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忍是真沒地方搬家。那崑崙山的山脈很廣遠, 奈何元始天尊的玉虛宮在哪裡，瑤池金母也住在哪兒，自己要是搬到哪兒去住著, 頗有些寄人籬下之感。況且, 他心中厭惡截教闡教這些心中只有師門的人, 不想見到他們。

站在天宮上往下看, 普天下的洞天福地, 被神仙佔了大半，又被妖精佔了少半。

自己七個女兒各佔了好山峰，可以自己之尊, 能搬去女兒的洞府住著嗎？多丟人吶！

他仔細尋摸了半天，忽然覺得空間門對面的世界很新奇有趣, 自己何必非要拘泥於這一片天地呢？鴻蒙宇宙之外還有宇宙。他們莊國的神仙管著凡人, 尚且知道出去旅遊, 弄些新奇有趣的東西回來打發時間，我怎麼就千萬年呆著宮裡欣賞歌舞, 享用酒宴呢？

他心裡忽然涌起一種‘宇宙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衝動。

想要找人商量商量，忽然發現自己沒什麼朋友。別誤會，這不是高處不勝寒，成了天帝之後纔沒什麼朋友, 他在成爲天帝之前經歷了轉世輪迴, 經歷了山中苦修, 經歷過在朝爲官, 又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 一直都沒有好朋友。

蚩休正哄著好不容易爬出他體內的小天道說話，天道教給小天道的是他的獨特視角, 對這個宇宙的認知很清楚，很高深，但不實用。小天道對這些事沒興趣，他只想趕快看到混蛋大蟲子被人打死。

小天道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從後背上爬上來，翻過他寬厚的肩膀，蹲在他脖子旁邊往下看，看桌上擺了草莓慕斯蛋糕、加了超多配料的紅糖冰粉、超精緻果凍套裝：“這都是什麼東西？啊！糟啦！”

他發覺被自己騙的人找來了，連忙躲起來，嘭的一下，又撞回蚩休體內。

蚩休無奈的摸了摸六塊腹肌，仔細感受了一下，不見有人來。拿起漂亮的小金勺，舀起一塊慕斯蛋糕，這類似於果凍卻又入口即化的口感，成熟草莓的香甜，好吃。

他在這裡精緻的吃著小蛋糕，食鐵獸在旁邊撈著一筐洗乾淨的草莓往嘴裡扔，吃的十分狼藉。

張百忍來時瞧見這位年輕的繼任者正在休息，穿著單薄的青衫，在瑟瑟的竹林中席地而坐，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沾沾自喜的摸著自己的腹肌。大手裡拿著一隻小巧的勺子，吃著一塊非常小巧、用草莓擺出花型並且點綴了草莓軟糖的點心。他情不自禁的感慨：“你好自在。”

“天帝？”蚩休點點頭，他對面立刻出現了一個蒲團，他起身問：“天帝何故來此？”

“想找人說說話，叨擾了。”

蚩休心中懷疑他是不是覺察出天道有問題了，不動聲色的拿出另一塊小蛋糕，草莓巧克力慕斯，蛋糕坯上一層層澆築定型的奶油慕斯，草莓味和巧克力味兒涇渭分明，粉色與棕色搭配在一起，不顯得髒亂，他看了一眼就覺得難吃。

斟了一杯茶：“我素日裡不與人說話，師弟們嫌我愛說教，又沒有朋友。天帝若不嫌這裡悶倦，可以常來坐坐。是莊國的宮廷點心之一。”

莊國的宮廷點心有數百種，不論高低貴賤養生與否，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夠不夠好吃。但他這裡沒有，他只喜歡果凍與類似果凍口感的食物。

“不必尊我爲天帝，你若願意，稱我一聲張兄。”

“好，張兄請。”

張百忍嚐了一口，這點心清淡柔軟，微甜微苦味道醇厚：“不錯。”倆人說了兩句閒話，誇一誇對方人品和修行，這才切入正題：“宇宙之外是什麼樣？我也曾去過那道牆，只是沒出去過。”

