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姐大聲吹了口哨:“小美人~小娘子~小貓咪~你們怎麼來了?”
祭起法寶的貓妖激動的大叫:“喵嗷!喵喵喵!嗷!我找到你啦!尚膳尚膳!”
這正是侍衛們戴面具的原因之一,擋住他們的貓臉狗臉狐貍臉,看起來神秘且可怕。
金錦瑟抖了一下小手帕,扭動腰肢:“討厭,把那廝的魂魄砍的那麼散,好難收拾呀~”他自己認領了小美人的稱呼。
董安貞知道小娘子是叫自己:“殿下命我們來此!”
金燦燦很茫然,她實在想不到那個穿的破衣爛衫的兇惡女人居然和神仙們關係親密,這算是什麼事兒啊!她試圖發現一些證據,證明這些飄來飄去的人其實是騙子,可是,無論是那充滿壓抑感的侍衛服還是線條古怪優美而冰冷的面具,還是那些貨真價實的在天上飄來飄去的人,都是真的。
文四姐在窗臺上翻身跳了下來,一腳把掌櫃的踹躺下:“海海的迷子?排琴念攢子,相家掛灑水使青了?”(多放迷藥?兄弟你沒心眼啊,內行穿的破一點就要殺了?)
掌櫃的哀嚎一聲:“折鞭了!”
文四:“土了點了!!”(去死吧)
董安貞眨了眨眼,每個字都聽懂了,合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侍衛們揪著小衙內的胳膊把他拖了出來,手段非常粗暴,這府衙太深廣,以致於小衙內鞋底都磨光了。
那些圍在屍體旁邊的‘苦主’們被幾個法寶扣在地上。
金錦瑟像是逮蜻蜓的小學生一樣,舉起捆在竹竿上的網子,左撈一下又撈一下,一邊撈一邊喊魂:“被人砍死滴呦~回來啵~無頭鬼呦~回來啵~”
“冤死滴鬼兒啊~屈死滴鬼兒啊~都來啵~”他呼喊的調子很奇怪,像是唱戲,勾得人不得不聽。
撈的差不多了,除了這個新鮮鬼魂,還幾百條陳年冤魂,金錦瑟高呼一聲:“殿下,都抓住了!”
文四姐熱烈擁抱了面具侍衛。
這侍衛太激動了,雙腳盤在她的腰上,在文四姐的肩膀上蹭頭:“呼呼呼~”
文四把她從頭頂到屁股摸了一遍,不錯不錯,擼貓甚爽。
董安貞聽了侍衛的稟報,也高呼道:“殿下,兩名衙內都已擒獲,郡守往京城考試而去。”
忽然之間,天空中一聲霹靂,雲開霧散,顯露出一位神仙。
玄真公主從雲端走下來,她依然穿著細麻布的淺藍色道袍,在五莊觀掃地時就穿著這件。她身後寶光綻放,在上方、左右兩側蔓延開,像是一些佛像或神像背後的光環。
她的寶光是一些古老而奇怪的文字,無數的文字彙聚成河流,有時候融合在一起成爲虛無流向她背後,有時候又剝離開涌現出無數的文字和符號。流轉不停。而是那些文字和圖案所代表的含義深邃又堅定,包含著數學、哲學和其他令人頭昏腦漲無法企及的知識。
每一個神仙都能自己構建的寶光,一種半永久的幻術,每個人的寶光都不一樣。她的寶光中除了數學知識還有計算天象變化的天象圖,一切的皓首窮經、一切的玄妙深奧,還有諸子百家、百家爭鳴互相沖突的思想原則,都在其中,這個無限循環的全科目題庫,看的學渣們腦子嗡嗡的。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學渣,她的寶光全開時,殺傷力很大。
文四姐一見她展開寶光,立刻捂住眼睛,低頭盯著腳尖。
噼裡啪啦!
叮了咣噹!
嘭!啊!疼!
這是那些路人甲乙丙丁、吃瓜羣衆和其他學渣不知死活的直視殿下寶光的結果。
全部頭暈目眩,眼前發花的跌倒在地,頭疼的像是高考倒計時時拼命刷題一樣。
玄真公主摩挲著腕上的因果玄環,目不斜視的走近衙門中,她要在大堂斷案,並且已經通知國子監過來認領犯人,通知刑部派人過來記錄下來,以後再有這種事,就用這個案例做標準。
各有司衙門聽到這消息,看到天空上飄來的帝都禁衛,都慌忙來參拜或領旨——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要圍觀。剛從各種大路小路弄堂口跑到郡守府門口,就看到地下的無頭屍體,巨大的法寶中扣著的十幾個人,被按在地上的三少奶奶,還有多到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來傳旨的侍衛。
飄來的是甘羅,郭奉孝認爲他博聞強識又長得可愛,可以讓殿下消氣。
現在的國子監祭酒是韓愈,就是寫《諫佛骨表》的那個唐朝韓愈,他的修行很差,但學識足夠,對學生們的管束也很恰當。
姚三郎一腳踹開擺在大案後的寶座:“髒乎乎的!”一抖手,拿出一把做工樸素的寶座給她坐。誰也不知道他的袖裡乾坤中都藏了些什麼東西。
甘羅韓愈各自上前施禮,又貼邊站了。
林黛玉沒說什麼,收斂了寶光,面沉似水:“董安貞,帶相關人等上堂。把屍體擡上來。”
那金燦燦的三少奶奶的確姓金,她被押在門口時已經打聽得這位身帶寶光的女仙正是掌權的玄真公主,有聽說地上那人可能不是國子監的教師,便踟躕不敢上前,有心往後躲一躲,免得衝撞了殿下,給自己家招惹禍端,又自襯聰明伶俐精明幹練,若是在公主面前侃侃而談對答如流,我也能當上女官呢,以後誰還敢叫我三少奶奶。到底該不該上前呢?
