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花園精巧別緻,玉驕見一片竹林寂寂無人,便信步到竹林裡深處。可能是近日遇事太多,玉驕雖想著岑沐曉可能也在方府,此時內(nèi)心卻也波瀾不驚了。擡頭看鳥兒悠閒地在竹稍跳來跳去,任陽光透過竹葉碎碎的灑在臉上,漸漸的有了睏意。
這竹林雖是曲徑通幽,卻未置石椅之類可供人歇息。玉驕見林內(nèi)有塊半人高的大石,想是建園時棄而不用的,便爬上去抱膝而眠。
半睡半醒間,忽聽有人喚,玉驕驚起,卻忘了在石上,一腳踩空摔下來。只聽那人驚呼,忙去接住,又因腳下一滑,兩人都摔在地上。
玉嬌慌忙從那人身上爬起來,又急又羞,正欲奪路而逃,卻聽那人忍痛說道:“我的媽呀,天上還真能砸下林妹妹啊。”
玉驕聽聲音耳熟,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心裡驚呼,不是岑沐曉是鬼啊。
岑沐曉欣喜地一躍而起,張著嘴,竟一時說不出話來。玉驕轉(zhuǎn)身就走,岑沐曉箭步上前,擋在她面前。
玉驕冷冷地瞪著岑沐曉,說道:“放肆,你這是做什麼?”
岑沐曉饒有興趣地笑看著玉驕,說道:“這誰啊!噢對,你是叫許二丫。”
岑沐曉突然佯怒道:“好你個許二丫,我去許文魁家找你去,結(jié)果被人笑掉大牙。許掌櫃家只有一個獨生兒子許大雄,哪有什麼女兒,結(jié)果許掌櫃的老婆以爲(wèi)丈夫在外還有別的女人和孩子,弄得兩口子打了一仗。我說你損不損啊,騙我就像騙親夫一樣,眼眨都不眨一下。”
岑沐曉最後一句戲謔之言,恰觸痛玉驕的內(nèi)心,又怒又悲,最後微微冷笑了笑。
岑沐曉知道言語唐突了,忙收斂了玩笑,關(guān)切地問道:“摔疼了嗎?”
玉驕並不回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岑沐曉在後面喊道:“姑娘,那是牆,不通的。”
玉驕一看前面果然是高高的院牆,已沒有了路。
岑沐曉笑道:“我還奇怪你敢在竹林裡睡覺,卻不怕蛇咬,原來是迷路了。走,我?guī)愠鋈グ伞!?
玉驕冷心裡暗自著急,不知道怎樣擺脫岑沐曉,否則讓人看見自己和他在一起,且不百口莫辯。
岑沐曉走到玉驕跟前說道:“這園裡也有好玩的地方,我領(lǐng)你逛逛?”
玉驕忙道:“不了,我要到前面去了。”
岑沐曉笑著點點頭,說道:“前面正在唱大戲,聽聽?wèi)蛞膊诲e,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座無虛席了,不過,我可以幫你奪個好位子。”
玉嬌有些煩躁起來,沒好氣地說道:“你走你的吧,我困了,我要去客房歇息。”
誰知岑沐曉哈哈笑起來,說道:“你剛從黃粱夢裡來,又要到黃粱夢裡去嗎?”
玉驕臉一紅,氣得一時無語,擡頭看見院牆上開著拳頭大的粉色花朵,也認(rèn)不得什麼花,被花的豔麗吸引,愣愣看著。
岑沐背起手,瞇眼看著玉驕,打趣地說道:“要不,我替你摘朵。”
玉驕白了他一眼,誰知岑沐曉真的豎起牆根處的一把雲(yún)梯,一下就竄到牆頭上了。
岑沐曉蹲在牆上,自顧問道:“喜歡哪朵,這朵行嗎?”
玉驕敷衍地點點頭,偷偷一把將□□推到,正要急忙走時,被石頭絆倒。岑沐曉以爲(wèi)玉驕被□□砸到,驚呼一聲,從牆上跳下。
岑沐曉扶著玉驕的胳膊,關(guān)切地問道:“沒砸到吧。”
玉驕心虛,慌忙搖頭。岑沐曉放心地舒了口氣,突然痛苦地抱住左腿滾到在地上。
玉驕看著岑沐曉不像裝出的樣子,有些後怕起來,試探地問道:“斷了嗎?”
