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府尹的官衙建的大有學問。不遠處就是內城,滿朝權貴的官邸在此,自然不可逾越。而身爲京師的府尹,太寒酸了就不能長京師的臉面。所以府尹的官衙以巧取勝,官舍藏於一隅,蘇競雲找了很久,都沒見到有人的蹤跡。
她在垂‘花’‘門’下停了半晌,這纔看到有個人漸漸走進。她飛速閃進一邊的竹影裡,那人路過,手裡提著一個小盒,看樣子裝著酒菜。蘇競雲悄悄跟了上去,一探究竟。
那人走了幾步,穿過一道月‘門’,又拐了個彎,走過一條架水長廊,這纔在一間客房前停下,客房裡燈火通明,那人敲了‘門’,得到裡面的應允,畢恭畢敬地提著盒子進去,蘇競雲遠遠地看著,只見裡面有個瘦高男人,還有一人,卻看不清模樣。
送盒子的人退了出來,四處瞧了一番,看到沒人,安心離去。蘇競雲弓著身走到客房的窗邊,從地上剪了根小樹枝,沾了‘露’水,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
“你這是摔了?”男人問。
“嗯。”雖然只有一字,蘇競雲卻大喜過望,這就是冥先生的聲音沒錯——不過大半夜的,冥先生不會老相好,跑來和一個男人喝酒,是爲什麼?
不過蘇競雲馬上知道了答案。
男人一副怪罪又心疼的語氣:“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摔疼了嗎?快捲起袖子給我看看。”
蘇競雲躲在窗下,嚇得一個踉蹌,大爺還真是來會老相好的,不過這老相好,竟然是個男的!
這算斷袖分桃?蘇競雲轉念一想,大爺不是沒了那二兩‘肉’嗎怎麼能算斷袖分桃……再一想,要是老相好是個‘女’人豈不是更糟糕。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大爺以‘花’甲之年,上能吸引青壯漢子,下能勾得□□一隻,也算奇聞了。
就算看不見,蘇競雲也能想象屋裡的情景。大爺肯定會拿著帕子嬌羞的說,別看啦,有什麼好看的。漢子就會扯著大爺的袖子,粗著嗓子說,有什麼不能看的,你哪裡我沒看過。然後嘩啦一聲,袖子撕裂了,接下來,吹燈,滾炕,辦正事。
蘇競雲想,這得趕緊走,要不得長針眼了。腳還沒擡,聽到屋裡冥先生說,有什麼好看的,回去我上點散瘀‘藥’就行。
拒絕了?!蘇競雲頓住腳步。
那漢子不依不饒:“你被伺候慣了,哪會自己上‘藥’,你把袍子脫了。我去給你找‘藥’。”
冥先生說:“那就麻煩了。”
大爺這是在打迂迴戰啊,‘欲’拒還迎本事太強。蘇競雲壓根兒就沒想起來,那個灑了滿地糯米還打死都不掃的罪魁禍首是誰,只當這是*——沒錯,*,她得走了,要不得長針眼了。
於是擡腳又走,卻又聽得大爺在屋裡說道:“我找到那個人了。”
蘇競雲擡著腳,痛苦的想,大爺您能不能一次把八卦說完……
又聽那個漢子冷笑道:“那他算撿了條小命,若是被我找到他,直接捉回來放血救你。”
冥先生說:“何必這麼殘忍,會有其他辦法的。”
漢子說:“你時日無多了,我擔心……”
蘇競雲聽到說放血救你,先是一驚,暗道這男人好生狠心,不知道這個可憐人是誰,若是聽到,必然先去報信。後聽到那男人說冥先生時日無多,又心頭一緊,冥先生的咳嗽越來越頻繁,一發作起來整個人都是天崩地裂的感覺。
她又向‘牀’邊靠近一分,想聽個究竟,冥先生卻說:“趁我還有一口氣,就得把那些事辦了。光明教的人終於是找上‘門’了,這次來宮裡偷墨麒麟的是個小嘍囉,下次,就得派出聖使了。月氏屢屢犯我西邊,見我大齊海納百川,便用傳教來打我大齊主意,這次務必將他們趕回天山。”
月氏?光明教?那些事?
蘇競雲聽得雲裡霧裡,毫無頭緒。不詳的烏雲籠罩在她心上,她總覺得,冥先生來六扇‘門’,不是傳說中失竊那麼簡單。
裡面傳來瓶瓶罐罐的碰撞聲,大概在擦‘藥’,蘇競雲心裡有些急,所以她沒能聽到耳邊呼嘯而來的風聲,等她察覺時,一粒石子已經擦著她的肩膀撞上了窗戶,只聽裡面的漢子大叫一聲有人,窗戶應聲而裂,蘇競雲就地一滾,躲過第二枚飛來的石子,施展輕功,向長廊奔去。
男人的聲音震驚了所有的守衛,蘇競雲繞過長廊,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前面是一個月‘門’,爲了方便也行,兩邊掛了燈籠,月‘門’外,沒隔一段路也點了燈。蘇競雲心裡一動,伸手連發,暗器嗖嗖而出,滅了所有的燈,接著躍過月‘門’,沒有向路上走,而是側身躲進了一邊的假山。
厚厚的雲遮住了月亮,唯一的光芒頓時消失,周圍一片漆黑。蘇競雲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憑著聽覺辨別著路——可她越來越奇怪,那些蟲鳴聲突然消失,周圍一切突然變得靜謐起來,只有‘毛’‘毛’和自己的呼吸聲不斷擴散,回‘蕩’,漸漸的變爲無邊的恐懼。
有人,這個假山裡有人。
蘇競雲背後一片滑涼。若說假山裡有人,更不如說那個人更形如鬼魅——她的*心術入‘門’便是辯六識,哪有可能不發現那人的蹤跡。可那個躲在假山裡的人就是這麼奇怪,她沒有動靜,沒有聲音,但她滲入了蘇競雲的意識,讓蘇競雲感受到了,有人在暗處盯著她。
她抱緊了‘毛’‘毛’的身子,‘毛’‘毛’難耐地扭動著,蘇競雲的呼吸越來越急,她能感覺到,自己不斷吞嚥著,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是誰?”蘇競雲終是忍不住了,輕輕問了一聲。只聽一聲飄渺的輕笑由遠而至——
“還敢問我是誰?”
這聲音很美,蘇競雲一瞬間竟然聽癡了,而接下來一句冰冷又毫無感情的低喝,又打破了她的妄想——
“跪下。”
就在那裡!
一聲輕響,刀先出鞘,蘇競雲左腳一蹬,右腳乘勢帶前,橫刀一劈,正是一招直至命關的殺招!
而她刀走了半寸,卻有一股勁力而至,卻是那人兩指夾住蘇競雲刀刃。蘇競雲刀勢去半,卻似陷入了旋風之中,刀頭偏轉,不可著力。蘇競雲一咬牙,改進爲退,腳跟一提,連連後退,而刀卻紋絲不動。武者兵不離手,蘇競雲只可力拼,那人突而鬆手,蘇競雲遍身之力一滯,只聽又是兩聲輕響,似有泰山在刀上壓了兩壓,蘇競雲虎口一麻,刀應聲脫落,接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