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競雲跟著王義逛了一會兒,日頭漸漸高升,人也就越來越多起來。起初王義還時時盯著蘇競雲,後來被人使喚著根本無暇顧及蘇競雲,便讓一個手下帶著蘇競雲出宮。
那個手下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又把蘇競雲託給了另外一個人,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託付,最後帶蘇競雲出宮的是個小太監,一邊帶著蘇競雲向外走,還一邊唸叨著等會兒要做的事。蘇競雲見狀,便說自己認得路可以出宮,讓小公公先去忙。
小太監事多,見蘇競雲一路上也確實熟悉,便叮囑了幾句,自己去了。蘇競雲穿著御馬監的衣服,一路上低眉順耳,周圍人也未見疑心。她暗自掏出地圖,研究了一番,便沿著冥先生給的路線圖,繞過掖庭,一路直向東宮走去。
墨麒麟是太子妃方勝蘭的愛馬,平日也不再御馬監,而是特意在東宮旁修了一個馬廄,每日輪流由御馬監的太監照料,墨麒麟好動,東宮離內苑不遠,也方便太子妃每日帶墨麒麟去內苑跑馬場散步。
東宮沐恩門前依舊有數人看守,蘇競雲遵循冥先生的指令,沒有硬闖,而是恰在守衛換班之時,帶上面具,一躍上了屋頂,進了沐恩門,便是東宮內廷,往來不過多是宮女公公,比門外那些帶刀侍衛要好對付的多。她一路潛行,按照地圖找到了馬廄。
這時馬廄前有四五個小太監正在海侃,蘇競雲伏在屋頂,細細打量著這幾個小太監。這幾個人看起來雖然弱小,但看行走的姿態,分明也是練過幾招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爲了在光明教到來之前盜走墨麒麟,蘇競雲來不及多想,揭開面具,從背後拿過佩刀和混江龍,跳下屋頂。
“各位公公,早啊。”
那幾個小太監一看來人也是御馬監的,但沒見過,便笑問:“新來的?”
蘇競雲恭敬地說:“是。”
“來辦事?”
“是的。”
“誰派你來的?”
“王義王公公。”
“知道規矩嗎?”
蘇競雲拿出那個裹著刀的包袱,一副低眉順耳的樣子:“沒什麼銀子,這從家裡帶來些土特產,還請各位公公笑納。”
“喲,還行啊。”一個小太監吐掉嘴裡的草,使喚身邊一個人道,“你,過去拿過來看看,是啥玩意兒。”
另一個小太監走過去,拿過蘇競雲手裡的藍布包袱,就在他碰觸到包裹的那一剎那,他突然發現了不對勁——他驚恐的擡頭,卻見蘇競雲擡頭,對他狡黠一笑,接著包袱皮突然散開,一股甜香瀰漫開來。
“來,來人!”
“別跑,是迷香!”
使喚人的小太監明顯比拿包袱的小太監要聰明的多,那包袱的小太監還沒跑幾步便軟倒在地,其餘幾人捂住口鼻,一人跑出去叫人,另幾人圍住蘇競雲。
“纏住他!”
使喚人的太監一手捂住口鼻,衝上去便去奪蘇競雲手裡的兵器。蘇競雲左手一發暗器,擊向跑開那人幾處大穴,身體□□,壓了個樁步,手中的刀凌空飛了一圈,死死扣住。那人見突襲不成,又雙手挑出,去抓刀鞘,喊道:“她後心空著,打她後背!”
另幾人見狀,齊齊推掌殺下,蘇競雲手頭一鬆,那人心頭一喜,欲奪蘇競雲的刀,哪知蘇競雲手一鬆一緊之間,已經抓住刀柄。
她瞳孔猛地一縮,刀脫鞘而出,又一陣甜香襲來,身後幾人招式已至,蘇競雲右手一推,藉著一人的掌力跳出圈外,一個伏虎勢,反握著刀尖,將刀柄撞向衆人。
“我不想傷人!”
話音一落,那幾人身體募地頓住,接著齊齊倒下。
蘇競雲收了刀,走到那個通風報信的人跟前,那人驚恐地瞪大眼睛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蘇競雲說:“我不殺你,但你要回答我個問題。”
“什……什麼問題……”
“冥先生在哪裡?”