岑沐曉哭笑不得,忍著痛說道:“沒事,扭著了,一會就好。”
“啊——”玉驕驚叫一聲,岑沐曉隨著玉驕的目光,這纔看見自己的右腿褲腳流下血來,圈起褲腿一看,小腿上劃了一條一寸長得口子,鮮血直流。玉驕捂著嘴,嚇得花容失色。
岑沐曉撕下襯衣,將傷口包紮了,額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卻強笑著對玉驕寬慰道:“ 沒事,都是小傷。我這雙腿可真仗義,受傷都不分先後,一個瘸了一崴了。”
岑沐曉艱難地站起來,剛走一步便踉蹌了一下,向玉驕伸出手。玉驕低下頭,一動不動,岑沐曉尷尬地笑笑,只得一瘸一拐地走起來。
二人走到一個石砌的小池子旁,玉驕見前面快到大表嬸的住處了,不敢再往前走了,站在池邊想著怎麼打發(fā)走岑沐曉。
岑沐曉此時雖然樣子有些狼狽,眼裡依然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說道:“呵呵,還惦記那朵花呢,好吧,我去幫你拾來。”
玉驕暗自唸佛慶幸,忙說:“好。”
岑沐曉不過是一句玩笑,見玉驕這麼說,到愣住了,看看自己的雙腿,再看看玉驕,苦笑了笑,只得一瘸一拐地折回去尋花。
玉驕見岑沐曉拐進竹子後面,竊喜之下,趕緊走開。也是一時忘形,想從池沿上繞過去抄近路,不想踩在一塊鬆動的石頭,玉驕“啊”的一聲踉蹌著站穩(wěn),嚇出一身冷汗,那石頭卻“撲通”掉進水裡。
但聽岑沐曉在竹子後面焦急地喊道:“姑娘,怎麼啦?”
玉驕聽見岑沐曉跑來,手帕掉在地上也顧不得拾起,慌忙躲進大石後面。
岑沐曉跑到池邊,拾起玉驕的手帕,扯著嗓子喊道:“姑娘——”
玉驕見岑沐曉聲音都變了,有些不忍,正要喊他,卻見岑沐曉“撲通”一聲跳下池裡。玉驕大驚,趕緊跑到池邊,剛好見岑沐曉一個猛子冒出水面,兩人都睜大著眼鏡,四目相對。
“你......”岑沐曉指著玉驕,又氣又笑又咬牙,頹然地游到岸邊,向玉驕伸出手,無力的說道:“拉我上去。”
玉驕回過神來,狠下心,轉(zhuǎn)身就跑,聽見身後岑沐曉肆意自嘲的笑聲,心中羞惱,跑得更快了。
方家大太太和玉驕母親正在談心,見玉驕進來,都憐愛地笑著。
大太太摟著玉嬌,對玉驕母親說道:“我就喜歡驕驕。”
玉嬌母親笑道:“驕驕就隨她這名字了,嬌氣,還是你家文錦大方懂事。”
大太太道:“她淘氣的地方你哪裡知道,哪裡如驕驕乖巧。這一撥孩子看著看著都大了,都要操心了。”
玉嬌心中黯然,忙偷眼看母親,卻見母親並不在意,依然笑容滿面。
玉驕母親問道:“你家文錦的婚事快了吧?”
大太太道:“還早,總要在老二後面吧。不是我誇我們家文照,這孩子厚道仁義,從小到大沒讓我操過心。”
玉驕母親問道:“文傑呢?我看這孩子也好,不像他媽那般隔人。”
大太太笑道:“別說,文傑這孩子真好,上上下下沒有不喜歡的。從小因爲(wèi)他二審爲(wèi)人傲氣,連累文傑總被親友們冷淡,我還擔(dān)心文傑會因此變得孤僻,誰知這孩子最是和善。”
玉驕母親含笑問道:“聽說他二表嬸想和姚家結(jié)兒女親家,有這事嗎?”
