位置一直挨著柱子,多方便啊。”我可不止一次的看到你靠著柱子打盹,或者是垂頭下去自以爲掩飾的很好的偷偷玩遊戲、跟人閒聊。
文澤蘭嘿嘿一笑:“好寶貝,你最體貼可愛!”
荸薺能涼血生津、清熱除煩,順氣降逆。
不僅黛玉寶寶覺得舒服多了,蹭了一個吃的文澤蘭也覺得舒服,好像心中的煩惱消弭無蹤,連日來的失眠也飛到九霄雲外。乾脆在旁邊的搖椅上躺下,立刻就睡著了。
玄真殿下換下淺藍色的小裙子,換了一套嚴肅的朝服走回來,吃了一驚:“一聽說上朝,就困了?讓她睡吧。”
金錦瑟立刻體貼的拿出一條薄的沒啥用的小毯子,裝模作樣的蓋在她身上,跟著殿下上朝去了。
莊國人才如雲,想出幾個主意,替她弄些人來還不容易?
現在的莊國朝堂上,閒的沒事幹的人要閒的成爲蹴鞠聯賽總冠軍,一手開創了娛樂帝國並且成爲全國繳稅最多的人,而忙的要命的人學會了身外化身,每天飛來飛去,可是誰的職位都不能輕易調動,說不準誰就要忽然忙起來。
上命差遣,官員們湊在一起暢談一番,拿出來八個方案,探討了半天也分不清誰好誰壞。
還是得從實處下手,只試了兩個方案就管用了。
文澤蘭沒能睡到自然醒,被聞著味兒溜達過來的金翅大鵬抓在手裡瘋狂搖晃。
金翅大鵬雕像是瓊瑤男主角一樣搖晃著她,對她狂叫:“醒過來!給我做飯!喂!”
“醒了醒了,撒手。”文澤蘭瞇著眼睛把他爹媽反反覆覆裡裡外外罵了十幾遍,然後給他吃了幾千個雞翅包飯,假裝叼著棒棒糖有了口音,肆意亂叫:“雞翅大鵬汪,你吃雞翅吖~”
十殿閻君受了威脅又得了一些好處,無奈和把殿下點名索要的人都送了過來,順便把拖延了幾年還沒幹的上表稱臣也做了。
他們原本對天庭上表稱臣,但在天庭易主之後一直拖拖拉拉的沒有對蚩休陛下上表稱臣,陛下當然是忙著打蟲子,忘了這件事,玄真殿下心裡時常沒有名利權勢,總是宅在家裡看書,也忘了,倒是閻君們趁機抽了許多好處。現在被人抓了現行,立刻服了。
彪悍的謝道韞終於來到公主身邊,一番暢談之後,外放到中原地區做了官。
那一串明朝官員到手之後,被公主打散,分別送到玻磐宇宙、庫臥末宇宙、混蛋大蟲子宇宙,只把幾個人給了于謙。
鳳閣鸞臺盯著于謙,還是不斷的打小報告。
報到殿下眼前的試圖造反的廢物書生已經有幾十人,于謙對他們的態度被說的含糊不清。
錄影和于謙的所作所爲也證明了這一點,他柔和的過度,讓人懷疑他的立場。
輿部盯著鳳閣鸞臺,報告殿下:于謙生的和煦端正,即使冷著臉對人,看起來也不兇,就好像態度含糊不明。其實他的態度很堅決,嚴詞拒絕,希望這些人能改邪歸正。
從於謙的角度來看,這些愚昧無知的凡人再怎麼鬧騰,也掀不起波瀾,他不想讓人因言獲罪,等著真乾點啥的時候再依法判處。
殿下決定再耐心的等一等。
在混蛋大蟲子星球,第一撥試驗用的導彈投放成功,非常成功。
曹孟德心滿意足的看著,問旁邊的建築師:“這地方當地基,給我建一個勢恢宏……銅雀臺!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建築師說:“地基足夠深了,但還需要平整。”用導彈挖坑還真是省事呢。
又過了半個多月,于謙還在那兒希望蠢秀才們能改邪歸正。
林黛玉終於氣不過,下旨申斥于謙:“…早非脣舌之爭,言語辯論,此等鼠輩意在改天換日,劍指孤王…孤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百廢待興,卻是一團和氣景象,孤與百姓同心同德。數年來,孤爲中原刀兵四起民不聊生而痛心疾首,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國家易主,中原氣象更新,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承平,全賴孤王之德。鼠輩腐儒不通人事,不懂天理人心,妄言天意重男輕女,辱罵與我。主君受辱,臣子理應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如此法外開恩,你意欲何爲?”