她還沒想好,跟著她一起和文四姐罵街、哭皇甫教師的人已經想明白了,有事兒讓這位金少奶奶去扛,咱們可不上。是她捧起皇甫教師,有什麼事兒都衝她來。
一羣人推推搡搡,把金寶兒推在人羣前面。
旁邊已經有人把屍體擡了上來,無頭腔子擱在地上,人頭擱在肚子上。
看起來的確相貌堂堂。
好幾隻手肆無忌憚的戳著金寶兒的肩膀和後背,示意她開口說話。
金寶兒扎著膽子萬福:“殿殿下聖駕到此,妾身等不曾迎接,請殿下恕罪。”
林黛玉哪有心思和她廢話,聽下臣說客氣話是給她面子:“這人是怎麼回事?據你們說,此人與國子監有關?”
金寶兒偷眼向上瞧,看到書案後端坐一位絕色佳人,明光耀耀,仙氣瀲灩,清逸孤高,她顧不得自慚形穢,連忙解釋道:“啓稟殿下,這位皇甫決明大人,自稱是國子監的教師,他說……國子監有幾個入學的名額還沒被人佔滿,說妾身的兒子頗有靈根,只是因爲出生的時辰不對,被晨靄矇蔽,所以未曾入選。他惜才愛才,願意給妾身的孩兒補一補課,還能……幫著疏通一番。”
只聽見一聲大笑:“哈哈!騙子越來越好當了!”文四姐大踏步走了進來,身穿大紅袍炫彩奪目,腰佩金刀赫赫放光,腳下穿了一雙彩繪的靴子,神采飛揚,看不見半點窮酸樣。
她來的這麼晚,是跑去換了一套衣服,躲在某個空屋子裡,在乾坤袋中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套大紅色織金五彩麒麟通袖袍,梳頭梳了好一陣子,拿出好靴子來,卻又找不到乾淨襪子穿——穿布鞋草鞋不用穿襪子呀。在郡守府裡偷了一雙新白襪子,居然小到穿不進去!又找了一雙才行。
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她這麼一打扮,雖然還是又黑又壯,卻是一陣尚武精神,怎麼瞧都是一位將軍。
擡手抱拳:“殿下!”
公主笑了笑:“免禮,賜坐。”
侍衛:“是喵!”
過去把姚三郎踹開的椅子擺在旁邊,文四可不挑剔這是油膩郡守坐的椅子,走過去就坐下來。
她翹著二郎腿,喧賓奪主:“國子監祭酒韓大人就在堂前,何不請他辨認這廝是個甚麼玩意兒。”
金寶兒吶吶的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人搭理她,站在旁邊的兩個小衙內也很懵,伸腳踹了她一腳:“你又招惹什麼人了!”
韓愈被叫來之前正在寫策論呢,策論的名字叫做《和‘玄談誤國論’十策》,作爲一個享受著高官厚祿的、很有責任感的人,他正在努力的爲公主出主意改變當前流行玄談、官員不問朝政的局面。他對文尚膳點了點頭,又對公主拱手:“臣去一觀。”
“嗯。看仔細些。”
金寶兒忙說:“皇甫教師真的博學多才,我公爹是郡守,與他深談一番都很歎服呢!他對京城中的大事小情瞭若指掌,說起朝中諸事也是侃侃而談,對國子監上下熟識的很。”
姚三郎用神識傳話:[四姐打扮的挺好看吶。]
文四答道:[那當然,雖然說誰都別指望我給他長臉,也甭給黛玉丟人吶!]
韓愈沒搭理她,有侍衛過來舉起人頭,讓他仔細查看。他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東海郡馬樂和(音樂的yue),少年天才,學貫古今,修行也好,八年前考入國子監,三年前因爲所犯諸罪被逐出國子監,廢黜靈根。馬樂和所犯諸罪如下:和朋友借了20兩銀子,逾期不還。深夜練習雷符,使入靜的同學不能安心修煉。在國子監門口小吃攤吃了三碗涼粉拒不給錢,搶了一個西瓜。在外女票宿深夜歸來,守門的學弟遵紀不開門,他謾罵學弟。”
韓愈冷笑道:“自老夫執掌國子監以來,每隔幾年便有學生因爲違法亂紀被逐出校門,多是些大奸大惡之人,只有這個馬樂和,所犯之事盡是些瑣碎的壞事,令人印象深刻。”
“是他啊。”林黛玉想起來了,她看過韓愈的奏本,國子監每次將監生除名時都要把事情原委寫下來,奏報給公主過目。
文四姐陰著臉,冷若冰霜:“他還曾吃了二十串羊肉串沒給錢,我追過去要賬,他躲進國子監中,韓祭酒把我勸開了。”
她瞧著金錦瑟:“呵呵,灑家說過下次再見你就砍死你,說到做到。”
金錦瑟把馬樂和的魂魄抖摟出來,擱在地上,讓他聽著兇手罵街。
姚三郎在旁邊撿樂:“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