大太太說道:“他二嬸一直想和姚家聯(lián)姻,原先想要梓湛當(dāng)女婿,現(xiàn)在想要梓涵做媳婦。要成了且不好,親上加親的。”
說完輕輕拍著玉驕的小手,說道:“我們家文照要是也能開一門親上加親的婚事,知根知底的,我也燒高香了。”
玉驕冰雪聰明,聽出大表嬸話中深意,便有些不自然了。正想抽身離去,恰巧梓涵來找她,二人出來說話。
梓涵道:“我爸媽他們到了。”
玉驕道:“我去跟我媽說表姑表姑父來了,你等一下。”
梓涵拉著她,頓了一下,道:“剛剛岑家的長輩也都來了。”
玉驕默不作聲,並未特別驚訝。
梓涵試探地問道:“我哥不放心我爺爺,要趕回去。今晚方家人太多,晚上怕是很擠,我也隨我哥回去。我哥要我來問你,你可願意去我家。”
玉驕不假思索的說:“我去。”
姚家住在山裡,卻是一大片粉牆黛瓦的宅院。望著暮色中的姚家大院,陌生感令玉嬌有些侷促起來。一進姚家玉驕就有些後悔了,許是從未離開母親的緣故,竟開始想母親了。
吃完晚飯,玉驕隨梓湛兄妹去拜見姚老太爺。昏暗的燈下,清瘦的姚太老爺姚仕奇一身白綢衣,正安靜地躺在躺椅上,屋裡瀰漫著一股中藥味。
玉驕第一次見姚爺爺,倒不是害羞,而是真有些害怕了,遠(yuǎn)遠(yuǎn)站著,大氣不敢出。
姚仕奇看見圍在身邊的梓湛、梓涵,顯然很高興,嘴裡卻埋怨道:“太失禮了,正席沒開就往回跑,趕著給我送終嗎?”
梓湛他們忙勸住,並說家裡來貴客了。姚仕奇看見了玉驕,不說話了,竟流出淚來。見此情形,別說玉驕,就連梓湛、梓涵都不知所措。
姚仕奇慈愛的對玉嬌說道:“孩子,來了?”
玉驕趕忙上前,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爺爺”。
姚仕奇點頭應(yīng)著,指著身邊的凳子讓玉驕坐。玉驕謝過,小心翼翼地坐下。
姚仕奇又問家裡可都好,玉驕還未回答,梓湛、梓涵忍不住笑,心想著爺爺定是將玉驕當(dāng)成哪個來過的親戚了。
姚仕奇也不理會,只叫梓湛將架上的小銅劍拿來,梓湛便將一把纔不足一尺長的小銅劍取了來。
姚仕奇將銅劍遞給玉驕,說道:“孩子,收好了。”
梓湛、梓涵立刻紅了臉,梓湛忙道:“爺爺,哪有送女孩子這個的,我爸回來會包紅包的,您別操心。”
玉驕也只當(dāng)是孩童玩具,只不知姚老太爺病成什麼程度,又見梓湛他們這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先站起來。
姚仕奇見狀,對玉驕道:“這是一把鴛鴦銅劍,本是你外祖父家祖?zhèn)鞯谋傩爸铮瑫S幽闫狡桨舶驳模@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對你母親說,是我們姚家對不起她,你哥哥是在我們姚家溺亡的,唉……,命啊!”
說完悲傷起來,將銅劍塞到玉驕?zhǔn)盅e。玉驕愣住了,不曾想在這裡能見到外公的遺物。
梓湛問爺爺什麼時候見過玉驕的,爲(wèi)何他們都不知道。姚仕奇說沒見過,只是玉驕和她外婆當(dāng)年一個摸樣,所以一眼便認(rèn)得了。
山裡的夜顯得格外安靜,人們像是怕驚醒魑魅神明,說話也都輕聲細(xì)語。姚家大院在山風(fēng)裡靜得讓人安逸,也靜得讓人壓抑。
玉驕原以爲(wèi)會和梓涵一起睡,誰知僕人早已爲(wèi)她備好了客房,心中雖然不願,也不好說出來。玉驕輕輕地關(guān)上門,生怕打擾了誰,可那兩扇像是很古老的門肆無忌憚的“吱呀”一聲,嚇了她一跳。
這是一間四方的屋子,雖然點了香片,香氣中依然夾雜著淡淡潮溼的黴味。屋子很大,燈光自然顯得不足,玉驕不敢朝暗處看,見燈旁一個上窄下寬的櫃子,便打開櫃子將衣物放進去。
還未及關(guān)櫃門,聽見外面像有人說話,以爲(wèi)是梓涵,忙向房門走去。再一聽,又什麼聲音沒有。正愣著,那未及關(guān)上的櫃門“砰”地一聲自動關(guān)上了,玉驕嚇得哆嗦一下,立即決定去找梓涵作伴。
出了房門,竟見不到一個人,玉驕膽小,此時也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走進一個小院,裡面是三間雅緻的房間,燈火通明。玉驕想著應(yīng)是梓涵的住處了,卻見房裡跑出一個小丫頭,正是小早。
小早見是玉驕,先愣了一下,怯怯地說道:“少爺不在。”
玉驕有些懊惱,知道是梓湛的屋子,說道:“我找梓涵,她住哪屋啊?”