“冥……冥先生……應該,應該在含章殿……別殺我,求你……”
蘇競雲手一揮,那人應聲倒下。她又掏出地圖看了看,暗自嘆了口氣。含章殿離這裡遠,等她把墨麒麟帶出宮外藏起來,不知道回來時,還有沒有機會救冥先生出去。
“嗬——”墨麒麟通靈性,看到馬廄有人闖入,早就燥動起來,蘇競雲一走進,它更是怒目而視,四蹄錚錚踏地,隨時都是襲擊的樣子。
“這馬好兇……”
蘇競雲其實是很喜歡馬的,但圍著墨麒麟走了一圈,也沒敢上前去,她就怕這馬賞一蹄子給她,堂堂六扇門捕快,贏了被人說欺負動物,輸了被別人說連馬都打不過,豈不是丟人。
要怎麼辦?
蘇競雲腦子一轉,突然想到了懷裡那個口笛,她掏出那個口笛,吹了個一長兩短的口哨,墨麒麟突然安靜下來,探頭向她這裡看看。
“我是來帶你走的,你別踢我啊,我跟你說,千萬別踢我,我有刀的,有刀,你看見沒……”
蘇競雲一步步挪進,手裡的刀抵在身前,就等著走到馬廄邊,去扯馬籠頭。等她一靠近,墨麒麟突然伸頭過來,嚇了她一大跳。
而墨麒麟卻沒有一點襲擊她的樣子,它把下巴靠在蘇競雲那把刀上,輕輕蹭了蹭。
“小麒麟?”
墨麒麟蹭完了刀,又去蹭蘇競雲的手,蘇競雲摸了摸它溼潤的鼻子,有些暈暈乎乎,這氣合術當真如此管用啊?
看到墨麒麟乖巧,蘇競雲也就不等了,她解開繮繩,上了馬,帶著墨麒麟直向內苑奔去。
“快,快,長公主還等著呢!”幾個太監帶著花白鬍子的太醫,抱著藥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冥先生又吐血了,遲一步,聖上怪下來,咱們誰都擔當不起啊!”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守衛,蘇競雲一帆風順,本來心喜,沒想到臨近內苑,卻看到一羣人大呼小叫的跑著。她趕緊下了馬,拉著墨麒麟藏到牆後。聽到那幾個人說著什麼長公主,太醫,好奇心起,變豎起耳朵仔細地聽。
沒想到一聽,就聽到了冥先生的消息。
“這病,當真沒法治了。”
“能拖一日是一日,今兒個是太后大壽,千萬可不能出岔子啊!”
蘇競雲心裡猛地一痛,看到那幾個太醫太監跑遠,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過去看冥先生,可她有要事在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遠。
他怎麼樣了,又吐血了,到底厲不厲害?
蘇競雲心亂如麻,牽著墨麒麟一動不動的僵在了原地,直到墨麒麟用鼻子頂了頂她,纔回過神來。
去,還是不去?
蘇競雲腦裡閃過冥先生嬌弱的臉……她咬咬牙,將墨麒麟拉到巷子深處。
“我去看看她,就看一眼。你呆在這裡,有人來,就往北面跑,知道嗎?”
他拍了拍墨麒麟的馬臀,指了指北邊的方向,然後轉過身,跟上了那幾個太醫。
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蘇競雲轉了兩道彎,眼看著快到永安宮門前了,卻聽身後傳來一陣馬嘶,她的心猛地一縮——不好!
永安宮就在門前,身後,則是冥先生交予她的任務,要放棄誰?
自從踏進了京師,蘇競雲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又一個兩難的選擇,她想放棄的時候偏偏不讓她放棄,想堅持的時候,卻沒有機會堅持,放棄了下現在這個機會,她和冥先生相見,又要等到哪一天?
可蘇競雲沒有辦法,那張紙條在她心口,熨貼著她的皮膚,她得走,必須得走,即使冥先生離她不遠,即使自己,只想看他一眼。
她強迫自己轉頭,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是錐心的痛,她只想見見他而已……爲什麼就這麼難,爲什麼?
臨到內苑,馬嘶聲已經消失,蘇競雲掏出口笛,又喚了一聲墨麒麟。只聽見墨麒麟在不遠處低低的叫了一聲,接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聖使,我們怎麼走?”
“我們以這煙爲號,我們的人在永安宮,到時候會放火燒含章殿,等那羣皇親貴族慌了,把這裡的守衛調走,我們就衝出去!”
火燒含章殿?
蘇競雲一聽,連忙飛身翻上了屋頂,悄悄的探頭看下面,只見一邊龍官戴著一頂大帽子,牽著焦躁的墨麒麟,而聖使一身紗麗,正把一個裝滿粉灰的小爐放在身下,準備用火摺子引燃。
這就是他們剛剛說的煙?
聖使低頭準備點燃火摺子,千鈞一髮之際,蘇競雲掏出暗器,一枚鐵菱直直飛向聖使的手!
聖使聽到呼嘯的風聲,避身一躲,仰頭看向屋頂,怒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