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敕命夫人親自上六扇‘門’來領貓,哪知被一隻陌生的三‘花’大‘肥’貓以滾圓的屁股相向,氣得差點暈過去。這次她倒是沒哭,不過仗著夫家的官職,在庭院裡把蘇競雲指桑罵槐地‘亂’罵一通。蘇競雲起初靠在柱邊擦自己的刀,那些明嘲暗諷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也沒掛心上。後來聽到敕命夫人罵得實在過分了些,“嗖”地一下站起來,嚇了周圍人一代跳。
她的刀並未完全入鞘。刀鞘斜掛在在腰間,刀刃留了三寸有餘。右手扣在刃尾,竟是隨時出鞘的姿勢。
“你……你要幹什麼。”
敕命夫人看著蘇競雲一步步走進,臉‘色’晦暗不明,不禁打了個抖。
“你家貓什麼‘花’‘色’?”
敕命夫人捂著心口,冷汗涔涔往下冒,還是一旁的丫鬟‘精’明,連說道:“其實也差不多,就是頸部那一塊,是白‘毛’不是黃‘毛’。”
丫鬟話音剛落,蘇競雲指間一動,一枚暗器飛向丫鬟腰間,丫鬟“啊”的一聲,急急向後退了兩步。衆人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蘇競雲腰側寒光一閃,等主事府的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蘇競雲的刀尖上已經‘插’著一個小巧的繡囊。又聽一聲錦緞撕裂的脆響,繡囊一分爲二, 頓時,一陣撲鼻的香粉味瀰漫開來。
“好了,白了?!?
衆人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了蘇競雲的目的——那貓頸部的黃‘毛’,被香粉一蓋,自然變成了雪白一片。
“貓已找到,本人辦事不力,也只有幫夫人到此。若有其他事宜,可告知西二‘門’諸位師兄?!?
蘇競雲收回了刀,轉身就向大‘門’走去。敕命夫人目瞪口呆,她看著蘇競雲的背影,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最後回了氣兒,衝一邊的丫鬟喊道:“還不把貓帶回去?”
“是!”
丫鬟蹲下來,想抱起睡得香甜的三‘花’貓。那貓慵懶地瞇了瞇眼,站起身子來抖了抖‘毛’,撒了漫天的香粉。香粉鑽進丫鬟的鼻子,‘弄’得她打了好幾個噴嚏,兩手只顧著擦臉,哪還顧得上抱貓。三‘花’貓伸了個懶腰,在敕命夫人還沒發火前,走到她面前,擡起一張圓圓的貓臉。
這隻貓好像還不錯。‘肥’,臉圓,耳朵尖,看起來也‘挺’可愛,勉強可以養著玩玩。
敕命夫人向前招招手,示意三‘花’貓跳上自己的膝蓋。三‘花’貓拱起身子,輕輕一躍,跳上了敕命夫人的膝蓋。
“這樣還不錯。”
敕命夫人伸出手,剛準備‘摸’‘摸’貓頭,三‘花’貓迅速地轉身,放了一個屁,然後逃之夭夭。
它要去找蘇競雲。
蘇競雲剛走出劉扇‘門’沒多久,腳邊就被一坨‘毛’球絆住了。三‘花’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縮成一個球壓在了蘇競雲腳上。
“你幹嘛?!?
蘇競雲蹲下來,三‘花’貓打了個哈欠,被剪掉一半的鬍子上上下下地動,看起來頗有些喜感。
“喵~”
三‘花’貓一副賴著不走的架勢,蘇競雲把她擰起來放一邊,她馬上又跑過來絆住蘇競雲的腳,如此幾個來回後,蘇競雲直接掏出腰間的錦囊,威脅道:“你再不讓我走我就對你上狗皮膏‘藥’了?!?
三‘花’貓不在意地撇撇鬍子,錦囊一看就是空的,騙誰呢。
蘇競雲又拿出刀,繼續威脅:“你那半截鬍子也不要了嗎!”
“喵喵喵(反正也只剩半截了,你要就給你唄)。”
“剃光你的‘毛’!”
“喵——”
一人一貓站在六扇‘門’不遠吵架,剛剛威風凜凜的蘇捕快,連一隻貓也唬不住,被正準備過來尋人的六扇‘門’管事瞧見,心裡笑了個半死。
“蘇捕快,幸好你還沒走遠。‘門’主有令,讓你回六扇‘門’一趟?!?
“‘門’主有令?”