小早用手一指,道:“在後面。”
說完便低下頭一動不動,沒有給玉驕帶路的意思。玉嬌哭笑不得,轉(zhuǎn)身就走。不知不覺,玉驕又走到姚老太爺?shù)姆壳埃块T開著,梓湛正和姚老太爺說話。玉驕正要走開,卻被他們的談話吸引了,便駐足聽下去。
梓湛告訴爺爺玉嬌母親和方家大房有聯(lián)姻的意思,姚仕奇用柺杖敲著地,怒道:“驕驕就是嫁到我們家,也不能嫁到方家,方家有鬼。”
一陣涼風(fēng)襲來,玉驕不由得汗毛倒豎。
又聽姚仕奇嘆道:“玉翼死在我們家,驕驕媽又那樣了,本來兩家沒可能,可如果他們要是把驕驕嫁到方家,那就別怪我老話重提。”
原來玉驕未出生前便已和梓湛定下親了,雖然是口頭上訂下的,兩家卻是極爲(wèi)認(rèn)真的。不想玉驕的哥哥淹死在姚家,兩家多年幾乎不再走動,親事便不了了之。此事梓湛和玉驕從未聽說過,現(xiàn)在聽姚老太爺說起這件事,都震驚不已。
姚仕奇像是對方家極爲(wèi)反感,道:“以後姚家也不許和方家聯(lián)姻,叫他們死了這條心。”
雖然梓湛曾極力反對娶方家的表妹,但畢竟是自己的外公家,見爺爺這麼說方家,覺得有些過火,便問爺爺爲(wèi)何對方家有如此成見。
玉驕在門外正要聽姚老太爺說話,遠(yuǎn)遠(yuǎn)看見管家領(lǐng)著兩個人巡夜過來,趕忙躲到廊角。等到巡夜的走遠(yuǎn)了,玉驕經(jīng)不起好奇心,重又悄悄回到姚老太爺?shù)姆块T邊。只見姚老太爺閉目養(yǎng)神,梓湛緊鎖眉頭出神,二人就這麼沉默的對坐著。玉驕見如此,輕輕走開了
玉驕原以爲(wèi)會一夜無眠,結(jié)果卻在一片蛙聲中睡得很香甜。醒來時天已亮,晨曦薄薄的照在窗上,一片雲(yún)蒸霧靄。山裡的晨風(fēng)襲來,有著令人愜意的涼。玉驕站在小院裡,聞著花香,聽著鳥唱,望著遠(yuǎn)處青山綿綿,沉醉其間,不曾想自己已是旁人眼中的畫中人了。
但聽梓湛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聽到梓湛的聲音,玉驕這纔回過神來,還未及回答,見梓涵從另一側(cè)門進來,也笑著問她道:“昨晚睡得好嗎?”
玉驕和梓湛忍不住相視一笑。
三人說了一會話後,梓湛便問她們可回方家,好派人送她們。梓涵搖頭說不想去了,也叫玉驕別去,玉驕答應(yīng)下來。梓涵高興地直拍手,拉著玉驕去自己屋裡玩去,梓湛只得大聲在後面囑咐她們一會去爺爺那裡吃早飯。
梓涵的屋子也是三間的套房,只是中間客廳的桌椅比別處更小巧別緻些。玉驕習(xí)慣地和梓涵走進西屋,果然是臥房。
玉驕望著精美的西式銅牀和漂亮的西洋傢俱,心中感嘆起來,她知道梓涵寄宿她們家是姚老太爺?shù)挠眯牧伎啵瑢σ液鸵咸珷敻嗔艘环志匆狻?
東屋是書房,倒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北窗外一束牽牛花爬進屋來。玉驕和梓涵看著這普通不過的牽牛花,也不說話,只高興的將牽著的手搖晃著。
“小姐、表小姐喝茶。”一個女孩子端著茶進來。
玉驕脫口問道:“誰啊?”
