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喜慶讓方家的三位少奶奶暫時忘了煩惱, 福玉的事情也就沒再提起。正月初二,文傑和玉驕去童家拜完年回來已是傍晚,當知道文錦獨自回到孃家來拜年時, 二人忙到大太太這邊來。
雖然文錦說丈夫在從雲南回來的路上耽擱了, 這才趕不回來過年, 但大太太還是很不高興, 但礙於大年裡, 也不好發作,只能生著悶氣。
文傑和玉驕知道文錦在許家的處境,見文錦以爲方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婆家的情況, 因而裝作倖福的模樣強顏歡笑,夫婦二人不免爲文錦感到一陣心酸, 一時都沒話可說, 沒坐一會就藉故回去了。
晚上, 曹蕤知道文錦心裡苦,又不好勸慰, 便邀來周彩屏和玉驕一起陪文錦打麻將。周彩屏懷有身孕,勉強打起精神罷了;玉驕本就不太會打麻將,因而懶洋洋的;文錦卻和往常一樣端莊微笑,曹蕤見文錦這樣,反而更爲文錦難過。
周彩屏對曹蕤開玩笑道:“呦, 大嫂, 輸錢的可是三少奶奶, 你還盈利呢!三少奶奶都無所謂, 你到像是輸光壓歲錢似的。”
曹蕤失笑了一下, 對周彩屏嗔怒道:“誰不高興了?就你多事,我在聽輔元有沒有醒?!?
文錦說道:“以後輔元有了玩伴就不會這麼纏著你了, ,聽大哥說過了年要接福玉過來,我還跟大哥開玩笑,要是輔元再大兩歲,福玉就能給輔元做童養媳了。”
曹蕤聽了好笑,見文錦興致這麼好,也很欣慰,玩笑道:“這有什麼,女大三抱金磚。我先養著,等大了再說。”
周彩屏和玉驕很無聊地笑笑,玉驕已打起哈欠。
文錦看著牌說道:“還抱金磚呢,人在哪兒大哥都不知道。”
曹蕤忙解釋說道:“你大哥忙著料理香穗兩口子的後事,福玉是你二哥照顧著,這老二說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家裡忙,我還真沒想起來問了。”
周彩屏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文錦,問文錦道:“姑爺大過年的人在外面,可打電話回來,你一定很擔心哦?”
文錦笑容裡掠過一絲淒涼,說道:“打過一回電話回來,讓我們別擔心,過幾天就能到家了。”
周彩屏冷笑了一下,說道:“是啊,電話打一次就行了,再大的人情也還清了?!?
玉驕本來對周彩屏的話並未在意,可當看見文錦臉色陡變時,知道周彩屏語帶玄機,心裡不免一震。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方家在城隍廟街資辦焰火燈展,儒鎮各商號紛紛響應,一條街都成了燈的海洋,一時盛況空前,因而從縣城及四鄉八鄰趕來看燈的人將整條街都擠滿了。
早早用了晚飯,玉驕在友娣的催促下裝扮妥當,正要去找文傑賞燈,不料曹蕤這時候卻來到她房裡。
玉驕不得不讓座倒茶,問曹蕤怎麼不去賞燈。
曹蕤笑笑,說道:“都走了,家裡就只剩爺爺和彩屏,來了親戚都沒人接待。婆婆出門還囑咐說客房還得多預備幾間,我倒想去看燈,我哪有那命??!”
玉驕忍笑道:“好個賢德的大少奶奶?。 ?
曹蕤嗔笑地瞪了一眼玉驕,說道:“別忙活了,我不喝茶,我來就是拜託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玉驕玩笑說道:“只要大嫂不怕我幫倒忙,榮幸之至?!?
曹蕤也不生氣,說道:“哎,曹顯的假期就要結束了,到現在還沒和文綾約會過呢。自從定親後,文綾總也不理曹顯,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把文綾叫出來和你們一起去看燈,曹顯就在大門外等你們,好不好?”
玉驕心裡一陣難過,暗自嘆了口氣,點頭答應了曹蕤。
玉驕怕文傑久等,匆匆去找文綾,文綾卻並不在房裡,一問下人方知文綾早已出府。玉驕不禁惱火,覺得文綾對曹顯太過分,同時又覺得文綾也很可憐,一時也不知道生誰的氣。
玉驕悶悶不樂地走著,將文傑正等自己看燈的事忘得乾乾淨淨,走到長廊下時,被文傑滿臉怒意地擋在了面前。
文傑無奈地咬牙道:“姑奶奶,您老跟我捉迷藏呢?”