她到底還有些惜才,也覺得於謙不至於玩弄權術,即便他要玩弄權術,也知道大師兄不會爲了一點朝生暮死的凡人就怪罪我。
這封旨意雖然嚴厲申斥,卻不是公開的詔書,而是一份密旨。
……
于謙這才發覺,這件事竟然被玄真殿下知道了!他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仍然覺得那些讀書人只是被周禮呀,孔孟之道給教傻了,不是怎樣蛇蠍心腸的尖酸小人。至多是沒頭蝦子,在哪裡亂蹦。他有心安撫他們,也願意給他們留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這件事一旦被殿下知道,就有縱容和默許的意思。
他思前想後,斟酌了十分鐘,知道自己必須要回去自辯,但還有些默默的不安,想起娘子說過的話,就去找她。
董安貞現在掌管銓選,中低層的官員任免都要經過她手,每天的工作不忙,就是看看堆積如山的簡歷,出考試題,批卷子,把人叫進來談一談。雖然不忙,卻很重要,也必須謹慎。
她用了三十多歲中年人的容貌,打扮的格外漂亮,櫻花色荷花暗紋的上衣,杏黃色宮燈連珠紋的裙子,一雙鑲了鹿皮滾邊朝靴。雖是中年婦人,卻也是氣質超羣,雍容華貴。耳朵上墜著三顆庫臥末宇宙的奇異寶石,頭上佩了一朵被水晶化的玻磐宇宙特有的花朵,手腕上黃嬌嬌的蜜蠟鐲子水分足的像個芒果。而對面的中年人始終保持垂著眼眸,恭謹冷靜的回答自己的問題,可見自制力很強。
在飛鴿這個軟件裡,可以購買具體化的服務,名字叫【復古風情】。
於大人羞澀的買了一次。
在董安貞手邊忽然出現了一隻鴿子,鴿子胖嘟嘟白白嫩嫩非常可愛,爪爪抓著一個小竹筒。
“咕咕咕”
伸手戳一戳小竹筒,鴿子和竹筒都不見了,變成一行字落在桌子上。
[夫人對了,學生糊塗。請出來敘話。]
董安貞不覺得愉快,自己對了,那說明他留下的禍患爆發,他現在追悔莫及。唉。慢條斯理的在手邊的幾個印章中選出一枚,先簡短了寫了六行批語,又蓋了官印:“拿去選官,我有些事要忙,不留你在這裡說話。你是個聰明人,將來大有作爲。”
她是認可了這個人可以當某一個方面的官員,但她不負責指派具體的官職,也不管分配這個人去具體州郡府縣。
中年官員連忙站起身:“多謝大人,學生告退。”他原本是個胸懷壯志的末等小吏,明朝的吏永遠不能當官,到現在能被人選上來當官,已經感激不盡,報效之心洶涌澎湃。本來還想再三感謝,看到那法術一樣的鴿子,估摸這位大人有別的事,連忙退下。
于謙整了整官服,緩步進屋,深深作揖:“夫人先前教誨的是,學生悔不聽夫人的金玉良言。”
董安貞本來瞇著眼睛端著茶盞,慢條斯理的喝著,打算裝腔作勢的嘲諷他。誰叫他當時不聽我的勸告,還氣我,當時不跟你吵,事情總有分出勝負的時候。可是他認錯的這樣乾脆利落,態度這樣誠懇,到叫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于謙問:“我就要回去自辯,夫人何以教愚夫?”
董安貞看著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說你是真君子,唉。“你先把那些聚衆鬧事的讀書人法辦了,再回去免冠謝罪。”
于謙正爲此事遲疑:“先前沒有辦他們,殿下下旨申斥我,我立刻法辦他們,是不是顯得我有頭無尾?”
董安貞的臉色變了,站起身:“殿下下旨了?拿來給我看。”
“這是密旨。”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來。
“哼。”董安貞道:“一定是長孫無忌覬覦九州大都督之位,既是你做錯了,就該認錯。下錯了命令,就該及時改正,莫不是回到中原就又學了陷君王於不義,顯自家仁義的壞毛病?”
“不敢不敢,還請夫人代勞。”他把九州都督的印信一交,又說了兩句,立刻駕雲而去。
董安貞瞇著眼睛想了想,他執掌九州以來,除了放任讀書人瞎嚷嚷而不罰之外,沒有任何錯處,也不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