女孩甜甜地答道:“我叫小艾。”
梓涵立刻紅了臉,忙道:“不是叫你別來嗎?
”
小艾像是想起什麼,轉(zhuǎn)身跑了。
玉驕心裡明白,抿嘴一笑,道:“果然是公子小姐啊,在家呼奴喚婢的,卻到我家受了這些年的苦。”
梓涵又氣又笑,道:“我和我哥都拿她們當(dāng)妹妹,騙你是小狗。”
玉驕一時笑彎了腰,梓涵自知失言,又笑又羞,跺著腳去追打玉驕。
吃過早飯,姚老太爺叫梓湛兄妹一定帶玉驕到山裡玩玩,因玉驕不慣走山路,所以兄妹倆便帶玉驕泛舟荷塘。梓涵教玉驕採菱角摘蓮蓬,忙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小船已行至荷塘深處了。
玉驕望著這一眼望不到邊的荷葉在風(fēng)中搖曳翻動,不禁讚道:“真美啊!”
梓湛也附和道:“是啊,真美。”
老船工看著梓湛和玉驕,呵呵笑起來。
梓湛被老船工笑得不自然了,問梓涵和玉驕道:“太陽大了,沒帶傘麼,回去別一個張飛一個李逵了。”
梓涵折了一枝荷葉遞給玉驕,玉驕正不知何意,見梓涵又折了一隻倒扣在頭上,玉驕方纔明白過來,因自己不似梓涵那般短髮利索,便擎著荷葉遮太陽。
玉驕問梓涵這荷塘可是她家的,梓涵搖頭說不是了。原來前幾年乾旱,上游的曹寨爲(wèi)了自保將河道堵了,兩寨人因爭水還出了人命,姚老爺便捐了百畝良田挖了這荷塘,供兩寨人灌溉使用。
玉驕聽後感嘆不已,梓涵用胳膊碰碰玉驕,道:“知道了吧,我家都快沒飯吃了,以後不許公子小姐的說我們。”
玉驕忍著笑,忙點點頭。說話間,小船已劃出了荷塘,駛進了河道。大家都不說話了,只聽著船槳撥著水花的聲音,兩岸的青山、茶園隨著河水倒流在身後。
正當(dāng)大家慵懶的享受兩岸風(fēng)光時,老船工說望鄰橋到了,玉驕見前面果然有一座新橋,像一道彩虹點綴在青山綠水間。梓湛說這座橋是曹家爲(wèi)感激謝姚家慷慨捐田,便捐錢修了這座橋,造福山裡的鄉(xiāng)鄰。
船近了些,玉驕仰起頭欣賞著橋上精美的漢白玉雕花欄桿,忽見一人騎馬奔到橋上,梓涵興奮地?fù)]手喊著顯哥哥,玉驕知道這就是梓涵經(jīng)常提起的那位軍校畢業(yè)的曹顯了。
梓湛拱手笑問道:“曹顯兄,好久不見了,何時回來的。”
曹顯哈哈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更顯得膚色黝黑,笑道:“還沒進家門哦,直接去了方家拜壽,兄弟們大都見著了,哈哈,我說怎麼沒見你小子呢。兄弟們一會都來我家,大家一起到山上打獵去,你不能不來啊!”
梓涵嚷著也要去,梓湛和曹顯都笑起來,曹顯道:“去哪兒啊,你應(yīng)該去方家看戲去。”
梓涵白了曹顯一眼,這時船工已將船靠了岸,便賭氣率先跳上岸去找曹顯評理。
這邊玉驕正試著跳下船,梓湛卻向她伸出手,玉嬌看看梓涵的背影,只得紅著臉將小手放在梓湛的手裡。
曹顯牽著馬和梓涵走過來,玉驕見那馬的架勢不由得向梓湛身後退了一步。
曹顯看著玉驕問道:“這是誰家小妹妹啊?這麼面善。”
玉驕見曹顯爲(wèi)人和善,心中對他也有幾分喜歡。
聽到梓湛的介紹後,曹顯驚道:“是童家妹妹啊,正經(jīng)是親戚呀。”
曹顯這一句“正經(jīng)是親戚”卻是實話,只是玉驕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親外婆姓曹,是曹顯的姑奶奶。
曹顯很是熱情,又對梓湛說道:“趕緊的,中午一定將童家妹妹帶到我家吃頓便飯,現(xiàn)在就去吧。”
玉驕忙道:“多謝了,我也是臨時過來,我爸媽還在方家等我。”
曹顯很過意不去的樣子,說道:“看看,這都到家門口了。”
說完和梓湛、梓涵說笑幾句就上馬與三人抱拳告辭,並囑咐梓湛,說是如果玉驕再來一定帶到他家玩去,梓湛笑著答應(yīng)。
玉嬌仰頭看著曹顯,問道:“你怎麼沒穿軍裝呢?”