蚩休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口裡的味道，又嫌棄的扒拉掉草莓，他不愛吃任何水果。他開始慢條斯理的說：“藏在天地之間的神秘大陸上有無數小國，有些女巫嫁給國王當王后，爲了謀奪王位，把國王的十一個兒子變成天鵝放逐到野外。”

張百忍都震驚了：“這國王傻了嗎？就這樣放任不管？”

“可能是爲色所迷，什麼都顧不上了。”蚩休悠然道：“那裡還有一個小姑娘，長著黃金一樣的頭髮，十幾米長，她從小就被女巫養在高塔上，沒見過外人。我的小師弟收了她當徒弟。有一個農婦種了一枝花，花長大開花，出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小姑娘……她是一種畸形的精靈。”

“你們的生活真精彩。”

“是啊，師弟師妹們年輕活潑，四處亂跑，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發現。”蚩休假裝自己一點都不愛吃果凍——這種東西缺乏男子氣概！他拎出一瓶酒，拾起一片竹葉隨手一搓，就成了一隻碧綠色的淺盞：“後來她們又去了一個離奇的地方。”

張百忍也拾了一片竹葉在手，擦了擦，兩根指頭一捻開也是一隻碧玉杯：“如何離奇？”

蚩休大師兄有心吩咐山下送些下酒小菜上來，又覺得庸俗，比起天庭享用的龍肝鳳髓，光祿寺最喜歡滷豬頭和滷豬蹄，真是丟人吶。“有這樣一個宇宙，我和小師妹一起去探險，那裡的街市和路上只有女人往來，無論是做官當兵還是經商，都是女人。男人大腹便便的躺在屋裡，只管吃睡。”

玻磐宇宙能在一起生孩子的女人們、孵蛋的‘家長’，詭異的海水和詭異的變性儀式，慢吞吞的小女神。

張百忍咂舌：“我只知道那兩名少女是大能，原以爲是隱士高人，卻找不到她們的跟腳，沒想到這樣離奇！”他一點都不客氣：“叫人取些點心來下酒，寡酒難飲。”

蚩休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的面前擺了一桌子下酒好菜：酥炸蠶豆、老醋花生、香辣小魚、泡椒鳳爪、滷味鴨舌、滷鵝掌、滷豬皮卷、滷豬蹄、香酥小黃魚、小蔥拌豆腐、爆炒臘腸、燒鵝、煎蛋餅、魔芋鴨子、拌皮蛋、羊羹、酸甜辣的拌桔梗。當然也有上檔次的：玉灌肺、金絲羹、鵝油卷、奶油酥、玫瑰火腿酥餅、徽墨酥、蓮羹、嵌字豆糖。

昊天上帝有些懵，他日常的飲食只有兩部分，一種是極精緻清淡鮮美的御膳，另一種是民間貢品。在面前這些東西中，他只認得滷豬蹄，這種東西常常和豬頭一起出現在供桌上。慢慢品嚐了一番，味道過於濃烈刺激，鹹辣的味道太重，卻正適合喝了酒的舌頭。

蚩休一口菜都沒動，也只喝了兩三杯酒，慢慢把庫臥末帝國講了一遍。

小天道聽得入神，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探頭出來：“哇！”

一擡眼看到張百忍，又心虛的縮了回去。

張百忍驚呼：“你有喜了？”

蚩休：“……只是有緣之人。”

張百忍擼了一把竄過來試圖隨便抓點啥吃的食鐵獸，捏著他的耳朵：“這小東西真有趣。”

“不錯，他雖然不乖，卻很有趣。”

倆人開始探討宇宙之外還會有什麼，這些一個一個相連的宇宙會不會有盡頭。大師兄看出這位被迫退位的陛下好像有興趣去征服宇宙，他很贊成，宇宙是無窮無盡的，而昊天上帝不算是暴君，在哪兒都能重新成爲至高無上的帝王。