玉驕和所有熱戀中的少女一樣耍起小性子來,任性而自負地扭頭走開。果然,文傑趕緊跑上前不住道歉哄勸,直到將玉驕逗樂爲止。
二人牽著手,悠然走在長廊的燈光下,惹得下人們遠遠不住偷看,下人們都說去街上看燈幹什麼,哪有廊下的這一對人好看。
聽玉驕說方纔找文綾的緣故後,文傑輕笑道:“這事怎麼不早和我說,文綾不是愛熱鬧的人,就算去看燈也不會這麼等不及。她是去育嬰堂了,這丫頭瞞著家裡在育嬰堂當老師,也就是義工。別管他們了,不早了,看燈會去?!?
玉驕訝異之餘,更覺得文綾與衆姊妹不同,心底對文綾生出幾分敬重了。
夾在觀燈的人羣裡,玉驕不無埋怨地說道:“這是看燈還是看人???”
文傑和友娣抿嘴而笑,文傑見路邊一位賣花燈的小販因爲生意慘淡而滿臉焦急,同情地說道:“不管看燈還是看人,有誰看見他們的難處,今晚賣不出去,要等明年了?!?
文傑爲玉驕挑了一個青蛙燈籠,這青蛙燈的四腳竟是活動的,文傑手一抖,那青蛙像是要跳到人身上似的,逗得玉驕和友娣“咯咯”直笑。文傑又挑了一個精緻的宮燈遞給友娣,自己則提了頂西瓜燈,也不問小販價錢,隨手掏出一把錢塞進小販懷裡。
小販忙說不用這麼多錢,誠惶誠恐地要退錢給文傑,文傑微笑著輕輕推開小販的手,領著玉驕和友娣淹沒在人羣裡。
玉驕不住抖動著手裡的青蛙燈,那青蛙燈活靈活現的可愛摸樣也讓身邊的遊人笑起來。玉驕一時童心大起,只顧玩燈,也不看路,若不是文傑護著,早被遊人撞了幾回了。
文傑無奈地勸道:“別把青蛙累死了,好好看路?!?
玉驕垂下燈籠,故意道:“是啊,我又不配提漂亮的宮燈,就這破燈還得寶貝似的保管著,不然還沒得玩呢?!?
文傑牽著玉驕的手走在前面,友娣伸著脖子東張西望的跟在二人後面,四周人聲嘈雜,友娣自然聽不見二人說什麼。
文傑仰天輕笑了一下,將玉驕往自己身上拽了一把,說道:“又沒有□□燈,只好給你買青蛙燈,你將就著玩吧!”
玉驕嗔怒地瞪著文傑,文傑低頭看著她說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心被它吃了?!?
玉驕哭笑不得,用被文傑牽著的手狠狠地掐文傑的手,文傑疼得皺著眉笑忍著。這時,焰火突然就在附近燃放,人羣立刻歡呼尖叫著四處避讓。
玉驕被燃放焰火的炮聲嚇了一跳,一下撲在文傑懷裡,手裡的青蛙燈掉在地上燒起來,文傑怕燒了玉驕和遊人的衣服,趕緊用腳踩滅了青蛙燈。
震耳的焰火聲蓋住了人聲,文傑在玉驕耳邊大聲說道:“沒關係,我再給你買一個?!?
玉驕踩了踩早已稀爛的青蛙燈,大聲的回道:“不用,看它還敢吃我?!?
二人哈哈大笑,繼而仰頭開心地看焰火,友娣好奇地看著倆人,也呵呵傻笑。
玉驕猛然間看見人羣裡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定眼望去,卻見岑沐曉和喬臻正含笑看著自己。因爲太突然,玉驕臉一熱,目光慌亂地迴避了一下,再看過去時,岑沐曉和喬臻已沒了蹤影。
玉驕正愣神之際,文傑摟著她的肩問道:“你在找什麼,看見誰了嗎,是不是玉騰?”
玉驕搖搖頭,知道岑沐曉和喬臻晚上是要在方家留宿的,想到曹蕤在家就是爲了招待來儒鎮觀燈的親友,心裡便有些內疚,立時意興闌珊。
文傑見玉驕神色異樣,忙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玉驕也不知自己擔心什麼,若是因爲岑沐曉,實在也不至於如此心緒不寧,因而對文傑說玩累了,想回家。文傑也怕玉驕被冷風吹了後再生病,忙說自己也正打算乘興而回。
離開熱鬧的燈街,小巷裡猶顯得寂靜冷清,文傑和友娣提著燈籠,左右扶著玉驕,三人伴著月色清輝默默踏著青石板漫步而行。
快到方家時,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影向文傑他們跑來,聲音焦急地喊道:“是文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