曹顯顯然對玉嬌這話很感興趣,含笑問道:“爲(wèi)什麼要穿軍裝?”
玉驕很後悔自己的冒失,臉一紅,含混地說道:“聽梓涵說最愛看你穿軍裝的樣子。”
曹顯自嘲道:“都說兵匪一家,我要是穿著軍裝在這山裡跑,怕把妹妹們嚇著啊。”
玉驕隨口說道:“不會,梓涵說你穿軍裝很威武。”
梓涵忙叫道:“我沒說。”
梓湛和曹顯哈哈大笑,曹顯笑著策馬而去。
三人看著曹顯消失在樹林後,便信步走在林中小道上,道旁的芳草叢中野花一簇一簇,芳香四溢,滿是蝶兒翩翩飛舞。
玉驕讚道:“難怪求仙問道都在山裡,果然人間仙境。”
梓涵道:“這算什麼,小時候我哥帶我去河裡摸魚,爬樹上抓小鳥,那纔好玩呢。現(xiàn)在可好,每次回來都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混一起,可惡。”
玉驕抿嘴一笑,梓湛也笑著搖搖頭。這時聽見遠(yuǎn)處有人叫他們,一看,正是小早和小艾。兩個小丫頭歡快的跑來,手裡都提著小竹籃,欄裡裝著紫紅的桑葚。
梓涵高興地問還有嗎,小艾指著前面說那裡還有很多,於是梓涵拉著玉嬌也去採。玉驕將採的桑葚用手帕包著,因爲(wèi)沒有經(jīng)驗,採的正高興時發(fā)現(xiàn)手上衣服上都被桑葚汁染髒了。
梓湛對她說道:“那裡有條小溪,我?guī)闳ハ聪窗伞!?
來到小溪邊,見對岸遠(yuǎn)處的山林上隱約露出一角院牆,玉驕便問梓湛可是廟宇。
梓湛失笑,說道:“是曹顯大哥家。”
玉驕這纔想起曹顯的話,問梓湛道:“他說我和他親戚,怎麼回事?”
梓湛皺了一下眉,說道:“因爲(wèi)你外婆吧。”
玉驕“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和外婆親戚。”
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我不像我外婆。”
梓湛一愣,說道:“其實那不是你親外婆,你外公外婆去世的早,表舅媽從小被過繼給堂叔了。”
玉驕驚得張著嘴,問道:“那我親外婆是誰?”
梓湛微微將下巴向曹家的方向擡了一下,說道:“是曹家的女兒,曹顯大哥的姑奶奶。”
玉驕半信半疑,問自己母親可知道,梓湛說知道的,兩人一時沉默了。
溪水清澈見底,玉驕將手伸進水裡,覺得清涼無比,對梓湛說道:“秋老虎真厲害,不過,大熱天在這裡摸魚真福氣啊。”
梓湛莞爾一笑,在腳下石縫裡捧起一條小魚放在玉驕的手裡,說道:“你也可以福氣的。”
兩人相視笑起來,突聽有人喊道:“梓湛兄,莫羨煞旁人哦。”
兩人擡頭一看,幾個少年站在對岸,正含笑看著他倆。玉驕猛的發(fā)現(xiàn)岑沐曉也在其中,正盯著自己看,玉驕臉立時紅了,忙低下頭。
梓湛笑道:“剛見過曹顯大哥,他正等你們上山打獵呢,快去吧,回頭到我家裡坐坐啊。”
一個少年笑道:“不敢叨擾,看看,梓湛兄如今多忙啊。”
除岑沐曉外,另幾個少年都大笑起來。梓湛也紅著臉笑著,從溪裡撿起一塊石子扔過去,對岸幾人鬨笑著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