李義昭鮮少‘露’面,蘇競雲來京師一年多,也不過見過他第三次。第一次是因爲她大敗被招安的青城派大弟子,引得無數人下戰書,最後由李義昭出面平息這場比試。第二次則是因爲她被三姑六婆纏上,鬧到六扇‘門’來,讓李義昭心裡極不痛快,說蘇競雲把六扇‘門’當成了菜場口,一點沒有公‘門’應有的威嚴——總之,六扇‘門’內,有許多人看蘇競雲不順眼,而李義昭,是其中權力最大,也是看她最不順眼的一個。
不論是刷牆還是找貓,都是藉由管事之口傳於蘇競雲。這一次親自召見,必然是大事。沉寂了一年,蘇競雲終於找回了一點當年的雄心壯志,當下也不耽誤,直接把貓一擰夾在臂下,跟著管事回了六扇‘門’。
“管事知不知道‘門’主這次召見我,是什麼事?”
“大內來人了。說是宮裡遭了賊,要尋六扇‘門’幫忙?!?
“遭了賊?”
蘇競雲想起上午在粥餅鋪子裡那個老頭說的話,暗道,難道是要找太子妃的那匹墨麒麟?
雖然找馬找貓看起來相差無幾,但太子妃的那匹馬,可是匹有功勳的馬。太子妃的墨麒麟和雲騎的雲中君,均是月氏名駒,一匹漆黑似墨,一匹雪白似雲。二者跟隨主人多年,頗有靈‘性’。太子妃故後,墨麒麟哀鳴不止,不寢不食,還是雲騎及時回京,讓雲中君相伴,墨麒麟纔有了生機。後有人想向皇帝討這匹墨麒麟,墨麒麟怒極,當即一聲長嘶,京師數萬匹衛戍軍軍馬一呼百應,撼天動地。自此,再沒人敢動墨麒麟心思,墨麒麟依舊住在東宮,守候著主人的故居。
這樣一匹馬失竊,當真不是小事。
蘇競雲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論追蹤探案的本事,她自然比不上西二‘門’的捕快,甚至,她連同‘門’師兄都比不過。不知李義昭是怎麼想到自己這隻小蝦米,這是良心發現,要彌補以前的冷遇了嗎?
等她到了神侯府,見了李義昭以及某個熟人,這才發現,要李義昭這種老頑固良心發現,還不如相信臂下那隻貓就是主事府丟的那隻貓。
“咳咳……你來了?!?
不久前才見到的老頭兒坐在主座上,李義昭侯在一邊,崇敬二字就差掛在臉上了。
“冥先生,這就是我‘門’下捕快,蘇競雲。”
李義昭使了個眼‘色’,蘇競雲瞭然,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蘇競雲,問冥先生好。”
“好?!壁は壬皇帜弥峙廖孀∽?,一手揮了揮,示意蘇競雲不必拘禮。蘇競雲也就大方擡頭,盯著冥先生的帕子看了。
她替冥先生擔心??!
李義昭這種道學先生,最爲正經,看到冥先生用‘花’帕子,這表面功夫估計就做不下去了。不過她的擔心顯然有些多餘——冥先生這次用的一塊麻布巾子,連咳嗽的姿勢,都沒那麼娘了。
蘇競雲只能暗自安慰,大爺那是在教自己姑娘家應該如何咳得楚楚可憐。
冥先生咳了一會兒,收起帕子,問蘇競雲道:“你來京師多久了?”
蘇競雲說:“前年臘八來的,算來一年多?!?
冥先生說:“你是江南人士?那來這裡還習慣?”
蘇競雲說:“還好?!?
問完這一句,竟然就不理蘇競雲了。蘇競雲站在一邊,默默看著李義昭和冥先生說了些什麼,然後李義昭說:“宮中最近事務多,我少在府內,今日起,神侯府由冥先生做主,定奪一切事宜?!?
“是?!?
蘇競雲一臉殷切,就等著李義昭分派自己一個大案子——不說找墨麒麟了,就算是找墨麒麟的尾巴‘毛’都成!
“今日找你來,是冥先生的意思?!?
“蘇競雲定當效力?!?
“那麼,今日起,就由你——”
蘇競雲的心跳陡然加速,爲了掩飾自己的興奮,她半低著頭,等候著發令——
“就由你負責冥先生起居。待會兒你就可以回去收拾東西,今晚就搬來神侯府住。”
什麼?!
方纔的期待和興奮全化作了憤怒,她不遠千里來到京師,一心想爲國出力,沒想到卻淪爲刷牆的泥水匠,找貓的家奴,現在,又讓她當小丫鬟?
“恕蘇競雲不能從命。”
蘇競雲擡頭,冷硬回絕。
李義昭很是不滿,不過有冥先生在此,他還是多問了一句:“爲什麼?”
蘇競雲說:“因爲我剛找人借了只母‘雞’,孵了一窩小‘雞’仔,還在我住處等著我喂米……”