……

被小公主召來朝議的衆人都來的很慢。

雖然他們能擺出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好心胸城府來見人，可心裡頭壓力也是真大。這一番事情之後，個個開懷暢飲一番，發泄心中的情緒，就連一直吵架的老兩口都和好如初了。

可見壓力之下，衆人有多崩潰。

清晨才醉醺醺的離開宮中，回到家裡或沐浴更衣，或直接睡懶覺。

卻又被召來。

慢慢收拾……

不僅趕來參加朝會的人打扮的端莊得體，就連文澤蘭因爲爽了，就做了退讓，腦袋上頂了一隻金冠，插了兩隻招搖又礙事的步搖，耳朵上墜了只金花絲鑲珍珠的花生，身上的紫袍團花錦繡，衣服的款式稍有些累贅，卻很襯托她那中性而強勢的氣場和神采飛揚大說大笑的表情。

腰橫犀角蹀躞帶，左右各掛了一隻鴛鴦戲水並蒂花開的香囊。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林如海和賈敏攜手走出宮殿，看來是剛剛來見了女兒。書中暗表，林如海剛作爲鬼仙來莊國時，擔任了官職，後來又覺得無趣，就辭官歸隱，安心宅在家裡看書。今天忽然進城、進宮，一定是來看女兒。

文澤蘭擡手：“呦~來啦？”

倆人都有點尷尬：“嗯，來啦。你們上朝了？”

“這身打扮真漂亮，適合你。”

尷尬的來源嘛，說來話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林黛玉是個病病殃殃的小蘿莉，自從會吃飯就會吃藥，而文澤蘭是個聲名在外的江湖中人，林如海爲女兒的病頭疼，病急亂投醫，請人來教她練武，強身健體。這才引發了後來的無窮妙事。但在教授期間，高官和貴太太看文四姐各種不順眼，除了粗魯、沒文化、殺過人、亂講故事之外，她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不修邊幅。

兩對夫妻客氣了兩句：“來上朝。您這是要回去？”

“嘿嘿，哥哥給我搭配的，當然適合。”

長孫無忌和燕葛也來上朝，長孫無忌穿著朝服，懷裡抱著一隻貓。這鳳閣鸞臺的副都督實在是太懶了，昨夜喝的大醉，今天死活不願意變回人形，長孫無忌可不怕他丟人，要是能讓殿下煩他，把他調走，那纔好呢。遠遠的瞧見了一胖一瘦兩個紫袍人，他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卓都督好春風得意，爲了討美人一笑，連親信都捨得下。”

他炫耀的是你們輿部號稱監視所有人，可是你們總部裡發生一點小事，我鳳閣鸞臺都能知道！

卓東來也不惱，和和氣氣的說：“卓某可沒殺她，她既號稱願爲我肝腦塗地，受這一點委屈算什麼呢？千金一笑嘛。”

文澤蘭毫不留情的打斷倆人的勾心鬥角和眉來眼去劍：“長孫都督，你摸著良心說，我能算是美人麼？揍魏霞是我卓哥哄我麼？還不是我自己有本事。”得意ING~

長孫無忌：“……”

卓東來：“……”

她十分歡快的懟：“長孫都督沒變吶，還是好爲人師。”她暗指長孫無忌算計小公主，逼小公主勤政，小公主反應過來之後把他踢出內閣。

掏出一包小魚乾：“燕葛，來，姐姐抱抱。”

長孫無忌懷裡的貓立刻撲倒她懷裡，親親熱熱的蹭了蹭臉：“喵~咪~”

低下頭，開始吃零食。

朝會上小公主提出兩件事需要解決：

第一，我們的人才資源不夠用，開科選士！

第二，準備準備吧，禪位之後又要遠征，別問我去哪兒，別問我打誰，陛下說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